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乃依不讲男德 第57章

　　“迪亚斯是怎么回答的？”

　　梅露西娜摇摇头:“他用一种很忧郁的眼神看着我，仿佛他也苦恼着自己的罪行。”

　　“他没有犯罪，我可以保证。”高乃依说。

　　“我也那么认为，从结果来看，托莱多先生保守了我的秘密，看来他认为可以原谅我。”

　　高乃依皱起眉头:“如果迪亚斯那么认为，那就是他错了，他无权代替受害者去宽恕任何人。”

　　“是我的错，我不该和他说的。”

　　梅露西娜捂住脸庞:“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每当唐罗狄克先生心怀感激的看着我，感谢我，把我当成好人和朋友的时候，我心里多难受。

　　他的悲剧开端是我，他在向一个害了他的凶手道谢，我愧疚，我后悔，我懦弱又自私，他已经很可怜了，如果我再说出真相，把他好不容易取回的希望打碎……

　　呜呜呜，我不能那么做，但我必须认错。我感觉不管怎么做，都会伤害唐罗狄克先生，怎么做都是错的。”

　　在唐罗狄克没有流泪的夜晚，梅露西娜用啼哭续上了他的悲情。

　　人哭泣的时候，心灵会变得格外脆弱，当高乃依递上手帕，梅露西娜很自然也很用力的抱住高乃依。

　　泪水渗入衣衫，高乃依的右肩有温热扩散，而这个亲密的拥抱，也让高乃依充分领受了梅露西娜惊人的温软。

　　高乃依轻轻拍着她后背，希望能让她尽快冷静下来，但梅露西娜似是要在他怀里发泄出所有的忧郁，抱着他撒手不放。

　　尤物在怀，高乃依身体里渐渐产生不合时宜的欲望，为了防止“你的剑鞘顶到我了”这种经典剧情发生，他推开了她。

　　“对不起。”梅露西娜手足无措，“我没有轻薄你的意思。”

　　“没事，我没有亏。”

　　“？”

　　“继续讲你的事吧，你是怎么和贝里公爵的人联系上的？”

　　梅露西娜低头:“是伊莎贝拉殿下，她牵头我和贝里公爵的人接触。

　　在我发誓事成之前，不向其他人透露后，他们说是要对付玛赛伯爵，把他变成女人。

　　我同意了，因为玛赛伯爵是害了唐罗狄克先生的人，我把他变成女人，算是我对唐罗狄克先生的赎罪。”

　　高乃依说道：“而在另一边，那位殿下先是神神秘秘的告知迪亚斯，说她能提供来自赫雀瑟的额外助力，后来，我们接上线，谈妥了条件。

　　公爵方会提供一个至关重要的证物，来帮助我们赢下唐罗狄克先生的复活赛，而我方则要想办法把玛赛伯爵送到他们手上。”

　　高乃依哑然失笑，梅露西娜有些害怕的说道:“高乃依先生，对不起，我用魔法发过誓，没法对你说这件事。”

　　“没什么，就算是朋友之间，也不会清楚对方每一个秘密。”

　　“对不起。”

　　“这是那位殿下的手段，她害怕公爵的价值上升太多，不好驾驭，又是施恩，又是卖人情，又是单独交易。

　　恐怕，她希望迪亚斯只有我和唐罗狄克先生两个可以信任的人。这样，她控制迪亚斯，就可以间接而牢固的控制我们两个。”

　　“我要做第三者！”

　　梅露西娜甩出一句引人误会的发言后，急忙摆手:“不是不是，我是说做第三个，可以让托莱多先生信任的人。”

　　魔女不可信任，它如铁律一般写在高乃依的思考里，他转移话题，说道:“去道歉吧，请求唐罗狄克先生的宽恕，他现在心情很好，对你的惩罚不会太严重。”

　　梅露西娜点点头:“是该如此，但我有些……对不起，高乃依先生，能请你代为转达吗？”

　　“这样没有诚意，而且，你的懦弱令我失望。梅露西娜小姐，你想做个令我失望的人吗？”

　　高乃依凌厉的眼神投射在梅露西娜身上，过去，他总能用这一招令迪亚斯就范，现在也对梅露西娜起了效果。

　　对没有主见的人来说，他们很容易屈服于那些强势的存在。

　　梅露西向前走了两步，又停下脚步。高乃依叹了口气，他走过来，在梅露西娜后退之时把她抓住，粗暴的揽在怀里，而后弯腰把她抱起来。

　　梅露西娜慌张的叫喊起来:“诶，高乃依先生，你、你在做什么？！”

　　“发动传送魔法吧。”高乃依说，“还是说，你想要被我一直抱下去？”

第九十七章 原谅

　　梅露西娜内心里，是很愿意被高乃依抱着的。

　　只是，她察觉到高乃依身上的伤势，以及他拒绝自己为其治疗的态度，心中黯然神伤，并觉得自己这是应得的——谁会喜欢连当面道歉都做不到的人呢？

　　在沉默里，她使用传送魔法，把自己和高乃依送到指定坐标。

　　高乃依仍没松手，而是把她带到唐罗狄克面前丢下。

　　后者吓了一跳:“什么情况？”

　　“她有罪，让她亲自来说吧。等她说完，你再决定如何处罚她。”

　　梅露西娜被高乃依逼的无路可退，只好站起来，低声讲述她的罪。唐罗狄克吃惊的瞪大眼睛，拳头握紧，最后慢慢松开。

　　“首先，1229年，你犯了错，这是无可置疑的。其次，你现在为我的归来出了很多力，也是无可置疑的。”

　　唐罗狄克俯视着梅露西娜:“但是，之前你不肯承认错误，这让我很失望。”

　　“是的，对不起，我……”

　　唐罗狄克竖起第一根指头:“首先，我希望你向我赔偿，1第纳尔就好，我要的是一个态度；”

　　“对不起！”

　　梅露西娜慌张的把钱包翻出来，把所有的钱倒出，交给唐罗狄克。唐罗狄克只在其中捡了币值最小的一枚硬币，其他全部交给高乃依。

　　“这也算战利品吧，请代为转交给公爵大人，就当是我这个臣子的见礼。”唐罗狄克说。

　　高乃依收下了，钱币还好，但里边还夹杂着两张各价值两万第纳尔的联邦国债——目前联邦收益最稳定的理财产品。

　　想来，当初梅露西娜说想跑路联邦，不全是空谈。

　　“第二，我要你发誓，永远不得以主观意愿加害我、阿尔瓦公爵迪亚斯·托莱多大人以及高乃依先生，包括在我们未经允许的情况下，以主观的善意对我们使用任何魔法。”

　　“以恋人领域的林中之王‘断臂’维纳斯与其永恒的配偶阿多尼斯之名起誓，我，真名珍妮·吕西尼昂的‘恋人’领域魔女，永远不得以主观意愿加害罗德里戈·唐罗狄克先生、阿尔瓦公爵迪亚斯·托莱多大人以及皮埃尔·高乃依先生。

　　包括在以上三位未经允许的情况下，以主观的善意对三位使用任何魔法。”

　　唐罗狄克竖起第三根指头:“吕西……不，我继续叫你梅露西娜小姐吧，我能否请你照顾一位失去记忆，全无常识的女人，教授她魔法的技艺，教会她作为女人的常识。”

　　“没问题……”

　　梅露西娜忽然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她用发颤的声音问道:“多久？”

　　“一周以后。”

　　“我会的，我一定照顾好她，就像对待托莱多先生和高乃依先生一样，一定教她幸福的活下去。”

　　“如此，我原谅你了。梅露西娜小姐，如果你做到上述三条，你就不欠我什么了。”唐罗狄克平静的说。

　　“对不起，呜，对不起……”

　　梅露西娜跪倒在唐罗狄克脚边，向其发出真切的忏悔，她用哭泣为这个胜利的夜晚画上句号。

　　这一晚对梅露西娜来说记忆深刻，至此之后，她一次也没有碰过赌博，或者赌博机制的游戏。

　　海伦娜修女去照顾哭的脚软的梅露西娜，高乃依和唐罗狄克则说了会儿话:“唐罗狄克先生，其实我做好了挨你一拳的准备。”

　　“因为你放跑了小玛赛。”

　　高乃依点点头:“小玛赛性转成了女人，被施加精神控制后，嫁给他同父异母的兄长贝里公爵为妻。

　　作为补偿，贝里公爵承诺，小玛赛将永远被禁足在赫雀瑟，他会将一把神祝兵器，10万第纳尔还有拉马尔什家族的致歉信送到你手上，并全力来推动你的‘复活’。

　　这是个不错的补偿条件，但我不清楚这是否能消弭你对小玛赛的怒火。我擅作主张在先，你有理由对我施展愤怒。”

　　唐罗狄克的拳头轻轻落在高乃依身上，怅然的说道:“古典的时代已经落幕，这已经不是快意恩仇的时代。

　　在过去，我们用刀剑决定结局，但现在，我们是先用利益与恩仇谈好结局，再用刀剑，向世人展示一场表演。

　　高乃依先生，我们是戏剧演员吗？”

　　高乃依想起他的姐妹，那个银发碧眸的女郎，向他展示了世界冰冷无情的运行逻辑，他是因为嫉妒她，又无法忍受她的控制欲而逃出来的吗？

　　不全是，他亦无法忍受，她为他熄灭每一份童话与幻想。

　　现在，他来熄灭唐罗狄克的幻想了。

　　“是的，唐罗狄克先生，我们就是戏剧演员。神祇们赐予我们加护与神术，本质上就是在玩弄我们……当然，这只是我的看法。”

　　谈论神祇是无果的，高乃依转移话题:“贝里公爵被小玛赛戴了绿帽，还有了私生子，如此大的屈辱，他却依然忍耐下了。

　　为了拉马尔什家族，他用娶妻的方式，确保小玛赛能继续为家族效力，以及留下合法的、健康且聪慧的继承人。

　　我无法拒绝他们的提案，因为贝里公爵提供了能给施曼娜女士致命一击的证据。”

　　“那么小玛赛呢？”

　　“他会被安排前往科林斯，然后在中途溺亡，这个身份在今年就会被摧毁。”

　　“如同他们当年对我干的事一样。”唐罗狄克喃喃的说，“小玛赛，也会有许多人吃他的人血馒头吧。”

　　“必然如此。”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唐罗狄克笑了起来:“那不是很好吗？如果我打死了他，他不过痛上几分钟，就可以享受永眠，这种人渣、畜生、垃圾，是不配死亡的。

　　他必须活着，过去他喜欢睡女人，如今轮到他变成女人给人睡；他让别的女人给他生孩子，如今要亲自感受生育的辛苦；他喜欢掌控别人，如今却要被人掌控；

　　他讨厌古典，但不仅自己活成了最古典的模样，还要在一个古典的家族里努力延续古典，过完古典的一生；

　　他讨厌弱小的自己，讨厌居于下位，讨厌变成女人，但如今，这些都变成他正在经历的体验。然后眼睁睁的看着众叛亲离，他的财产被人瓜分，人们大吃他的人血馒头。

　　这可比打死他有趣多了，最妙的是，他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身心堕落成女人，相信我，那个过程，对任何有男性自尊的人来说，都是一场痛苦而绵长的噩梦。”

　　唐罗狄克笑出了眼泪:“我能原谅梅露西娜小姐的原因，就是因为她没有把我变成漂亮女人，不然，我的人生轨迹就和小玛赛的未来重合了。

　　不，小玛赛比我更惨，我很长一段时间都对真相浑然无觉，死的时候也是个幸福的傻瓜，而他却是知道全部的真相，来体验接下来的人生。

　　高乃依先生，我只要求你一件事。”

　　“请说。”

　　“请代替我确认，小玛赛一生都会活在悲惨中，如果她转变了心态，像个真正的女人一样变得幸福的时候……”

　　高乃依点点头:“我会负起责任，将真相公之于众，并用她的头颅和她所有后代的命来拜祭你，我保证。”

　　唐罗狄克摆摆手:“祸不及家人，我失去过‘苏莲娜’，所以，哪怕是仇家的孩子，我也不希望夺走他们的性命，我只要小玛赛的脑袋。”

　　“好。”

　　高乃依被金色的光芒笼罩，他把刚才的话补充进“金色誓言”里，以确保这是不会违背的承诺。

　　“还有一件事。”唐罗狄克说。

　　“请说。”

　　“就算我们十拿九稳的清算了施曼娜，为这件事画上句号，但这件事还有很多疑点:

　　小玛赛和老玛赛之间的技术继承；

　　老玛赛对施曼娜施加改造的动机和意义；

　　我如何从一位超凡者手里夺走神祝兵器；

　　三邦同盟在针对你我的事件里，前后期反差的态度，他们一开始要消灭我们，但此刻，他们却坐视玛赛伯爵的覆灭；

　　贝里公爵与伊莎贝拉殿下的联络；

　　以及最重要的，‘皇权杀手’。赛琳娜告诉我，你、我、公爵大人都在这个计划里。”

　　“原来你知道，这些都是不正常的。”高乃依说。

　　“以前我苦大仇深，没心思去想这些。今天，在等你的时候，我心情清爽，于是开始复盘我的过去。

　　我甚至觉得，所有来帮助我的人都怀有秘密，也包括你和公爵大人……不对，除了那位犬人种姑娘。”

　　唐罗狄克苦笑:“我过去的时候，其实有些……种族歧视，我也应该对她说声抱歉。高乃依先生，像这样的好姑娘，别让她伤心。”

　　高乃依想起雨夜的回忆，急忙说道:“我们种族不一样。”

　　唐罗狄克有些诧异:“我说的是友情啊，你们不是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