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人律者的一己之见 第629章

　　仙舟懂的道理，安琪众通过这些天搜集的种种情报，也知道得大差不差了。

　　或许这也是丹恒坚决不踏入罗浮的原因。

　　光宁蒂一个就够敏感了，要是前任龙尊的转世身，居然跟在这位的身后——那就算原本能说清楚，现在也没法撇清持明族与宁蒂的联系了。

　　那样的组合，谁敢确定不是持明族提前行动了？就算是倾向于仙舟的持明族，又有哪个还能证明自己的立场？

　　‘那些先摆到一边，站在我们的立场上……持明族就算单独拎出来，也是一个举足轻重的强大势力。加上他们都是【不朽】族裔，现在很难在外面见到了，研究价值很高。那么，我要不要认这个持明祖脉的身份？’

　　宁蒂在安琪网络中发问。

　　认与不认，都各有优劣。

　　认的话，好处是白嫖持明族的星际影响力，坏处是交恶有心收服持明族的仙舟联盟，以及为持明族与仙舟联盟的种种历史问题买单。

　　不认的话，好处是仙舟联盟的友谊。然而其实也很难撇清关系，持明族的顽固派就算自欺欺人，也会想尽办法搭上关系，好利用宁蒂的威慑力跟仙舟人玩权力博弈。

　　【搞清楚我们需要什么。】

　　【和其他世界一样，我们要的是探索这个宇宙，建立充足的情报优势，串联起一张能让我们在各种情况下都掌握主动权的安琪网络，同时积累出足够的力量……起码要在连接老家后，让终焉安琪有一定的直面星神的底气才行。】

　　【持明族给不了这些东西，他们虽然有价值，但根本上只是一个依附于仙舟联盟的族群，甚至一度被丰饶信徒追着猎杀。】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宁蒂的人设是聪慧而善良的逆熵接班人，我方文明的未来柱石——你不适合当搅屎棍，必要时血腥一点都可以，但不能玩得太脏，不能掉价。】

　　安琪众早已衡量过持明族的价值，此刻，算是达成了最终的决议。

　　宁蒂嘴角翘起，转向正在暗自观察自己的驭空，对那长腿如玉的青发狐娘，露出友好可爱的笑容。

　　驭空愣了一下，随即回以僵硬的营业式微笑。

　　事关重大，她也不敢抢在景元和符玄之前，擅自跟宁蒂交流什么。

　　驭空全程绷紧神经，循规蹈矩地将宁蒂带入神策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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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典又科技化的待客厅划分两边，上方两个主座，下方两排座椅，并备好了果干点心和茶水。再加上景元夸赞式的招呼，将礼节做得很到位。

　　只是，当宁蒂被迎到主座上，与贵为将军的景元平起平坐时，瓦尔特还是明白了些什么。

　　他推了推眼镜，给了两个满脸好奇的女孩一个眼神，示意她们谨言慎行，然后带着凝重坐在了宁蒂手下的第一个座位上。

　　以长辈的身份，瓦尔特率先开口:

　　“景元将军，还有符太卜……我们只是想告知仙舟，有人打算在罗浮上借星核作乱，希望你们提高警惕。除此以外，星穹列车没有别的目的。所以，如此阵仗实在让我们诚惶诚恐，不知您是有何打算？”

　　“哈哈！瓦尔特先生不必紧张。星穹列车开拓航道，奠定了如今星际互联的大好局面，仙舟和众多文明对此都感佩于心。如今列车组再次启航，锄强扶弱之义举也早已闻名遐迩，今日大驾光临我罗浮仙舟，我自然要好好招待。”

　　景元在微笑，却根本提都不提一句星核。

　　于是，瓦尔特完全确定了，这次会面果然不简单。

　　“呷～”

　　宁蒂捧起茶杯，抿了一口，在回味悠长的甘香中眯了眯眼，并无忧无虑地晃悠着白白嫩嫩的小短腿，还有那优美细长的龙尾。

　　她一副童稚少女的天真无邪表现，却像极了稍微长大一点的龙女白露。

　　瓦尔特关心她，且毫无疑问愿意为她挡枪牺牲，这宁蒂是清楚的。所以，不妨让他努力一下，免得他事后又自责没帮上忙。

　　宁蒂这样表现，景元也不好直入话题。于是他跟瓦尔特继续对话，时不时关顾一下坐着无聊的星和三月七，直到一阵表面上的宾主尽欢后，他才冷不丁来了一声:

　　“天才俱乐部的新席位，又一位极可能引领一个新时代的天才，宁蒂小姐，我也是久仰大名了。说起来这几日经常听到一个问题，不知宁蒂小姐和仙舟持明族是否有……”

　　“没有任何关系，景元将军！宁蒂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可以保证，她跟你们仙舟持明族毫无关系！”

　　瓦尔特第一时间否定道。

　　他绝对不想让宁蒂被莫名其妙的族群缠上，更不允许有人利用宁蒂去做什么。

　　瓦尔特严肃地凝视景元，悄然握紧了自己的手杖。

　　旁边两人见状，也第一时间坐了起来。虽然不明白是什么状况，但列车组向来团结一心，有事大家一起扛。

　　景元看了眼宁蒂那标志性极强的龙角龙尾，只觉得瓦尔特的话语毫无说服力可言。但他还是连忙抬手，笑容亲切道:

　　“诸位冷静，请别误会，我只是问问而已。”

　　“我知道宁蒂的真身外形容易引起一些误会，仙舟或许也因此出现了什么麻烦。但这些事情跟宁蒂无关，列车组也绝对不想干涉仙舟的内务，所以……”

　　“约阿希姆，不要冲动。”

　　此时，宁蒂握着茶杯，轻飘飘地劝了一句。

　　瓦尔特被打断了话语，但看见宁蒂始终平静沉稳的模样，终究是神色放缓，手杖也重新放到了旁边。

　　宁蒂这才扭头，那清澈无暇的紫色眼眸，带着洞察人心的力量，看着景元道:

　　“我承不承认，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吧。想要借用我力量的人，无论我怎么回答都会这样做，所以不如直接说，仙舟更希望我怎么做？”

　　“……我早该明白，博识尊青睐之人怎么可能看不到实情？早知道我就不绕那么多弯子，倒是差点让列车组的诸位当成坏人了。”

　　“正如约阿希姆所说，我不是持明族，对仙舟与持明族的内部博弈也无意掺和。请向您的同僚和元帅转达我的态度，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也愿意配合一下。”

　　“万分感谢！”

　　话已经说开了，景元干脆郑重其事地拱手致意。

　　他当然不会因为一句话就完全相信宁蒂的血脉和立场，可是面对一个不能动也动不得的存在，能有这样的表态，已经是最最理想的开头了。

　　有了这样的开头，接下来很多话就好聊了。

　　宁蒂在深入洽谈之前，看向两个全程都在状况外，放松下来就都快打瞌睡的少女:

　　“星，三月姐姐，你们出去玩吧。”

　　“一切开销，尽管记在神策府账上！”

　　景元豪气冲天地拍了拍胸口。

　　于是，两人被赶了出去，事实上也巴不得赶快出去买买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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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

　　第108章备好束脩过来。

　　无关的两人出去了。

　　剩下一个是当事人宁蒂，一个是摆明了长辈立场的瓦尔特。

　　景元遂放下了顾忌，开始给宁蒂讲述关于持明族的事情。

　　首先要说，持明族确实有委屈。

　　他们加入仙舟以来，一直担负着各种重要工作，像护持炉火，镇守建木之类的狠活，同时积极参军，在种种险恶战场上立下卓越功勋。持明族贡献巨大，牺牲也巨大，历年在战场上身死道消的族人数之不清，连老家鳞渊境都为了镇压建木而生生砸掉了。

　　然而就是这样持明族，人口却一直只减不增，关于如何实现生育的研究也得不到有力支持，心高气傲的他们为此焦急，恼火是很正常的。

　　但与此同时，仙舟人也有话说了:

　　我的龙兄弟啊，你们是做了很大的贡献，但也正因如此，许多重要关键的职位可全给你们垄断了，甚至仙舟六舰之一的仙舟【方壶】干脆就给你们当领地，配送一个令使席位了啊！瞧瞧你们现在动一动，整个仙舟联盟就风声鹤唳的状况，还不能证明你们占据的资源和权力之多，还不能证明仙舟对你们的重视和优待吗？

　　你们已经如此位高权重，富有四海，本身代代传承的五位龙尊也和令使差不了太多，无论从哪方面讲，都远远凌驾于仙舟人以外的任何一个仙舟族裔，如此尊荣还不满足——那仙舟联盟干脆也别叫“仙舟联盟”了，直接改称“持明族和他们的小伙伴联盟”好不好？

　　当初持明族加入仙舟时，仙舟人以信仰使命的态度在追杀丰饶孽物，而一度被追杀的持明族也是巴不得那些丰饶孽物死绝。

　　双方同仇敌忾，上下同欲，故而战争时期，许多矛盾都没有显现出来。等后来战争缓和下来，仙舟大体和平了之后，浮现出来的矛盾就已经发展到了剪不断理还乱的地步。

　　现在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持明族和仙舟人各有各的道理。

　　对此，作为仙舟联盟的意见领袖，华元帅的意思是:

　　咱这么多年都同生共死过来了，什么事情不能商量？我们先压下那些暗中的潮流，双方都冷静下来，总结一下各自的问题和需求。然后找个风和日丽的地方坐下来，一条条，一项项地谈，在龙族诉求和仙舟规矩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大家继续把日子过下去，岂不美哉？

　　而景元与符玄，作为根正苗红的仙舟人，自然是完全同意华元帅的立场。

　　“所以，您的出现……我无意冒犯，但对仙舟联盟而言确实是相当糟糕的消息。”

　　景元苦笑摇头，满脸无奈地看着宁蒂。

　　“呷～”

　　宁蒂喝着茶，用软乎乎的声音，缓缓道:

　　“就是说，我打破了原本持明族和仙舟人的某种平衡。”

　　“确实如此。宁蒂小姐现世之后，持明族最激进的那部分声音逐渐放大——仙舟这日子能过过，不能过就散。大不了咱去找遗失在外的龙族祖脉宁蒂大人，拜她为当代龙皇，就不信自家老祖能看着咱们流离星海。他们大致是这样说的。”

　　“明白了。我会在他们找上门来时，拒绝他们的依附，并否认自己的血脉。”

　　宁蒂温声细语地说道。

　　从上到下，透着令人暖心的温柔体贴，却又隐约带着几分郁郁。

　　景元和符玄暗自对视一眼，目光在那压根没法跟持明族撇开关系的龙角龙尾之上扫过。而“否认自己的血脉”……这几个字更是叫人浮想联翩。

　　宁蒂继续喝茶，神色安静而怅然。

　　‘我是不想给持明族的麻烦买单。不过，你们要是自己误会了什么，认为我是为了仙舟和持明族的大义而委屈自己，否认自己尊贵的祖龙血脉什么的……那就和宁蒂没关系了，宁蒂没有说谎哦～’

　　宁蒂眯了眯眼睛，一副享受茶水甘香的模样。

　　而景元与符玄站了起来，以笼罩的态度躬身拱手致谢:

　　“景元谨代表仙舟联盟与华元帅，谢过宁蒂小姐！”

　　“深明大义，无以为报！”

　　两人都是极其诚恳的。

　　仙舟与持明族共存那么多年，早已是相互依赖的关系。持明族离了仙舟风险巨大，很容易被各方势力觊觎，乃至再度陷入丰饶孽物的追杀。而仙舟离了持明族，许多要命的重要工作也没有旁人能够接手——至少在现阶段，双方都离不开彼此。

　　而只要宁蒂愿意否认，持明族最激进的独立的声音就能暂且压下，一切问题还能继续摆到谈判桌上谈，这已经是最好的局面。

　　为此，哪怕华元帅亲至，也得给这位“持明祖脉”隆重致谢。

　　气氛彻底融洽了起来。

　　宁蒂趁势提了一些问题，比如仙舟对星神的了解和研究，比如符玄的法眼和穷观阵，比如丹恒的过往。

　　而为了与宁蒂拉近关系，确保她保持言行一致的立场，无论话题敏感与否，景元和符玄都知无不言，慷慨解答。

　　愉快的谈论之中，瓦尔特冷不丁插了一句:

　　“那个，关于星核……”

　　“嗯？什么星核？哦，您说那个啊，没事，不用担心。”

　　景元笑呵呵地摆摆手，接着继续回答宁蒂的问题。

　　瓦尔特沉默片刻，然后也放弃了。

　　星核对一般文明而言是灭顶之灾，但对仙舟这样纵横星海的老牌霸主而言，只要不是偷袭，便只是手拿把掐的疥癣之疾。

　　列车组常常锄强扶弱，但当地文明本来就是强者的话，那纯当旅游也没什么不好的。

　　‘不过，持明族吗？’

　　看来，为了保护宁蒂，得做好成为“拒绝的刺”的万全准备了！

　　想拿我家宝贝女儿当你们争权夺利的资本？

　　当我瓦尔特是吃干饭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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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来吃饭吧，凌霜姐！已经中午了，你应该结束今天的织布工作了。今天太卜大人安排我接待客人，公款吃大餐，吃最好的，一块吃的人也是友好可爱的美少女二人组哦～】

　　程凌霜看了一眼，然后放下手机，目光转向门外的庭院。

　　那里，彦卿正在把精心挑选的盆栽植物摆在嘊院子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从程凌霜上次买花盆盆栽得到的灵感。

　　总而言之吧，彦卿心很诚，人也很老实。

　　即使从利益角度考虑，这孩子背后是位高权重的景元将军，自身也是小小年纪就胜任云骑骁卫，未来前途无可限量。收了他等于半只脚踩进罗浮的权力高层圈子，即使程凌霜暂时不需要这些东西，有也比没有强。

　　程凌霜摸着刚刚织好的布匹，歪了歪头。仔细想想，收个徒弟也就顺手教一教的事情，不会很麻烦，更不是什么需要斤斤计较的问题。她沉吟:

　　“嗯……”

　　“先生，盆栽已经摆好了。不过彦卿下午要执勤，就不能陪先生打牌了，我明日再来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