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乃依不讲男德 第30章

　　正因为是“特例”的范畴，所以直到现在，高乃依才把施曼娜记忆的异常往“记忆操纵”的范畴上想。

　　施曼娜垂泪，让她的四名护卫咬牙切齿，可惜对方是高乃依，提出决斗约等于自取其辱，所以他们只能忍着怒气，护送他们敬爱的主人离开这是非之地。

　　高乃依心满意足的回去，对手愤怒，却因为畏惧他实力不敢拔剑的举动，满足了他作为超凡者的虚荣。

　　这件事还有附带收获:自他当众“羞辱”施曼娜后，就没有一位妇人再找他搭话了。

　　亨利小声说:“在韦特人眼里，你刚才干的事很没有男德，类比的话，就像在联邦，女人当众把男人挠花脸。”

　　“原来如此，大家都觉得自己驾驭不了我这种‘泼辣’、‘粗鄙’的悍夫。”

　　“反过来说，被这份‘泼辣’吸引而来的魔女，个性都有些糟糕和扭曲。”

　　亨利叹了口气:“我不是在咒你，你在韦特多待一些时间就知道了，她们和联邦里的女人简直像两个物种……当然，这里的男人也是。”

　　课堂铃声响起，亨利不再说话。学院展示给监护人们的示范课，讲述的是旧帝国史。

　　“‘哈索尔化身万千，但她行使作为母亲的职责时，只以无花果树或是牛角丽人的形象现身。

　　她用果实与乳汁将历代皇帝哺育，皇帝们则视她为伟大母亲……直到一位皇帝心生邪念，竟妄图与哈索尔交合诞下新的子嗣。

　　哈索尔拒绝如此，并令陨石降世，将逆子的国摧毁。’

　　以上描述出自国教——崇拜哈索尔女神的教会组织于新历3年出版书籍《古老帝国的毁灭》。

　　它以宗教组织的视角，认定旧帝国毁灭于哈索尔女神的神怒，而更有可能的现实是，旧帝国末期，享乐放纵的社会思潮让超凡力量滥用，进而引发了毁灭性的灾难。

　　不过，该描述其他部分与事实相符，在旧帝国，皇帝们常被冠以荷鲁斯之子或者哈索尔之子的称呼。

　　根据旧帝国法律，成为皇帝的必要条件之一，就是成为荷鲁斯或者哈索尔的使徒，获得其授予的神术

　　据说，那时神祇授予凡人的神术远比现在更加威猛，但旧帝国的毁灭，使得相当多的神祇不再授予凡人神术，而那些仍愿馈赠凡人的，也大幅度削减了神术的威力。

　　大家讨论一下，你认为神祇是因为对人类失望，避免旧帝国那种滥用力量自取灭亡的事重现，而对授予凡人神术变得谨慎起来吗？”

　　韦特对神祇仅有力量上的敬畏，没有宗教上的崇拜，因而他们对神祇与世俗的讨论相当大胆。

　　亨利身为哈索尔女神的信徒，听到这些足以上宗教法庭的渎神之语，不住的拿手帕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持有哈索尔神术的高乃依倒是一脸淡定，他也是哈索尔女神的信徒，但信仰的原因是因为故乡的大家都信这位，所以他也信了。

　　这称得上信仰吗，还是庸俗的随波逐流？

　　高乃依觉得，哈索尔女神大概不在意这一点，否则牛角丽人不会在他的梦境中现身，持一把绿松石做成的钥匙刺进他胸口，将他的身体拧转。

　　他没有感觉疼痛，只记得流出的血液里满是无花果的香气，这种香气从回忆绵延到现实里，令他在课业结束后，就迫不及待的找到迪亚斯，一起走向食堂。

　　“迪亚斯，在学校里交到朋友了吗？”他问。

　　“目前为止，我都是和小组成员一起行动，和她们应该算朋友吧。”迪亚斯小声说，“但是，感觉大家都有秘密，不如和皮埃尔待在一起轻松愉快。”

　　“我对你也保有秘密啊。”

　　“不一样，有时候我能从她们身上感到不详的或者陌生的气息，有时则感觉她们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我……不是审视一个人，而是审视一件玩具。”

　　高乃依回头看，迪亚斯的五位组员，也是五位相亲对象跟在后边，各自和其监护人交流。

　　老实说，他接手先代公爵在韦特的布置，却不清楚费尔南多何以和相亲对象背后的家族搭上关系——除了和托莱多家族做着白糖生意的巴尔马克家族。

　　而且，这五位魔女的相亲对象仅有迪亚斯一人，彼此和平相处，没人积极攻略迪亚斯，也没人退出，似乎已统一共识，被动等待着迪亚斯做出选择再找下家。

　　太奇怪了，魔女是韦特的人上人，她们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异邦来的，没有实权的公爵做出如此让步？

　　留意到高乃依的目光，安妮笑了笑，用手摩挲左手食指根部，高乃依知道，她在暗示他们两个的秘密交易。

　　他回头对迪亚斯说道:“如果你对她们感到不满意的话，我不会强迫你去和她们任何一位结婚，比起公爵的权力，我更在意你的幸福。”

　　“那样的话，等我在韦特留学结束，皮埃尔会把我送回鹰郡，对吗？”迪亚斯问。

　　“那里是你的家。”

　　“自从她背叛我开始，就不再是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继承父亲的爵位，母亲就变得冷冰冰的？她是不是怨恨着父亲，所以连带着一起怨恨我？”

　　不幸的是，迪亚斯的猜想触及了一部分真相，但它不适合在公开场合讨论，所以高乃依生硬的转移话题——

　　“迪亚斯，推荐一下学校食堂有什么好吃的，我已经很饿了。”

　　“皮埃尔，很高兴你能选择我，离开那个女人身边。我不会回去的，不会让你和那个女人再相见。

　　为此，我会好好的审视我的相亲对象，和最符合我们利益的魔女结婚……尽管我不会爱她。

　　但是，让那个女人痛苦的话，我也能得到慰藉。”

　　迪亚斯温柔的吐出诅咒一般的话语，高乃依觉得好友陌生又熟悉。

　　少年公爵抬头看向他，目光清澈，表情天真，灿烂的阳光带来幻觉，有那么一瞬间，高乃依觉得此刻他与安洁莉卡同行。

　　酸苦的感觉涌向喉咙，高乃依看到一个可悲的未来:安洁莉卡的孩子，一边拒绝成为第二个安洁莉卡，一边踏入安洁莉卡曾经走过的道路。

　　15岁的高乃依可以将一切责任推脱给年少无知，但25岁的高乃依理应为所有的过错负责，这是他的罪与罚。

　　在走廊尽头，种在庭院的落羽杉遮掩阳光，随风摇曳的叶影把安洁莉卡的幻影剥离，但高乃依的情况没有好转，迪亚斯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似乎等待着他的表态。

　　这时，安妮轻挑，又恰如时分的转到迪亚斯身边，为高乃依解围，而她的手指，有意无意的拂过了高乃依佩戴戒指的部位。

第四十七章 纽带

　　“我们说些话，高乃依先生。”安妮笑咪咪的说，“请体谅青春期少年少女敏感的内心，大人的存在，会令我们放不开手脚。”

　　高乃依求之不得，他用眼神告诉安妮，他欠她一次。

　　安妮笑了笑。目视他去找亨利说话。

　　迪亚斯眼神冰冷:“隆格维尔小姐，我很尊敬你，也觉得我们会成为好朋友……”

　　“亲爱的托莱多先生，过于咄咄逼人只会把他往外推。你要拴住他，还需要表现的娇弱些，可爱些，就像寄生藤一样缠绕他。”安妮说。

　　迪亚斯有些懵了。

　　安妮摊手:“老实说，以我的立场，帮助你或者高乃依先生都无所谓啦。

　　只是，高乃依先生不讲男德，总是和我对着干，所以我希望通过你，给他一个教训。”

　　迪亚斯有些生气:“你在拿我们找乐子！”

　　“别把话说的那么难听嘛，我只是想要观察你们，来了解什么是‘爱’。”

　　迪亚斯的脸红了，他嗫喏道:“我是像尊敬父亲，尊敬兄长般，感激并热爱着我的好友，你误会我们的关系了。”

　　“父亲与子女的爱，兄弟姐妹的爱，还有友谊……这些爱，我也想要知道。”

　　安妮把玩着手里的头发:“我不知晓父亲如何爱他的子女，子女又该如何爱她的父亲，因为我的生父在我小时候已经去世；

　　我不懂兄弟姐妹之间的家人之爱，因为我的母亲向我介绍兄弟姐妹的时候，她管男孩叫‘家族的财富’，而管女孩叫‘竞争对手’。

　　‘财富’不需要家人之爱，‘竞争对手’之间只有胜利或者失败。

　　我的母亲将所有的女孩集中起来，每日发放固定的资源，任由女孩们抢夺。我一开始抢不过她们，总是吃亏。

　　除了修行魔法相关的资源大幅度落后，这些好姐姐们，甚至会抢夺我的食物，看着她们顿顿大餐，而我只有面包清水。”

　　“隆格维尔小姐……”

　　安妮笑了笑:“后来，我把她们全宰了，于是，我修行魔法时有了用不完的资源，顿顿伙食都是大餐。”

　　迪亚斯的同情凝固宰脸上，安妮的笑容让他不寒而栗。

　　“骗你的，就算是姐妹之间的竞争，也不会闹到出人命的程度。只是，正常的兄弟姐妹是什么感情，我就无从体会了。”

　　安妮叹息道:“我们家的名声，也决定了我没有朋友。有些自称是我朋友的人，不过是有求于我罢了。

　　所以，你和高乃依先生的感情，令我好奇又羡慕。有时，我甚至想对自己施加性转魔法，把自己变成男性，方便加入你们。”

　　“性转什么的……”迪亚斯眼神游移不定，“听起来好可怕。”

　　“或许吧，但似乎有人性转后，却过得很好呢。”

　　安妮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就像盯上青蛙的蛇，迪亚斯自然是那只可怜的青蛙。

　　在她的注视下，迪亚斯感觉窒息，过快的心跳让他的脸庞涌出病态的红晕。

　　一道宽阔的影子劈进两人之间的空隙，迪亚斯回头，看到高乃依，像是找到救星一样，向他靠近一步。

　　“隆格维尔小姐，你说的那位是伊莎贝拉殿下吧。她是迪亚斯效忠的君主，你拿她开玩笑，迪亚斯会很难堪。”高乃依说。

　　安妮点点头:“是我的错，托莱多先生，我向你道歉。”

　　“没、没什么。”迪亚斯心虚的回答。

　　他们来到食堂，韦特的政治正确里没有平等，所以魔女与普通女性的伙食供应可谓天差地别，她们甚至懒得用诸如“魔女的体质与普通人不同，对营养需求更高”的理由做表面修饰。

　　男性的伙食质量介于两者之间，但营养十分均衡，瘦肉、鱼类、豆类、坚果、水果、蔬菜与乳制品全都能在特供套餐中找到，口味不差，而且免费。

　　据说，它严格执行了男性管理司制订的《男性营养标准》14～18年龄阶段的标准，管理司每周都会派人检查。

　　这些付出都会在男性成年后向其索求:韦特存续司的人，恨不得男性成年后就立刻结婚生孩子，那些想在学业和事业上更进一步的男性，会面临很大的社会压力。

　　在持续驯化里，韦特男性又十分软弱，他们很容易屈服于压力，接受存续司的安排，和指定对象结婚，开始人夫的生活。

　　异邦人不必接受这样残酷的命运，所以高乃依能感觉到，有许多隐蔽的嫉妒投射到迪亚斯身上。

　　今天食堂魔女决斗频繁，不少魔女想要在监护人面前露一手，让她们见识自己的成长。

　　与迪亚斯这种8点前到校，14点走人的休闲模式不同，魔女们，特别是没有家庭背景的魔女们过着辛苦的日子。

　　她们凌晨5点40时左右就要抵达学校，开启一天的晨练；待16时左右，学院里的男生全部离校后，训练课再开。

　　简短的晚餐时间后，她们回到教室继续魔法相关的理论知识学习，应付突击考试与实战训练。

　　这些努力，都是为了让她们成为屹立于1000万普通人头顶的人上人，也是遴选出少数幸运儿，学习领域专属魔法，成为47万杂役魔女头顶的人上人。

　　虽然辛苦，但竞争的压力与肉眼可见的成长，让她们甘愿投身其中。

　　自然，她们会积攒压力，而压力部分通过使唤小跟班释放，部分通过与男同学的相处释放，最后一部分则是决斗。

　　以战斗的标准，高乃依评价这些决斗拙劣至极，但作为解压方式还不错。

　　如果魔女们不用运动的方式“泄火”，那么由普通女性组成的小跟班，还有男同学们，大概会被这些精力和压力都拉满的孩子，用更加暴力也更加色情的方式对待。

　　趁着迪亚斯被决斗吸引（对眼下的迪亚斯来说，魔女们的决斗属于高端局），高乃依偷偷问安妮:“迪亚斯在学校里过得好吗？”

　　“从我的视角来看，还算愉快。”

　　“谢谢你的照顾，隆格维尔小姐，以后也要拜托你了。”

　　“好说，你知道的，我一向站在高乃依先生这边。”安妮笑眯眯的说。

　　“这番话你大概也对迪亚斯说过。”

　　“毕竟，‘找乐子’太难听了，不是吗？我需要一个温和的，能够说服你们放下戒备，让我加入你们生活的理由。”

　　“我从不觉得你在找乐子。隆格维尔小姐，我很欣赏你，你比绝大多数人都活的认真。”高乃依说。

　　安妮仿佛受到了羞辱，她脸颊绯红，抱着手臂扭过头去:“高乃依先生，真没有男德啊。”

　　高乃依本就没有这种东西，也就无所谓了。饭后，他陪迪亚斯在校园散步，参观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梅露西娜使用传送魔法把他带到秘密据点，高乃依阅读海伦娜修女记录的场景，唐罗狄克对施曼娜的驳斥，被他鉴定为真。

　　高乃依说出心中的猜想，塞西尔医生说道:“记忆操纵？韦特的魔法里没有这种东西。”

　　（如果她真的被操纵了记忆，对她施术的人首先限定在熟人范畴，而且时间一定早于唐罗狄克与施曼娜结婚的时间）

　　（唐罗狄克虽然经常出差，但剩下的时间相当顾家，妻子的变化他能察觉，所以施术者最多在他不在家的时候，对施曼娜的记忆小修小补）

　　塞西尔皱起眉头:“这么说，施曼娜那异常记忆的主体工程是在唐罗狄克离开家乡的那几年完成的。

　　后来，施术者跟随施曼娜来到圣地邦，趁唐罗狄克出差再搞事，因为记忆变动较小，施曼娜的变化较小，唐罗狄克纵有察觉，但当时没有起疑心。”

　　（这也和赛琳娜在唐罗狄克婚前，警告他‘施曼娜身心皆不干净’的说法对得上。）

　　高乃依说道:“你们还记得施曼娜描述里的那只丑陋小狗吗？它与小玛赛对朋友的吹嘘重合，而唐罗狄克先生揭示这小狗的特征属于一位丑陋老头。

　　丑陋老头没有出现在施曼娜的婚后生活，小玛赛在施曼娜的少女时代刚刚降生。他们人生错位，却通过一组鲜明的特征联系在一起。

　　海伦娜修女，希望你的人去施曼娜的故乡，调查一下那位丑陋老头，重点是丑陋老头晚年新娶的漂亮太太的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