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波德瑞克派恩
满桂欣然同意,吩咐手下家丁带上所有鞑子首级,骑着马乐呵呵朝着城中心而去。
……
鞑子退去后,四面主将收拢了各处营兵,安排了值守巡逻兵丁后,带着各个掌营将军、千总、把总、都司等将校前往道厅衙门,一来汇总战功,二来进行明后几日的防守军议。
为了显摆功劳,在袁兵宪、满镇、太监刘应坤等人跟前增加脸面,这些营总、千把总们纷纷带上了自己所属家丁营兵斩获的鞑子首级,因此道厅衙门里面热闹非凡,将校们吹夸着自己的军功,家丁们拿盘子端着鞑子首级跟在身后。
哪位营总身后家丁端着的盘子越多,便说明此人属下斩获越多,就越有存在感。
当然,在众将嘴里被提及最多的,自然是李昊这位镇守北面的悍将。
北城墙的消息已经送到了道厅衙门,斩获惊人。
“听说了吗,那李昊斩了四十颗鞑子首级。”
“你这都是哪时的旧闻,酉时初便传李将军斩了一百五十颗,到你嘴里怎么越变越少了。”
“少吹牛了,四十颗我都认他当干爹。要真是一百五十颗,我就认他那个成梁大帅的世兄弟名分,给他磕头叫爷爷。”
这些掌营将军、千把总虽然对李昊的战力有一定的认知,可仍旧有一部分不愿意相信真有人一下子斩首一百多颗真鞑。
不怪他们见识浅薄,因为一百颗真鞑首级实在是太惊人了。
大明官场的规矩,斩首一百以上才能报大捷,一个人就砍了过百之数,报给关内的那些官啊、将啊,人家只当你写错了数字。
或许唯有那些秦淮河畔的小说家会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就选择相信,然后编个天上神仙下凡的故事来,写进《辽海丹忠录》里,哄的南边的百姓仍旧以为是太平时节。
百姓们得到了心理慰籍,小说家们挣到了那几文书页子钱。
……
与朱梅等人一起的李昊来的有点迟,因为收拾鞑子首级就花了不少的时间。
“朱帅、李将军、邓将军、陈将军,请去一进堂屋,刘公公、袁兵宪、满镇并诸位将军,可都等着您几位爷。”
一名杂役早就在道厅衙门大门口等着,专门请迟到的几位将军进去。
李昊等人翻身下马,朱梅适时地招呼了身后的家丁。
“儿郎们,将咱们今天的斩获全都搬进去,让里面的这群同僚见识见识李将军的威风,让他们看看我辽东将门的好汉是什么样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都带了点哭腔,辽事败坏后,辽东人没了家乡,朱梅这些辽将经常被其他贯籍的将领看轻。
朱梅也不好反驳,他虽然是前屯人,可老爹当时镇守广宁,实际在广宁长大。
收复不了家乡,腰杆子就挺不起来。
今儿李昊恶战一场,又是辽西本地人,总算是让朱梅心中积攒的那股闷愤气儿迸发了出来。
饶是他四十三四的年纪,都有点把持不住,语气颤抖着,连身子都比往日挺得直。
众家丁齐声应下,然后每人提拎着三四个鞑子脑袋,跟着将军、千把总们往里面走。
“可算是来了,咱家倒要看看,这威风八面的李将军到底斩了多少鞑子。”
刚到厅屋门口,就传来一道尖酸刻薄的声音。
李昊停住脚步,低声问朱梅:“这是那个太监吧,他怎么想通了,肯跑出来见咱这些武夫?”
城内有一个解送军器的太监,名为刘应坤,级别还挺高,据说在御马监里能排到第三四位。
只是这人来的时候正巧鞑子即将南下,这刘太监又怕路上不安全,城内的守军人手都不够,腾不出手送他南下,刘太监一行就只好待在城里面。
据说这刘应坤觉得宁远城必破无疑,于是派手下宦官霸占了一口城内修的最好看的水井,准备城一破就跳进水井里。
他当然不是有骨气殉城,而是觉得自己养的细皮嫩肉,被鞑子掳去后屁眼子保不住,与其受辱而死,不如来个痛快。
前几次的军议,这人本该参加的,但他可能是心死了,整天待在他弄的一处院子里,让人给他唱戏,死前都要享受个够。
“是他了,李将军以平常心应对即可,这刘应坤是魏厂公的人,对咱辽东武将还不错。”
因为魏公公不贪辽东军饷,所以在武将里名声不错。
公公们不喝兵血、贪军饷的原因自然不是他们心善、公忠体国,而是辽饷就经不了他们的手。
要是能过手辽饷,那公公们一样贪,这群阉人和朝堂上的衮衮猪公算是乌鸦落在黑猪身上,相互瞅着对方黑。
知道派系后,李昊心里有了底,大踏步走进去。
朱梅这个副总兵都没敢走在李将军的前头,生怕抢了威风。
“啧啧啧,不愧是阵斩代善大鞑的人,瞧瞧这身板儿,瞧瞧这刚毅的脸蛋儿,面相真是好极了。伱今儿的斩获呢?听人说有上百之数,我倒要看看是不是全是真鞑。”
厅屋里人挤人,但是很安静,声气儿全都是这太监发出来的。
袁兵宪一脸微笑,满桂乐得呲牙咧嘴。
李昊的位次还跟上次一样,他走过去坐下,身后北城墙众将跟着坐下后,提拎着鞑子首级的家丁们鱼贯而入。
刘应坤还用太监的独特嗓音说着话,但很快就闭了嘴,因为垒起来的鞑子首级都堆成了小山。
“我滴乖乖啊,魏厂公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随着更多的鞑子首级被家丁们提进来,刘应坤彻底坐不住了,他两步跨到首级堆前,惊得瘫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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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镇守锦州
在大明朝,皇宫里有三四万宦官,各地藩王府能有六七万阉人,能从十万宦官中混到御马监的太监,刘应坤应变能力还是有的。
当前朝局,最大的事是什么?
斗败了东林党最顶级的那几位阁老、部院堂官后,魏厂公该以什么缘由为依附自己派系的浙党、楚党、齐党官员,以及几位大太监加官进爵?
修复三大殿的事算是一桩,可这差事预计还得一年多才能做完。
稳定朝局、肃清宵小勉强也算,可最近被打倒的文官都是内阁阁臣、部院堂官,比如孙承宗之类的,称他们为宵小之辈,就是指着天启皇帝鼻子骂此乃昏君。
因为只有昏君才能让宵小奸佞之辈爬的如此之高。
唯有边事,尤其是岁费库银、内帑五百万两纹银的辽事,才是最优解。
因为这辽事,每亩九厘银的辽饷可是征到了小民百姓头上,辽镇有大捷,既能满朝欢喜,又能安天下百姓之心,让百姓们知道自己的辽饷没白交。
更是能堵住天下读书人的悠悠之口。
这可是为边民立命、为辽镇开太平的壮举。
思绪乱飞之下,刘应坤将自己内心的话讲了出来。
这样一桩辽事大捷,正是魏厂公需要的!
眼瞅着还有更多的鞑子首级被家丁们提着堆到一起,刘太监强撑着站起来,往右手边的李将军处靠了靠,然后再次瘫坐在地上。
“将军之威竟至于此!”
刘应坤朝着李昊笑了笑,然后面向兵备道袁崇焕:“国逢大难必有将才,这李将军杀威太重,我一时之间竟承受不住,站不起来了。”
厅内众人轰然而笑,他们也被这小山堆给震惊到了,许多人这一辈子都没见过上百真鞑堆在一起的样子,所以揉眼睛的揉眼睛,拍大腿的拍大腿。
刘太监这一举动,倒是让其他武将收回了自己没见过世面的痴傻样子。
早在家丁们开始进来摆人头时,端坐于主座上的袁兵宪表情便从微笑变得凝重。他早就知道了北城墙的战况,但听到一百五十多个真鞑首级的传信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一回事。
那可是一座到人腰的首级堆,简单收拾一下就可以做成京观了。
袁兵宪准备站起来,轻抚李将军的手背以示亲近和慰问,可屁股刚抬起来,双腿就一软,又重重跌了回去。
一百五十多个真鞑首级散发出来的凛冽杀威和那种淡淡的铁锈血腥味儿镇的他连站都站不起来。
幸好刘太监两次瘫倒,吸引了众将的目光和注意力,没人注意到袁兵宪也被吓软了。
刘太监的两三个长随立即从门外冲进来,扶着刘应坤坐到了袁崇焕右手边的主座上,然后快步跑出去。
“倶是真鞑,我已查验过。”顾不上自己闹的笑话,刘应坤先定性,“辽事蜩螗,我大明幸得李将军这样的将才,真是社稷、黎民之福。”
蜩螗是蝉的别称,用以指代喧闹、纷扰不宁。
李昊有点惊讶,这种高级词汇能从这太监嘴里说出来,这样子这刘应坤文化水准不低。
也不奇怪,宫里的大太监都是上过学的,他们读书的地方唤作内书堂,很多明朝阁臣,在翰林院苦熬时,都出教过内书堂,比如严嵩、赵贞吉等,只不过史书上为了好听,隐晦写成执教司礼监。
因为司礼监主管内书堂。
满桂哈哈大笑,“刘大珰,这下你信了吧,我宁远城的李将军,确有万夫不挡之勇。”
虽然满桂自己捞的三个真鞑人头在李昊的这一座人头山跟前不值一提,可他还是很高兴。
此战斩获越多,他能分润的功劳也越大。
这太监狠点几下头,然后提议道:“我这却有件事关宫内的大事,需要和李将军单独商议。李将军可愿移步他处一叙?”
他望向面无表情的李昊。
这话说的极霸道,丝毫没有与袁崇焕、满桂等人商量的意思,只询问了当事人李昊的意见。
“我没问题。”
李将军猜到了这太监要干什么,还是军功的事。
不过不是白天罗立素的那种明抢,最大的可能性便是捏造个李昊与魏厂公早就相识的假象,然后宫内的公公们分润个发掘将才、提前落子布局、操心国事的功劳。
这个他就不介意了,有魏阉插手,京城的文官可不敢抽他的赏银。
一般来讲,这种有鞑子首级的赏银,都是要各地兵备道、巡抚或兵部层层查验过后,由兵部或户部单独拨银子到地方。
这赏银从库里拨出来,便要被各级经手的官员层层抽血,一般到斩敌武将手上的,只有本该到手赏银的三分之一左右。
像前两天他从道厅衙门里先领了八十两的那次,纯粹是袁崇焕开了后门,用道厅的银子先垫上了,所以没人抽成。
当然,赏银其实是军功里最小的一项,镇守一地的权力才是李昊当下最需要的。
袁崇焕也隐约明白这刘应坤要干什么,自从孙承宗走后,他在朝中也没了奥援,魏厂公炙手可热,他之前就为其修过生祠,今天更没理由挡住刘应坤、魏厂公的路。
“李将军今日一战辛苦,往后两日歇息便是,这军议所仪之事,我过后向李将军解释。来人呀,给刘大珰与李将军找一间清净无人的房间。”
袁兵宪招来道厅衙门的仆役,安排了地点。
刘应坤满意地冲袁崇焕一点头,又叫来门口的长随,就坐在椅子上,让长随们将他端了出去。
“李将军,非是我托大,在将军面前这般无礼。实在是被将军之威镇的腿软,走不成路了。”
走出厅屋后,刘应坤还特地向李昊解释了坐椅子的缘由。
李将军摆摆手,表示自己不在意这些小事。
到袁崇焕安排的房间后,刘应坤屏退了几个长随,李昊也让自己的家丁和大小曹等人在门外候着。
“李将军呐,此间有一桩大事,乃是魏厂公终日忧心之事,将军可有心一听?”
刘应坤斟酌了一下用语,然后开始劝说。
大大咧咧坐在椅子上的李昊冷哼一声,“给魏阉分点功劳是吧,我都给你想好了,就说我和他早就认识,是魏阉推举我到宁远城从军,提前落子布局、发掘人才,他所求也就如此。”
魏阉是个蔑称,但刘应坤丝毫不在乎。
他们本来就是阉人,让人说两句怎么了,当前最重要的便是和这李将军商定好其中细节。
“将军之聪慧,是非我这愚人所能及。”这种摆明了要合作的态度让刘应坤大喜,“我原本以为被困宁远城是我一大劫数,没想到竟是有李将军这种大机缘在这儿等我,这冬天正月的总算是没白跑一趟。有将军这话我就心安了,请将军畅所欲言,凡朝中之事之职,我替魏厂公应允了。”
这话说的大气,不过李将军有点疑问。
他抱着膀子想了想,“我要镇守锦州,加总兵衔,这种大事你也能替朝廷做主?”
就军功来说,这代善那一颗,也够升个总兵衔了,只是朝廷的封赏下来需要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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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又忠又贤
刘太监竖起右手食指,指了指天,“此乃君父一句话的事。李将军,不是我夸耀,君父对魏厂公的恩宠,那是本朝以来都没有的。大捷来的突然,我自当事急从权,别说一个总兵衔,就是李将军实领锦州一镇的总兵之事,厂公也能运作出来。”
他歪着身子靠在椅背上,细细盯着李昊瞅,觉得这位将军可能不太相信他说的话,于是再次解释:
“魏厂公也是有才情的人,这其中的关窍一点就明。将军乃辽西人,魏厂公是北直隶肃宁人,两地相距不是太远,可称魏厂公有堂侄女儿嫁到了关外的将军家附近,辽阳、沈阳、广宁失陷后,李将军护送同村人进关避难,由是与魏厂公堂侄女儿解下了深厚友谊。
家乡失陷,将军这满腔报国的热血难凉,可苦于没有门路,便由魏厂公堂侄女儿向厂公举荐,厂公虽然欣赏将军的报国之志和满身的武艺,可也不会为了私亲坏公事,于是置将军于宁远卫城。
此后三年老奴未有大动静,所以将军的一身武艺无处施展,这才不显山不露水,直到这次,一战成名,阵斩大酋代善,威退三万真鞑,于狂风巨浪中,护得宁远城五万军民周全。”
这一套说辞下来,唬的李昊都有点相信魏阉是个大公无私、一心为公的好宦官。
毕竟叫忠贤的人,肯定是又忠诚又贤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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