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人律者的一己之见 第476章

　　再之后，玛利亚便站在了那颗无比伟岸的光之树下——或者说站在了自己人的面前。

　　“拜见世界树。您的浩瀚伟大，远超我的想象。”

　　玛利亚明显瞳孔地震了一下。

　　而纳西妲和大慈树王对视一眼，微笑不语。

　　讲道理，第一次见到大地众生记忆的集合体，面对如此庞大的存在感，谁能不震撼呢？

　　“世界树冕下，我来是……”

　　【告，向降临者回复，世界树同意接触，但只在安全界限内接触。】

　　“不愧是您，果然已经知道了降临者的事情。那么我还有一件事，摩拉克斯托我……”

　　【告，世界树无需盟友，无需契约，亦无需众神主动作为。当时机来临，众神立场自然明确。】

　　“是。”

　　玛利亚似乎没有想到沟通会这么简短。最终，她是皱着眉头向纳西妲告辞的。

　　纳西妲站在净善宫的最高处，目送着传说中的女武神消失于夜色之中。她轻声一叹：

　　“树王，我们是不是想太多了？”

　　【怎么说？】

　　“我感觉世界树大人的回复，不只是说给盐王听，或许也是给我们听的。大地与天空之争，无疑将是超越七神层次，字面意义上翻天覆地的对决。也就是说七神其实根本没有影响胜负的能力，能做的仅仅是在那个时刻选择一个立场，然后等待结果罢了。我们有必要主动与六神联系吗？”

　　【纳西妲，我不知道。】

　　向来智慧渊博，总是能轻易指点迷津的大慈树王，第一次给了纳西妲这样子的答复。

　　纳西妲为之一愣。

　　而大慈树王叹道：

　　【我虽然比你年长，但也只是多了一些微不足道的经验，并非无所不知。世界树大人与天空的对弈会是怎样的局面，我无法想象。或许我们所做的努力确实影响不了大局，也帮不到世界树大人。可是做总比不做强，你觉得呢？】

　　“您说的是。那位大人创造了我们，我们自然也该为祂，为大地众生而努力。一味消极才是白费了这身神力……之前五百年的错误，我不能再犯了。”

　　纳西妲坚定地点了点头。

　　又一次从自我怀疑中走出，把摆烂念头消除后，纳西妲开始认真分析：

　　“树也无法记录降临者的信息。世界树大人实际是通过多方面信息分析推断出降临者的存在，这个信息目前只有我们清楚。我觉得可以暂且隐瞒……作为对降临者的威慑。虽然不知道对方有何等实力，但全知的力量想必足够让对方忌惮三分。”

　　【你说得很对。】

　　“树王，降临者现世是万年未有之变。你说这会不会成为天地之争的导火索？”

　　【难说。我们尚且不了解这位降临者的性格与目的，也就无从判断战争开启时，究竟是三足鼎立、是天地联合对抗外敌还是其他情况。世界树记录了一切，但唯独降临者，是任何人也无法揣测的变数。】

　　自然，最糟糕的情况就是降临者与天理达成了某种协议，双方联手针对世界树。

　　纳西妲感受到了焦虑，树王同样心中不安。

　　“那我们该怎么做？”

　　【我们需要等待，纳西妲。在世界树大人与降临者交涉之前，我们什么都无法确定，也什么都做不了。你一下子又变得过分急躁了，智慧之神应当保持冷静沉稳的心态。】

　　纳西妲沉默了片刻，缓缓点头。

　　而树王在心中叹息。纳西妲的心智还是稚嫩了一些。当然这并非纳西妲的过错，而是那些困住纳西妲的贤者的罪过。他们的傲慢无知，让纳西妲错过了五百年的成长，以致于如今的在许多方面仍与刚刚诞生的神相差无几。

　　原本，树王还有很多很多时间，可以慢慢等待纳西妲成熟起来。

　　可降临者的出现，势必会加速提瓦特的种种变化。她们真的还有时间，等待稚嫩的智慧之神，成长到足以庇护须弥、为世界树大人代言的程度吗？

　　‘算了。纳西妲是智慧之神，我也是，我们本就是同样的世界树终端。必要时，我也只能努力为她补齐欠缺的一切。’

　　大慈树王再次发出无可奈何的叹息。

　　世界变化太快，对每一位存在岁月悠久的神而言，应该都很难适应吧？

　　……

　　“我怎么感觉你倒是适应良好的样子啊，木头影？”

　　稻妻，007加班狐八重神子虚浮无力地瘫倒在天守阁的地板上，用黑眼圈浓厚的死鱼眼，盯着正在吃丸子的雷电影。

　　雷电影低头，眨眨眼，将丸子递了过去。

　　八重神子有气无力地推开了。

　　“不吃，没胃口。”

　　“哦。”

　　“你就这态度？你知道我这些天到处梳理地脉，净化污秽，过得有多辛苦吗？”

　　“不是有愚人众给你指使吗？”

　　雷电影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八重神子一时无言以对。

　　“愚人众确实好用。反正不用花钱，也不用考虑他们的安全，有需要就尽管让他们顶上，用坏了就让至冬国换。”

　　简而言之，是帕鲁。而且不需要提供任何资源，也不用照料，全部自带干粮的帕鲁。

　　哪里污秽严重，哪里封印情况难以确定，就让愚人众进去玩命吧。等愚人众把情况摸清楚，把障碍都清除了，神社巫女再进去按部就班修复封印就行。

　　现在稻妻就是这么干的，让愚人众自己去填自己造成的那些坑。

　　“这是契约，至冬必须履行。当然也都是姐姐的算无遗策。要不然，让稻妻自己去收拾那些污秽，还不知道要牺牲多少、耗时多久。”

　　雷电影由衷地感慨道。

　　八重神子也是赞同地哼唧了两下。

　　她能干得那么起劲，除了辉夜和真用期盼的眼神鞭策她以外，也是因为那些随意使唤的帕鲁……愚人众确实好用，所以能看到稻妻大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净起来。有正反馈才能一直专心投入，然后不知不觉就努力到累趴下了。

　　“快了快了，人口最密集的稻妻主岛已经快要收拾干净了。之后就让愚人众去修复御影炉心，去确定八酝岛镇物的情况。等八酝岛也收拾干净，稻妻的土地就够用了，我们就可以松一口气，再慢慢图谋其余岛屿的恢复。”

　　说到这里，即使累到不能动弹的八重神子，也免不了笑出了声。

　　毕竟是自己的国家，谁愿意看到这片土地乱七八糟的模样呢？

　　之前是影在自闭，她一个大宫司虽然顶着高贵的名头，但也能力有限，勉强守住主岛就已经筋疲力尽了。

　　现在的话，在辉夜和真的带领下，她觉得自己真的能把这些年无能为力的地方全部净化掉。到时，就一定能像当年一样，静静卧在那几人的手上或者脖子上，当一只无忧无虑的暖手狐了吧？

　　至于至冬和愚人众需要付出多少代价，谁知道呢？外人可以同情，但站在稻妻的立场上，她们反正同情不起来。

　　“说起来，至冬国说好的交代，是不是要给我们了？”

　　“罪魁祸首当然必须付出血的代价。姐姐说冰神不敢糊弄众神，我们只需等待就行。所以姐姐什么时候回来啊，都去了半个时辰了！”

　　雷电影嚼着丸子，望眼欲穿地看向天守阁的宫门。

　　“应该快了，只是去一趟天领奉行府而已，你怎么又开始了？”

　　八重神子翻了个白眼，然后蠕动身子，靠在雷电影的膝枕上，发出了满足的叹息声。

　　‘倾奇者……那个小家伙肯定也会送回来吧？不知道影要怎么处理？呵，连我都不知道要怎么算了呢。’

第199章 为了绫华，救我一命

　　亰“国师大人，这是最新的数据，稻妻主岛范围内的农田基本都恢复了耕种……甚至比之前的数据还多一些。”

　　“被处理那批奉行做的数据嘛，我懂。”

　　辉夜翻着神里绫人给过来的数据。一边和她从其他路线得到的数据进行对比验证，一边笑吟吟道：

　　“天领奉行是绫华的兄长，我和将军自然是相信你的，不用紧张。”

　　“……是。”

　　神里绫人看了一眼正在旁边煮茶的妹妹，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

　　假如不是终末番已经被国师变成了私人部队。

　　假如不是时常有陌生的神社巫女与奥诘众军士在各种场合出没，记录着不知道什么东西。

　　假如不是有几个幕府小吏突然就被拖走处刑。

　　假如不是有那些事情，神里绫人还真相信国师大人的话了。

　　“心里不舒服是正常的。但是不要钻牛角尖，正因为有那些，我才能说我相信你。幕府每出一份文书，都是在履行将军的意志，都会牵动成千上万稻妻子民的切身利益乃至性命安危。太重要了，其中的利益也太大了。我们都不想见到上一届的幕府卷土重来、死灰复燃，不是吗？”

　　“国师大人英明。”

　　神里绫人俯首回应。

　　不然还能怎样？

　　哪怕不说国师背后站着将军大人的现实，就光看妹妹神里绫华如今的态度，他这个大舅哥又能如何呢？

　　当然以上也只是玩笑打趣而已。

　　事实上神里绫人无比赞同辉夜的做法。

　　前代的幕府就是少了这一层监控，所以逐渐肆无忌惮，疯狂突破底线，才会有那些糟心事。

　　国师在幕府上下安插的目光，固然是一种震慑，但又何尝不是保护？将毒瘤及时切除，避免在队伍中扩散开来。将敬畏写在官吏的眼前，提醒众人何时应该止步。这样，幕府才能长久下去。

　　辉夜看完稻妻的近况数据，长出了口气，道：

　　“总算没有白费。辛苦奉行阁下，也辛苦幕府诸位了。”

　　“为将军大人效力，何来辛苦之说？只是……”

　　“嗯？”

　　“我这个天领奉行还要做多久啊，国师大人？”

　　神里绫人苦笑一声。

　　别人都说神里家腾飞了。妹妹被将军大人看中，可以留在天守阁内效力，还贴身照顾国师，与稻妻最高层近在咫尺。兄长兼任社奉行与天领奉行，总管幕府大小事宜，位高权重到了堪称五百年内第一人的地步。

　　但神里绫人自己有了危机感。

　　光芒，太耀眼了。要知道即使是上一代天领奉行那般肆无忌惮的人，也没敢把其他奉行强行纳入九条的掌控之中。而神里家现在的权势，可比人家还显耀得多。

　　神里家崛起固然是好事，神里绫人当然也希望自家的家徽能为世人所铭记。但现在已经太过头了，再继续下去，荣耀迟早会变成负担。这般光焰万丈的权势地位，若有朝一日反噬，神里绫人不敢想象会是怎样的下场——九条家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他该急流勇退了。在神里家还没犯错之前，赶快回到单纯的社奉行的位置上，那才是神里家的长久之计。

　　辉夜抬眼，轻飘飘地看了神里绫人一眼。

　　“你怕了？”

　　“是，我怕了。”

　　即使是当着妹妹的面，能看到神里绫华担忧不安的表情，神里绫人依然如实回复。

　　辉夜终于合上了书册，幽幽道：

　　“你是上古传承至今的当代社奉行。在前代天领奉行与勘定奉行伏法之后，你就是稻妻凡人中地位最尊贵、最靠近将军大人的那一个。加上你确实有能力，所以你坐在这个位置上，幕府上下无人不服。”

　　“我明白的。我能坐在这里，都是托了将军大人的恩赐，还有祖上的荣光。”

　　“那你更应该明白，从血脉和威望上看，稻妻眼下并没有足以取代你的人。”

　　雷电影管理的五百年里，在永恒不变的理念指导下，血脉传承、世代交接的格局成为了一种人人遵循的规律法则。

　　天领奉行与勘定奉行可以死，甚至血脉灭绝也没什么，因为辉夜处决他们的第一条罪是背叛将军。在稻妻，没有什么比背叛将军更严重的罪过。

　　但能统领幕府的，仍然必须是传承久远的高贵血脉。

　　的确，雷电影可以随便指派一个人来统领幕府。雷电将军的威严无可置疑，刑场上的血也还没有凉透，幕府上下肯定会听从。

　　但他们也会下意识轻视这个人，觉得他既不高贵也不伟大，凭什么要全心全意屈服于他？

　　心甘情愿做事，与面上遵从心里不屑地做事，效果是天差地别的。尤其在稻妻刚刚结束乱局的现在，效率大打折扣更是不能接受的。

　　一句话，地位可以被赋予，但让所有人心服口服的心理层面的合法性，却很难凭空赋予。这不是简单的奴性或者贱，而是历史文化，是人心的惯性。

　　打破这种惯性，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在当下的稻妻，集德行、血脉、能力、威望等等要素于一身，能让所有稻妻人都接受的天领奉行与幕府总管，只有神里绫人一个。

　　神里绫人自然也明白这个现实，但他还是迟疑道：

　　“有没有可能，从那些无罪的九条附属家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