孤独与摇滚与乐队观察家 第22章

作者:新手工具人员

  秋绘看向一直保持沉默的后藤的方向,却发现对方一直一言不发又一动不动地杵在座位上,像是被变成了石雕,或是中了持续时间长达十回合的人类定身术。

  「从刚才开始就一言不发啊。」秋绘评论道。

  「小一里,你怎么看打工的事情?」喜多问道。

  「……打,打工?」后藤一里呆滞地吐出几个字眼。

  紧接着,她猛地从椅子上站起,随后飞一般地跑了出去,在垃圾桶旁蹲了下来。

  「对不起!只有打工真的不行!除此之外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但是打工绝对不要啊!求求大家了!」

第三十六章 户川家的大手

  ……那个叫后藤一里的孩子,看起来确实很害怕打工的样子啊。

  望着聚集在后藤身边一齐安慰着她的结束乐队成员们,星歌微笑着摇了摇头。

  笑着笑着,她又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

  后藤害怕打工……

  但是「户川秋绘」,却好像……对打工还蛮期待的样子?

  ……也对,毕竟她现在,差不多是处在离家出走的状态下。会需要钱也很正常吧。

  伊地知星歌看向那位给人平平无奇感觉的少女。此刻她似乎正在慢条斯理地向后藤普及着和陌生人打交道的手法。

  头发是寻常的黑色中长发,戴的眼镜也是黑框的寻常款式。不化妆,也不怎么在意穿着打扮。像是刻意毁掉了自己的外貌吸引力一般,完全没法给人留下深刻的第一印象……

  ……但就是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少女,却让星歌店长感到有些头皮发麻。

  正好在此刻,她的手机突然响起。

  「大家先聊吧,我去接个电话。」

  取出手机,星歌顿时面色凝重起来。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望着屏幕上显示的联系人名称,她心想。

  「……喂?」

  来到一处墙角,星歌接通了电话。

  「贵安,店长小姐。」

  听筒里传来温和而悦耳,让人想起高级酒店侍应生的嗓音。

  「……户川小姐,正好你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请解释一下。」

  星歌转过头,不动声色地望向坐在吧台前的那位身材高大的女人。

  「为什么要把『那个人』派到店里来?」

  「如果造成困扰的话,我在这里表示抱歉……不过呢,她在那里除了消费饮料和观察秋绘以外,其实什么都不会做的。所以烦请店长小姐多多包涵啦。」

  「『多多包涵』?说得还真是轻松……」

  星歌压低了声音。

  「……那家伙,该不会是那种『道上的人』吧?」

  「店长小姐说笑啦,『道上的人』什么的,对退役自卫官用这种说法也太失礼了吧?」

  星歌一怔,继续说道:「……倒不如说,这比『道上的人』还要令人不安啊。户川小姐,你究竟……」

  户川春奈。这家伙是虹夏之前找到的乐队成员户川秋绘的姐姐。

  虽然秋绘是个稳重而有些内向的好孩子,但她的这个姐姐……却几乎让星歌感到恐惧。

  尽管自称在京都读修士,但却通过某些手段一直在遥控着对自己妹妹的监视网。户川秋绘前一天刚加入虹夏组建的结束乐队,她后一天就通过店内的固定电话找到了这里。

  更让她难以理解的是,户川春奈明明挖空心思地关注着这位离家出走的妹妹的行踪,但却丝毫没有把她抓回家的打算,而只是叮嘱她要「多注意秋绘的状况」,然后「定期向她汇报」。

  ……简直像上级安排工作一般理所当然。但星歌面对这位理论上年龄远小于自己的大学生,却有种在气势上完全被对方压制着的感觉。

  她和秋绘到底是来自一个什么样的家庭啊?

  「一点私人关系罢了,不需要大惊小怪的。」电话另一边的人说道,「不过虽然这么说,其实我这边也能理解店长小姐的心情。毕竟,我们都站在相同的『姐姐』的立场上……」

  「为什么你什么都知道?」

  伊地知星歌努力克制住自己喊出声来的冲动。

  「别那么激动啊店长小姐!」

  电话另一头的声音听上去似乎带上了一丝委屈。

  「我又不是什么会拿家庭成员当作人质威胁别人的坏人……」

  语气的变动,让星歌也是多少冷静了下来。

  也对。虽然迄今为止发生的事情让她对此毫无实感,但她其实知道,电话对面的那个人,其实只是一个在京都念书的大学生而已。

  虽然她的所作所为实在有点超出了自己的常识,但归根结底,对方也只是一个为了妹妹的事情而担忧着的姐姐。

  「……抱歉,是我这边的错。」平静下来的星歌道歉,「所以,打电话过来是为了和我说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

  电话的另一端,户川春奈一手持手机,另一手拿起面前的抹茶奶昔啜饮一口。

  「只是想拜托店长小姐。除了定期汇报秋绘的情况以外,不需要对她做任何事情;不管是关照还是为难都不需要,只要当作我不存在,用顺其自然的态度来对待她就行了。」

  「你对秋绘都关心到了要派退役自卫官来监视她的地步……」星歌摇了摇头,「这种前提下我很难用自然的态度对待她啊。」

  「很抱歉,其实我也觉得这样做会不会太过分了。」春奈表示歉意,「不过,这其实是父亲大人的意见。他觉得LIVEHOUSE这样的地方,多少会有些不稳定因素……」

  「有这种担忧的话,从一开始就不要让她离家出走不就好了?」星歌无奈地说道。

  「这种安排背后其实也有着复杂的原因,是我和父亲大人经过慎重的讨论和反复斟酌之后得出的折中方案。如果给您造成了困扰,我在此表达深切的歉意。」

  「也不用一直道歉啦。」星歌的神情变得柔和起来,「这样会显得我是个不通人情的坏家伙。」

  「您能理解真是最好不过。」

  「……总之,我接下来会继续在秋绘进行乐队活动的期间注意观察她的情况。这样就可以了吧?」

  「的确如此。十分感谢您的合作。」

  即使隔着京都到东京的距离,动作根本无法被对方看见,户川春奈还是下意识地微微鞠躬行礼,表达谢意。

  「秋绘她现在,一直都不愿意和我们联系。虽说她十分坚决地想要脱离家庭的保护和干涉,我们也希望能够尽可能地尊重她的意见……但说实话,站在我们的立场上,实在是很难作出就这么放着她不管的决定。」

  「你们还真是个奇怪的家庭啊。」星歌感叹。

  「也许确实是这样。那么,我就不多打扰了。祝您生意兴隆。」

  户川春奈挂断了电话。

  星歌收起手机,百感交集地望向户川秋绘的方向。

  生长在这样奇怪的家庭里,想必她迄今为止的人生都不会轻松吧?

第三十七章 巧计赚波奇

  尽管事情就发生在户川秋绘的身边,但她对于一切都一无所知。

  现在她正面对因害怕打工而在垃圾桶旁坍缩成一团的后藤一里,面露难色。

  「只是负责处理一下点单、打扫之类的简单工作,没有什么难点,姐姐也不会为难你的,不用这么害怕也没关系啦!」虹夏安慰道。

  「可可可是……我……看到陌生人的话就会……」后藤支支吾吾地说。

  「倒不如说,正因为是陌生人,所以才无所谓吧。」秋绘表示,「反正这辈子或许都不会再见到第二面,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虽然的确是秋绘说的这样没错。但我还是绝对会搞砸掉的!」后藤一里有些惊恐,「我一看到陌生人就会非常紧张……一紧张就会出错……出错了的话就会……如果只有我自己出丑还罢了,连店里的形象都会受到影响的啊!」

  望着因害怕而蜷成一团的后藤,秋绘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想得倒是挺周到的……」她笑道,「不过就算波奇你实在不能接受和人打交道的工作,应该也可以试着和店长商量,找一些不怎么需要见人的工作来做吧?」

  如果对方不能接受给出的条件,那就首先给出适当的让步,减轻对方感受到的压力。

  「就算秋绘你这么说……」后藤一里还是有些动摇。

  「但乐队的定额不交出来的话不行啊。」秋绘叹道,「总不能让波奇每次都用从家里要来的零花钱来付定额吧?如果实在接受不了打工的话……」

  她有些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

  「……波奇的那份定额就由我来出吧。」

  在一方面给出让步之后,马上就应该从另一面继续给出压力。

  后藤一里恐惧社交,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害怕自己的不恰当举动给他人造成困扰,引发对方的不快。

  那么,只要用「给熟识的人造成困扰」这样更严重的后果堵住她的退路,就可以让她不得不回过头去考虑打工这一选择了。

  「咦?小秋绘你要代付吗?」虹夏惊讶道,「这样没问题吗?」

  「稍微努力一下的话应该做得到吧。」秋绘用有些模棱两可的语气回复道。

  她并没有说谎。

  虽然她的经济状况相当吃紧,那是建立在她现在需要付出房租水电网费医药费等等一系列「社会人级别开销」的前提上。

  她作为轻小说作者的收入,如果用高中生的标准衡量,那绝对算是财力雄厚级别的。哪怕扣掉所有生活必需品的开销,剩下的部分也远超绝大多数女高中生的零花钱。

  如果只是乐队演出费定额五分之一这种程度的钱,从公寓的房租里挤出一点零头来,就足够应付了。

  如果这样的策略能够给后藤一里足够的压力,让她成功克服自己对打工的恐惧,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反之,如果后藤坦然地选择让我来代付……那,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毕竟是同一个乐队的伙伴嘛。这种程度的互相帮助也是很正常的吧?

  「可,可以代付吗?」

  后藤一里却似乎被这重量级的提议给吓懵了。

  真的可以吗?

  明明我已经准备好要把预备着结婚时再用的储蓄给拿出来了……

  秋绘真是个好人啊……

  ……不对不对不对!后藤一里!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不行不行不行!」后藤用吉他表演一样的势头用力摇头,「我绝对不能像这样给你添麻烦的!」

  「那就只能打工啦!」秋绘一拍手,「交涉成立?」

  后藤一里一怔,顿时无奈地低下头:「好像的确是这样没错……」

  糟糕,一不小心就落入了对方的陷阱……

  「事到如今好像,也只能这样了啊……」后藤无力地低下头,「那什么,我会尽可能地不把事情搞砸的,请大家多多包涵……」

  这样一来,打工的安排总算是成功决定下来了。

  「哦哦,秋绘你也真能干啊。」凉微笑着点头,「所以,也可以帮我付我的那份定额吗?」

  「不要痴心妄想!」虹夏气呼呼地敲了一下凉的脑袋。

  「没关系!我可以帮前辈付上的……」喜多两眼放光。

  「你不是刚刚才为了买吉他预支了很长时间的零用钱吗?」秋绘捂脸,「别太勉强自己。」

  「啊,是哦……」喜多失落地低下头。

  「没关系的。」凉面色温柔地看向喜多,「郁代有这份心情我就很感激了。」

  「……郁代?」秋绘疑惑。

  用日语念起来就像「要去了」一样。这是什么新取的外号吗?

  被叫作「郁代」的喜多顿时面色涨红:「不要这样叫我啊前辈!」

  「为什么啊?」凉故作不知,「虹夏不也说过了用名字称呼更好嘛。郁代。」

  「才不要啊!听起来像冷笑话一样!」

  「所以,郁代是……」

  「是小喜多的名字啦。」虹夏无奈地笑道,「因为连起来读的话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