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人律者的一己之见 第208章

“嗯。”

希兒沒有什麼複雜的心思，就一臉單純地自報了來路。

瓦爾特一個戰略後仰。

量子之海這種混沌之地，竟然也會有原住民嗎？

但是想想自己和寧蒂都來了，而且還有之前那個恐怖的敵人在，可見生命的足跡確實無處不在。量子之海里有人，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這時寧蒂扯了扯瓦爾特的衣服。

“怎麼了？想下來嗎？”

“嗯。”

瓦爾特自無不可，雖然略感遺憾，但還是依言放下了寧蒂。

寧蒂走到怯生生的希兒面前，仰頭，清澈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的臉蛋。

“我，我臉上有什麼嗎？”

“你是希兒姐姐嗎？”

“誒？”

“可可利亞媽媽給我看過孤兒院以前的照片，你和照片上長得一模一樣。”

寧蒂眨眨眼，直白地說道。

希兒頓時愣住了。

瓦爾特也驚了一下——可可利亞不惜砸入重金支援，甚至願意為了海淵城專案多次妥協，這一切付出的目標，居然就這麼被他們撞見了？

……

冷風嗖嗖的荒涼之地實在不適合深入交談。

瓦爾特和寧蒂很快將希兒帶到了他們的臨時住所。

此時，這裡已經水電暢通，有床有沙發，維持著恆定的舒適溫度，甚至用碳水合成技術做出了香甜可口的點心食物。

“吭哧！吭哧！”

希兒一見到這些食物，就跟小倉鼠一樣快速咀嚼了起來，渾身上下洋溢著幸福的氣息。

這一幕看得瓦爾特與寧蒂面面相覷，隨後，對突然相遇的希兒，同時生出了幾分憐惜。

這孩子，一看就是餓了好久了。

“從可可利亞的X-10實驗開始，應該已經有好幾年了，你就沒有碰到可以好好休息和吃東西的地方嗎？”

“呃！噗！咳咳！”

突然的提問，讓希兒一下子嗆到了。

寧蒂連忙遞過去清水，拍打她的後背，好一陣子才讓希兒恢復過來。

然後，希兒看著只剩殘渣碎片的點心盤，頓時臉上發燙，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對著手指，弱弱道：

“我有碰到過幾個世界，但是正常的世界需要錢，而不正常的世界通常又找不到食物，所以……我很少，能吃飽。好在我的身體比較特殊，不吃飽，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是個老實孩子啊。

都流浪到量子之海了，難得碰到正常一點的世界泡，居然因為沒錢就老老實實忍著，這性格，真是沒有半分像可可利亞啊。

瓦爾特失笑搖頭。

“碳水合成機器已經穩定工作了，像這樣的食物要多少有多少，你還想吃嗎？”

“可以嗎？”

希兒的聲音忍不住放大了幾分，帶著壓抑不住的雀躍。

瓦爾特還能說什麼呢？只能笑著起身，拿著空掉的盤子，去準備更多的食物了。

希兒眼前只剩下一個陌生的“新妹妹”，食物帶來的驚喜褪去，靦腆羞澀的性格又回來了，於是絞著手指，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時，寧蒂的小手伸了過來，手上拿著一塊餅乾，上面只有一排小巧的牙印，顯然只吃了一小口的樣子。

“給你吃。”

“誒？不用不用，瓦爾特先生已經去……”

“吃吧。”

寧蒂把餅乾輕輕放進了希兒嘴裡。

希兒瞳孔放大了一下，下意識咀嚼，將食物吃掉。

之後，看著寧蒂寫滿了關心的純淨眼眸，希兒的眼神也徹底柔和了下來。

“孤兒院的大家，媽媽，還有布洛妮婭姐姐，她們還好嗎？”

“大家都很好，媽媽在努力工作保護我們，布洛妮婭姐姐去聖芙蕾雅學園上學，杏姐姐一直在家裡照顧大家，蘿莎莉婭、莉莉婭和天文每天都在補課。”

“天文？”

“也是後來才加入孤兒院的孩子，比蘿莎莉婭和莉莉婭聰明很多。臉大概這麼大，深灰色的頭髮，眼睛大大的，皮膚白白的，可惜我沒帶照片。”

寧蒂比劃著手勢，用小孩子的質樸方式形容陳天文的相貌，最後又自責失落地低下了頭。

希兒心裡一軟，距離與隔閡感在此刻完全融化，於是伸出手，輕輕撫摸著妹妹的頭髮。

“這樣啊，聽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對了，那伊麗莎白她們呢？”

“……都走了。”

“怎麼會這樣！？”

“因為崩壞病。X-10實驗取得的成果有限，只勉強保護了蘿莎莉婭和莉莉婭——不過，現在媽媽已經研究出真正治療崩壞病的藥了，大家都恢復健康了。”

寧蒂眼中帶著擔憂，關注著希兒的情緒。

希兒眼神恍惚了一下，咬著唇，淚光在眼裡閃爍。

寧蒂想了想，起身，來到希兒身邊，輕輕靠近她的懷裡。

“寧蒂…我還以為，還以為她們還在…嗚……”

希兒對眼前的妹妹再無抗拒，用力將她摟在懷裡，終於潸然淚下。

第284章 安琪沒有壞心思

希兒已經在量子之海流浪太久了。

雖然遠比不上凱文那樣漫長，但也要清楚，凱文早已是心硬如鐵、有血無淚的戰士了，但希兒卻還是一個性格柔弱的稚嫩少女。

在這個世界泡的相遇，儘管帶來了一些不是很好的訊息，但對漂泊無依的希兒而言，依然帶來了太多的安心感。

夜晚，抱著自己剛剛相認的好妹妹，希兒第一次在量子之海里睡了個安穩幸福的好覺。

瓦爾特輕手輕腳地靠近，見兩個小女孩相擁而眠的乖巧模樣，微微一笑，並小心翼翼地將被單往上挪了挪，仔細地蓋好。之後，他轉身，離開了這棟建築。

……

“咻！”

自由操控的重力，帶著瓦爾特在城市上空自由騰飛，並不斷釋放出大量的巡查無人機，探索監控範圍逐漸蔓延到這個世界泡的邊緣。

但一路查探下來，結果是一無所獲。

“怎麼回事？寧蒂和希兒所遇到的那些怪物，居然全無蹤跡，難道是隻有那幾只？還是說……地下？”

瓦爾特將目光移向了無垠的大地。

這顆世界泡是他們在量子之海的第一個落腳點。

如果是一個人，瓦爾特或許還會有一些冒險的念頭，主動外出探索什麼的。但現在他身邊還帶著兩個孩子，為了她們，瓦爾特也得按下不安分的心思，好好呆在這裡修養。

不出什麼意外的話，這個世界泡會成為一個比較長期的居所，所以任何可能對那兩個孩子造成威脅的東西，都必須排除掉。

瓦爾特念頭一動，具現出一個個長條狀的探測器，以方陣形式插入地面，不斷向整座城市蔓延。

很快，他建立起了一套高精度的地下探測系統。

一系列的監測後，結論是，地下沒有活動物體或其他異常能量反應。

“難道，真的是只剩下那幾只怪獸，清理掉就沒有了？”

瓦爾特遲疑了半天，最後只能這麼猜想。

無論如何結果是好的，這個世界泡已經沒有其他威脅了，接下來一段時間，可以放心地帶著兩個孩子在這裡生存了。

瓦爾特鬆了口氣，看著漸漸泛白的天色，心中對現實世界的焦慮也平復了許多。

……

同一時間，世界泡之外的虛無空間裡。

凱文靜靜觀察了世界泡之內發生的事情，冰冷無感的眼神和表情，簡直比機械更像機械。

“態度很溫和，表現出了律者本來不應該具有的善意。”

“但是，這種善意真實嗎？穩定嗎？”

凱文依舊懷疑。

前文明裡他也曾因為律者表現出的人性而遲疑，結果是悔痛不已的血淚教訓。儘管愛莉希雅用她的犧牲，讓凱文對新時代的律者有了不同的期許，但他依然無法輕易放下對律者的警惕。

再觀察觀察吧，必要的話，也許可以親自下場，測試一下這個律者的人性。

……

量子之海的流浪者暫時安歇了。

但現實世界，風暴才剛剛開始。

“必須封鎖訊息，楊和寧蒂是我們最強的對外威懾力量，一旦訊息走漏，後果不堪設想。”

“我早在做了。問題是，世界蛇也一直關注海淵城專案，雖然不清楚他們的目標是什麼，但我有理由相信，他們知道海淵之眼的失控。”

“……那怎麼辦？”

會議室裡，愛因斯坦摸著自己亂糟糟的頭髮，有幾分形容枯槁。

瓦爾特失聯就足夠讓這位一貫冷靜敏銳的天才科學家慌亂了，瓦爾特加上寧蒂一同失聯，那就真是讓她六神無主了。

特斯拉可以全心全意投入對海淵之眼的研究分析之中，以此暫時緩解內心的焦急。但愛因斯坦做不到，她是逆熵的半個統治者，在瓦爾特君主離線制時她本人就等於盟主，沒辦法不分心考慮組織內外的問題。

愛因斯坦抬眼看了一下對面，可可利亞表情無比嚴肅，冷豔的眉眼之下，是眼眶周邊藏不住的黑眼圈。

然後，愛因斯坦心裡稍微鬆了口氣。

‘她也一定在擔心著寧蒂的安全吧？不過還好有她在，這種情況下，也只有她可以穩住大局，讓我們放心地投入研究當中了。’

“啪！”

這時，沉吟良久的可可利亞，面無表情地丟過來一個平板。

“這是？”

愛因斯坦愣了一下，拿起來一看，上面只有兩份檔案——一個表格，以及一份計劃書。

“清洗名單，還有……全智慧化行政系統建設計劃？你想做什麼？”

簡單來說，那份計劃書就是AI治國計劃，以人工智慧系統取代大部分的權力體系。

對愛因斯坦這樣子引領時代的科學家來說，這個概念不算新奇。

甚至許多科幻作品裡都出現過類似設想。只是科幻作品大多從感性出發，往往將那樣子的人工智慧描述成極端和反人類形象。而從愛因斯坦的理性出發，她知道，除非創造者一開始就別有用心，否則很難失控成科幻作品那樣的糟糕局面。

AI治國可以解決很多問題，而且以逆熵目前的技術力，確實有實現的能力。

問題是這種時候，丟擲這種計劃，是出於什麼目的？

“必須把水攪渾。世界蛇那邊我可以去周旋，何況他們也剛剛遇到了千人律者的報復，現在未必有空折騰我們。但天命的情報滲入由來已久，我們不可能完美地隱瞞下去。”

“所以，你要來一場全面的大清洗，一來轉移天命的注意力，二來清理掉內部間諜，從而把訊息洩露的時間儘可能延長下去。至於這份計劃書……推行這個計劃，就是大清洗的合理理由？”

“甚至可以以此解釋瓦爾特的長期不見人影——我殺那麼多人，他不忍心，又阻止不了我，索性閉關不見人，不是很合情合理嗎？”

“但是這會帶來很大的混亂。”

愛因斯坦腦子很亂，實在冷靜不下來，接受不了瓦爾特剛失聯就要對內部大開殺戒的做法。

而可可利亞冷笑一聲，用銳利的眼神凝視愛因斯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