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区区夕月而已
赤豆淘净入锅,加水加少量冰糖,大火熬煮,有客人点单,便把煮好的赤豆汤单独盛出一些,加上糯米面小元宵再次煮开。
最后客人可以按自己的口味决定是否再多加些白糖。
简简单单。
汤体清甜,清爽而不糊嘴,糯米元宵Q弹,这赤豆元宵,便是风铃记忆里最爱的甜品。
然而十几年过去,早已物是人非。
在听闻风铃父亲亡故的消息后,吴伯也是哀叹连连。
“当年,您的父亲可是个好官、清官呐!甚至让我们这些邻里都有些看不下去,一个从四品的地方布政使,任谁都知道,这是个肥差,但风大人两袖清风,督视着这勾吴城内大大小小的事物。哎,还是敌不过这权贵排挤。风小姐您应该是不知道这些陈年旧事了,在你出生的时候,风大人便已不再做官。”
如果不是在罗德岛上调查自己时,找到了这些资料,风铃还真不知道自己的父亲还有这么一段经历。
而且,小时候,并不会懂得很多,能明白些人情世故,对一个孩子来讲,已经是很了不得的事情了。
到了这个位置,要找到自己的旧居,自然已经不是难事了。
与吴伯闲聊了一会之后,风铃告辞。
“风小姐,此番回来,您还走吗?”吴伯询问道。
闲聊之时,风铃谈吐不凡,举手投足之间也颇有教养礼貌,这也让老店主留下了极好印象。
“小女子早已不属于这里,虽然我会记得根在此处。”风铃笑道,“落叶未必会归根,它也可能随风而去,飞向星辰、飘往大海。此番回来,只是看看,再去拜访一下好友,不会过久逗留。”
“好、好!当年的馋嘴丫头,也有了远大的志向!风大人,您真的有一个好闺女啊。”吴伯连连点头,眼中甚至有了些许念旧的泪光,向着风铃拱手行礼。
顺着已经有些熟悉的路,风铃总算是摸到了旧居。
轻抚一下熟悉的门板,仅仅只有一层淡淡的浮灰。
十几年的风雨,并未让这座宅子破落。
很显然,有人在帮忙保养着这些屋子。
从随时小包中取出一把有些古早的钥匙,门锁毫不费力地便打开了。
推门而入,并不算很大的院落依然如同记忆里的模样。
“至少不用清理杂草什么的了。”风铃叹了口气。
宅子的情况比预想得好很多,但也说明这里常被人打理。
仅仅只是维持旧时模样,也是要消耗些人力物力的。
既然用不着打扫,风铃便径直穿越前堂,来到了后院。
后院倒是有些精心设计的盆景、假山、池塘。
池塘内还有些锦鲤在游动着。
小巧的布景,美若画卷。
这大概是整个风家宅邸,最花费了些财力的地方。
池塘边,是一个小小的无名墓碑。
一如目前尚在龙门的那一块。
“连名字都不愿带走。你们两位……唉。”
夫妻二人,把这样的信念贯彻始终。
墓碑无名,但有些事情,自会刻进其他人们的心里。
风铃掸去墓碑上的一些灰尘,点燃了携带的香火,静静放置在墓碑前,俯身叩首三下。
“妈,爸不在,或者……你们可能已经团聚了。我来看看你。”
对于母亲,风铃无法留有什么深刻的印象。
坐在这如画的精致风景里,风铃发了一会儿呆。
第144章 翻案
风铃回到勾吴城,只是为了前往这一处旧宅看一看。
看完之后,就会前往泥翁镇,上灰齐山,寻找自己的好友。
但宅子的现状,让风铃决定稍稍等上些许。
“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坐在会客厅,风铃并没有等待多久。
“咚、咚!”
宅邸的大门被轻轻敲响。
开门之后,风铃礼貌地笑了一下,但那笑容,却有着遥远的距离感。
“知府大人亲临寒舍,蓬荜生辉,小女子真是受宠若惊。”
门外有两人。
一人为中年男子,身着官服,面容刚正,发须打理得整整齐齐。
风铃不会忘记这张脸的。
勾吴城的知府,十几年来,他依然呆在这里。
宏观来讲,以他的功绩,早就该高升了。
而另一人,则为男性老者,发须皆白,头有龙角,身后有龙尾,黑色的官家长袍下,可以看到红色有龙纹的官服,隐藏在腰间的佩剑看上去也颇为不凡。
或许原本早些溜掉,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风铃内心哀叹了一下。
容易被卷入麻烦的体质,原想着在肯定没有什么意外的大炎,应该是不会有发挥作用的余地了。
风铃却也没有自觉,于大炎而言,她本身的存在,就是一桩麻烦。
而且是值得一些大人物出面的麻烦。
风铃打恭作揖,双手相抱拱手,欠身行了大礼。
“太傅大人亲临,民女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风铃自然不会傻憨到连大炎的当朝太傅都不认得。
尤其这位太傅经常不经意间亲临一些区域,处理炎国上下的麻烦事。
他的样貌,自然早就被各路情报记录在案。
说真的,风铃的内心,此刻真是冷汗涔涔了。
这种级别的大人物出现在自己面前,风铃着实是没有想到。
面对西西里夫人之时,风铃都未有现在这么紧张。
来自于大炎上位者的压迫感,并非像西西里夫人那样以暴力的纯粹直白。
这是一种厚重的、沧桑的,让他人会自觉渺小的一种感觉。
“这女娃倒也颇有意思,对你这个当地知府大人不怎么上心,对我这种老头子反倒行大礼。”
太傅虽面容肃穆,但言语之间,氛围却也不那么僵硬。
勾吴城知府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开口解释。
而说起正事,该严肃还是要严肃的。
摆摆手,回绝了风铃邀请进屋的请求,太傅朗声道,“女娃,对一十三年前,驱逐风清正离开勾吴城一事,你可有异议?”
“民女不敢有异议。”风铃回答完后,抬起头,看着眼前老者的眼睛。
当年之事涌上心头,风铃也不再紧张。
原本,她就是回来讨要个说法的,哪怕对方是当朝太傅,如今皇帝的老师,风铃也不会在这些事情上退缩。
这样的性格,自然也有几分遗传在其中。
“但,仅仅是不敢有异议,内心自然是不忿的。”
这样的话,敢当着太傅的面直接说出来,以炎国的传统,完全可以定性为“大逆不道”。
甚至直接以此治罪,都没有问题。
“你有何不满?”太傅的眼神里,已经有锐利的杀气了。
“仅仅只是一个幼小的孩子,对背井离乡、对家破人亡、对与好友的不告而别,感到十分痛心。这样的事情,教我如何能安然接受?”风铃没有一丝畏色,大声反问道。
“风铃,切不可无礼!”知府呵斥道。
再不加以制止,风铃的项上人头,随时都可以说不保了。
“无礼?倘若你们需要我假惺惺的嬉笑着对当年之事一笑了之,我可以做得出来。但那是你们要的结果吗?是我要的结果吗?泱泱大炎,应该还不至于让人把头颅低成那般模样!”风铃昂首看向眼前的人,即便对方要她的命,也不过点头之事。
面对朝廷之内德高望重的太傅,风铃依旧不改其色。
“哼。”太傅冷哼了一声,但表情却有些微微释然,“如此刚强的少女,在如今倒也少见,有我大炎的风骨!”
“当年之事,是我等下的令书,违背铁令,私自与岁兽碎片有所交集,按律斩立决,念在风清正清廉一生,为官正直,遂改为风清正代女受罚,驱逐风清正离开勾吴城,不得再踏入勾吴城地界一步,其他朝中之臣,惩罚期间,皆不允与其接触。”
“对风清正的惩罚已了。勾吴城也已追查完毕当年迫害风清正退隐的一行蝇营狗苟之人。现在追封风清正为副都御史,官至正三品,立廉政塑像,其女可享其应有的待遇。”
太傅朗声宣布道。
当年的情况,便是如此。
如今,一切也有了处理说法。
风铃内心,五味杂陈。
待遇什么的,她如今倒不是太在意了。
为父亲正了名声,而且是由当朝太傅亲自宣布。
可以了。
风铃了却一桩心事。
“那民女此刻回来了,即将再去寻你们口中的岁兽碎片,按律如何?”风铃问道。
太傅只是淡然而严肃地看着风铃,并未作声。
沉默少许。
风铃懂了。
“民女风铃,正式向太傅大人申请前往寻访好友、夕。”
“悟性不错。”老者的脸上略微有了一丝笑意,赞许地点了点头,“铁律不可违背,这是大炎繁荣至今重要的原因之一。但铁律发展至今,按律行事,自然有很多方式,让你正当地做到一些事。”
只要有正规的备案申请,一些特例,也未尝不可。
更何况,风铃本身的存在就已是特例。
“去吧,那岁兽家的小妹,也等了你十几载。”
向太傅行礼后,风铃眼色复杂地看了勾吴城知府一眼,遂行一礼。
此番倒是真心的。
“感谢知府大人多年维系我家宅邸。”
家中宅子的情况,倒也不难猜。
“风兄的灵位……如今尚在龙门?”知府询问道,神色悲切。
此间惩罚已了,那么一切该回正轨,只是物是人非,离去的人,也只空余追封。
“同家母一样,皆为无名之碑,两袖清风,连名都不愿带走。”风铃答道。
直至此刻,风铃才深感明白,为何自己的父亲,要为自己选那无名碑。
碑虽无名,但众人都记在了心里。
太傅、知府皆有些动容。
分别之时,再行一礼,风铃转头向着自己的下一个目标地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