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波德瑞克派恩
因为绕开了塔山堡到宁远城那条驿道的缘故,他们没能见识到发生在南边的那场野战,但眼前的战场遗迹还是给了镶蓝旗旗丁们极大的震撼。
旗丁们最先拖出来的是被砍了首级的尸体,一层层迭在一起的尸堆早就没了热气,可刺鼻的血腥味儿仍旧飘散出来。
即使是见惯死生的老旗丁,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场面有大恐怖,随着门洞外侧的尸堆被清理干净,门洞里更加残忍的画面展现在镶蓝旗众人眼里。
“和硕贝勒,他们都死了。”
有位牛录主子给济尔哈朗报告了门洞的情况。
出于对战死旗人的尊重,济尔哈朗缓步走到被清理出来的门洞前,探头朝里面一望。
里面可见的十几张扭曲的人脸照映在他眼中,半隐半现的人脸还有不少,即使已经死去七八个时辰,旗人脸上的表情仍旧清晰可辨。
恐惧、无助、绝望!
济尔哈朗甚至不敢想象这群旗人是被什么样的恶獠逼迫,才能一窝蜂涌进这狭小、逼仄的门洞里。
这些可都是旗中老兵,起码经历了萨尔浒、开铁、辽沈、广宁这几场大仗,见过的死人可能都比死猪多,但偏偏就被一个明将吓得肝胆全碎,不顾一切冲到了门洞里逃命。
呕!
因为门洞两头都有尸堆堵住,门洞里死亡的旗丁、战马热气儿飘散的慢,浓郁的血腥味儿、人马失禁后溺出的尿骚味、屎臭味混合在一起,提醒着众多镶蓝旗部众这是真实发生的事。
济尔哈朗因此被激的呕吐起来,受到堂兄黄太吉的影响,他学习了一些汉民的文化,因此自认是文化人,骤然看见如此血腥残酷的画面,心理上居然有点承受不住。
几个牛录主子和亲卫们连忙冲上来,将小旗主扶到了一旁。
连续呕了三四次后,济尔哈朗原先变得煞白的脸色才算是恢复了一点。
“你们继续将旗人尸体挖出来,好好烧了,今天咱就在这塔山堡住下,你们也都辛苦了,早点歇息便是。”
昨晚听了堂兄的一番分析后,他还起了点追上去射杀明将李昊,以此来提升自己地位的心思,可刚刚被眼中所见、鼻中所闻一刺激,围追李昊一部的心思是再也提不起来了。
这悍将,谁爱去围杀谁去,反正他济尔哈朗不去。
老汗问起来,就说那明将兵数少,溜得快,他们这大队人马没追上。
打定主意后,这位和硕贝勒才算是安下心来,接过旗人递来的酒壶,喝了口黄酒漱了漱口。
……
松山堡。
“有本事停下来别跑!”
城墙上,李昊追杀着七名旗丁和仅剩的一名包衣奴才。
两波人前后相差十来步,偏偏就追不上。
城下的鞑子和包衣奴才们已经被他和黄龙那队人一起斩杀了,因为不知道李昊巨斧的厉害,那波人射完箭后还不知道躲避,准备依托瓮城门斗上一斗。
结果可想而知,出西门迎客的他们大部分被李昊劈成了两截,剩下的则被黄龙等人斩杀当场。
城墙上的鞑子与包衣因此知道了来者不善,开始兜圈子。
李将军上城斩杀鞑子时只带了大斧和柴刀,无法在中近程击杀他们,于是就成了如今的局面。
他不得不承认,这群鞑子的奔跑速度能让刘翔看了沉默,布雷克看了流泪,博尔特看后惊呼教练我还是走文化吧!
狗曰的,怎会这么能跑!
“将军,我投降,别杀我,我也是混口饭吃,没做过大恶。”
唯一的那名包衣奴才用汉话求饶,但他脚步丝毫没有放慢的迹象。
李昊喝问道:“这些鞑子懂不懂汉话?”
“自然是不懂的。”那名包衣奴才气喘吁吁地回复。
“那你绊倒几个鞑子,我就饶伱不死。”
李昊给出了承诺。
这包衣奴才狠下心,伸脚拌翻了旁边的一个旗丁。
往日他得叫这旗丁为主子,给他喂马种地,一年到头的粮食还得上交大部分,仅仅留下勉强果腹的一部分。
剩下六名旗丁自然没功夫管身后的变故,两脚交替往下城的阶梯而去。
城门门口虽然有一些明兵挡着,可那些明兵加起来也没这个明将给的压迫感强。
他们相信只要找到了战马,那就还有活着逃回驻地的希望。
那被绊倒的旗丁求生欲望还挺旺盛,倒地后马上准备翻身爬起来,可惜自己平日压榨包衣奴才压榨的有点狠,那包衣决心反正后勇气大增,一下子扑上去死死压住,等着即将赶到的将军处置这旗丁。
“还算有点诚意,你叫什么名字?”
“回将军,小人原名王猛,这鞑子给我改名为王忠旗,既已反正,当改回原名。”
李昊冲上去先一斧砍死了这鞑子,第二斧齐整整斩下了头颅,命这人拎着头颅。
“王猛是个名臣,你爷娘倒是会取名字。”
又命此人收拾城墙上的战场后,李昊先一斧子砍断了那根旗杆,将落到城墙地面上的旗帜狠踩两脚,拎着斧子便冲了下去,还有六头鞑子需要他动手呢。
可惜下来的迟了,没抢到一个击杀,守在西门的六人中,黄龙一人就砍死了两个鞑子,余下五人中,刘懋财和杨世功合砍一头。
“不要紧,你们现在自己砍的都留着。等到咱快返程的时候,我给你们补几个,保证人人都有四五个首级。”
李昊安慰刘杨二人。
他现在可不缺鞑子首级了,这趟野游快结束时,他准备按功劳分一些首级给这些好汉。
除了马匹,松山堡内再无活物,命人收拾好战场后,这支格斗大赛的参赛团队马不停蹄的赶往锦州城。
那才是今天的主菜。
……
锦州城外。
此处驻守的鞑子就比较多了,加上包衣奴才,城里面活动的人起码有一百五十之数。
先前在松山堡前,李昊曾起意命黄龙这队进行了射箭比赛,苟全忠和他射中了目标旗杆。
如今在锦州城下,这伙猛将悍卒也不分开四队,直接聚在鞑子最多的东门前,开始正式较量。
“先说好了,距城墙八十步,用大捎弓和羽毛箭,想用建奴弓和铍箭也行。谁先射中旗杆,我给谁奖一颗首级,巴牙喇的首级哦!”
在城上守军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李将军举办了第一次射箭比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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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他怎么敢一个人攻城呢?
“将军,八十步属下们着实做不到,百步穿杨之人即为神射手,八十步距离上射中旗杆的,都是军中弓马好手了。不如前推二十步,以六十步为限。反正五十步以外,鞑子的大弓是射不到咱的。”
曹文诏给出了新的建议。
李昊想了想,都是练弓,近一点也行,于是率军前进到了距城墙六十步的距离上。
大捎弓是大明边军的制式武器,不仅列装量大,各地武备库备用的都不少。此次出征前,宁前道厅衙门给这支猛将悍卒装了十来把备用的,加上有些人自己就带着弓箭,所以现在每人手上都有一副弓箭。
准备好了之后,这二十四人瞄准城上的旗杆,抢李将军许诺的那一颗巴牙喇首级。
“我也射两箭,要是射中了,就多砍几颗首级。”
既是裁判又是参赛选手的李昊也拿起大捎弓,多射射总能提高射中的几率,【弓】这个技能的熟练度也会慢慢提升。
与此同时,锦州城东城墙上。
驻守的四十多名旗丁纷纷背靠女墙坐着,城外来的这点明兵根本攻不了城,牛录额真也没出城大战一场的心思,城上只有三五个目力较好的旗人死死盯防着城外的动静。
正黄旗第一甲喇第四牛录的主子托波,正指着城外的明军问弟弟阿林宝:“你说说,城下这群痴儿是何用意?”
阿林宝今年二十三岁,属于牛录中的在家披甲旗丁。
在家披甲旗丁即是牛录中第一百到一百五十的壮丁,前一百旗丁称为行营披甲,是八旗作战主力,在家披甲则是行营披甲的预备役。
一般来说,常规劫掠中,在家披甲不用跟着大汗出征,可托波为了锻炼自己弟弟,将他带到了前线。
“阿浑,他们在朝城上射箭,应该是想射死我们。”
阿林宝探头瞄了一眼后,又坐回地面,老老实实将自己的想法说给哥哥听。
托波大怒,用手狠狠拍了下弟弟的铁盔,“哪有你这样的蠢货,城外痴儿再痴,也明白这样射不死咱。你想想,我是怎么跟伱讲的?明军小队行军时,通常有多少兵?现在城外有多少?”
经过哥哥的提示后,阿林宝总算是有了思路:“阿浑说小股明军通常有一二百人,现下城外只有二十四五,那就说明还有一百多人没出现。我猜他们可能是想用着点人引诱咱出去,打埋伏?”
托波冷笑一声,摸了摸自己胡子,他对弟弟的这个回答还算满意。
阿林宝没有挨揍,心下明白哥哥觉得他没说错,于是按这个思路接着分析:“所以他们装作痴傻的样子,在城外几十步乱射,浪费箭。既然这样,那我们应该稳坐城头,不管他们,毕竟这群人只是来引诱我们出战,我们不动,他们和打埋伏的明兵都没办法。”
“嘿,还算是我弟弟,有我五分的聪明。”托波指着城外再次发问,“那你说说,这伙明兵是哪里来的?主将是谁?北上的目的是什么?”
正黄旗第一甲喇是整个八旗最能打的甲喇,其丁口大多来自抚顺那一片的查昆木,属于建州女真出身。
所以正黄旗旗内但凡有了牛录主子的空缺,而原先的那位牛录主子又没有成年子侄的话,老汗往往从第一甲喇的额真家庭里找壮丁,补上官缺。
因此托波指望弟弟成为他们家的第二个牛录额真。
“这我就猜不到了,明朝很大的,我哪能猜的到呢!”
阿林宝面露难色,觉得哥哥强人所难。
托波抽出腰刀,弯着身子站起来,用刀背给弟弟来了几下狠的。
“我叫你不听话,我叫你不用心。旗内位置争的跟狗抢肉一样凶,你倒好,事事不上心,要我这个做阿浑的给你挣军功是吧!”
阿林宝也不敢还手,只能双手抱头蜷缩在女墙脚,口中连连求饶。
等到托波消了气,收回了腰刀,又命弟弟回答刚才的那三个问题。
“许是前屯那地界儿来的,主将我猜是赵率教?他们北上是……是为了抢锦州城。”
阿林宝对明国的了解都来自老哥,山海关以北就知道那七八座城的名字,明国大将也只知道几个总兵副总兵。
被哥哥收拾了一顿后,他想着宁远城应该是不可能了,就将关外第二大屯兵城报了出来。
托波再次坐到了地上,“没错,是那赵率教的家丁,你刚也看到了,这伙明兵大都是三眼铳加朴刀。
我之前说过,明兵家丁马上三眼铳,马下步战用朴刀。能同时带这两武器的,一定是步战马战都精通的。一下子拉出这一两百精锐来,必定是前屯主将赵率教带兵来了。赵率教为什么北上,那是因为他要断了大汗回家的路,在这锦州城和大汗大干一场。”
这位牛录额真觉得自己看透了明军的动向,因此洋洋得意。
他说教了半天,忽然住了嘴,瞅着听得正起劲的弟弟,喝问道:“你说,现下我们该做什么?”
阿林宝一激灵,忙答道:“自然是守住锦州城,保住大汗回家的路。”
“你和城外那痴儿有什么区别?咱自然是去大汗跟前禀告这重要军情。”托波没好气儿地踹了弟弟一脚,“你眼里怎么就没活呢?能在大汗跟前露脸的机会可不多。”
正在这时,负责盯防的旗丁喊道:“主子,那伙明兵派了个送死的到城下了,看样子是想冲进来。”
托波有点惊讶,于是和弟弟一齐慢慢站起来,探出垛口,观摩了下局势。
这伙明兵还是在五六十步的距离上胡乱放着羽毛箭,唯有一大汉策马冲到了瓮城门附近。
“他在一个人攻城。”
阿林宝惊呼,脸上写满了不信。
托波气的翻了个白眼,“教的你是一点没学进去啊,他怎么敢一个人攻城呢?必是引诱我这一个牛录出战的拙劣技巧。”
将弟弟拽了下来,他吩咐道:“虽然你蠢了点,但阿浑我不得不帮扶你一二。这样,你带着十来人快马加鞭,今天申时、酉时跑两个时辰,明天再跑一天,务必在宁远城或觉华岛附近找到大汗,告知这赵率教率军北上抢攻锦州城一事。”
阿林宝觉得有点不稳妥,“外面就二十来个明兵,别的伏兵咱也没瞅着,赵率教更是没影儿,这样不好吧?”
托波已经无心解释了,只将各处细节说清楚:“见了大汗,你就说阿浑我一眼识破了赵率教派兵挑衅,想引诱我出城一战的诡计。至于明兵数量,你就说城外挑衅的有五十来人,埋伏的明兵至少有百人,这还是人家的前锋,大部队怎么也得过千了。”
扯着弟弟下了城后,托波找齐了跟着送口信的旗丁与奴才,让包衣们快速备好换乘战马和口粮豆料后,他就几鞭子送走了这波人。
“别忘了在大汗跟前夸我坚守锦州城、护住了回家路线!”
望着弟弟前去老汗跟前长脸面的背影,托波又补充了一句。
已经在骑马往南门飞奔的阿林宝回头,表示自己记住了,却没想到瞥见了奇怪的一幕。
那名前来城下挑衅的明兵居然挥舞着斧子出现在了城内!
旗人们忙的手忙脚乱,而面朝自己的哥哥托波急忙转身,似乎才刚刚知道有明兵闯进来了。
阿林宝虽然觉得有点不对,可一来哥哥下了命令,二来城内有一个完整的牛录和六七十个包衣奴才,对付一个明兵是绰绰有余。
想到这儿,他鞭子挥得更起劲儿了,领着哥哥给他配的旗人与包衣往南门策马飞驰。
这位弟弟跑的恰到好处,因为他哥哥托波很快发现,自己好像判断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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