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暮靄沉沉
她不是不想看到神州的力量发育起来，撑起文明的未来。
但相较于各自掌握一部分前文明遗产的天命和逆熵，神州的底蕴太少了，低调发展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再者说，随着律者的逐一现身，终焉的脚步已然步步逼近，这种情况下，主导世界的声音还是尽量少一点的好——权力结构多元混乱的结果，前文明已经演示过一遍了，符华不想再看到同样的事情了。
“这些事情你有时间可以慢慢跟我说，不是我吹，论打崩坏兽你顶几百个我，但论政治和人心，咱俩的差距是很让人绝望的。所以这些问题交给我就行，你没事的时候可以多发发呆或者练练拳，这才是你的本职工作。”
苍小玄一本正经地建议道，并宠溺地拍了拍符华的额头，就像拍家里养的大狗狗一样。
符华颇为认同，但也颇为尴尬地笑了笑。
“那个，我现在确实有一个很大的麻烦，想跟你们商量商量来着的。”
“而且得避开小安琪对吧？”
“你怎么知道的？”
“你当我是谁？我可是太虚山大总管，赤鸢仙人的贴身小书灵，聪明睿智的苍玄之书啊！就你那点小九九，闭着眼我都能看出来了！”
苍小玄不屑地翘了翘脑袋。
就符华那大半夜的若有所思，欲言又止，犹犹豫豫的模样，苍小玄多看两眼就能猜个七七八八了。
而这，也是她把安琪暂时支开的主要原因。
只能说，聪明睿智的太虚山大总管名不虚传啊！
于是庭院里摆上了质朴但好吃的茶点，一众太虚山长辈围坐一团，听符华讲述关于安琪的事情。
雷之律者的诞生和阴谋，长空市的陷落，安琪失去父母又遭遇霸凌的过往，之后是觉醒并爆杀了一些霸凌者，然后入学，然后到如今……对近在咫尺的真相望而却步。
一番并不漫长的讲述之后，庭院里徒留清凉的山风吹拂着，无人说话。
姬麟默默喝着茶水，捧着茶杯，感受杯上圆润光滑的触感，沉默地垂下了眼眸。
‘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些，真是奇怪的感觉。’
父母之仇，是没法忘记的。
尽管随着主谋可可利亚的消失，那些情绪已经释然了不少，但安琪远远做不到无动于衷，或许永远也做不到了。
苍小玄按着额头，幽幽地叹道：
“我就知道，榆木脑袋会给我出的，只有这样子难办的大问题了！”
“抱歉。”
“别，我没怪你，只是说说而已。安琪的问题很大，这孩子能走到今天可不容易，我们必须做好万全的计划，不能让她再出事了。”
话是这么说，但苍小玄明白问题的棘手程度。
对真相一无所知还好处理一点，可已经是猜测到真相却为此止步的程度了，那真是让人无从下手啊。
“性格和能力都是环境塑造的，那孩子爱照顾人又极为记仇的性子，怕也是在那种失去一切的绝望中酝酿出来的——这样看来，那孩子乖巧懂事的背后，恐怕情绪和理智早已摇摇欲坠，我们必须慎之又慎，三思而后行。姬麟，你怎么看？”
因为见姬麟一脸平淡的表情，苍小玄随口问了一下。
姬麟愣愣地眨眨眼。
啥玩意来着？
照顾人是因为喜欢她们，加上家务精通早已点满，所以随手就做了而已。至于记仇，我上辈子就记仇了，比如盗我课题那老同学在我的小操作下至今还没能毕业呢，跟这边世界的经历关系不大吧？
姬麟喝了口茶，润了润嘴唇，然后一拍桌子道：
“我觉得小玄说得对，安琪这孩子太可怜了，咱们得给她撑腰啊！”
苍小玄、符华和阿麟都点了点头，对于姬麟正确的废话表示认可。
随后太虚山众人充分交换了彼此的傢意见。
主要是苍小玄在分析情况，符华时不时插两句嘴，懵懵懂懂的阿麟和懂装不懂的姬麟则全程附和点头。
只是，最终也没商量出一条万全的策略。
应该说这种问题就没有完美的策略，安琪总会受伤的，只是程度问题而已。
苍小玄琢磨了半天后，疲惫地摇摇头，叹息道：
“其实到了这个局面，提前的安排已经意义不大，重要的是揭晓真相的那一天，我们要有无论如何都能保护小安琪的底气。换而言之，现在的关键不在安琪或其她人，而在于你，榆木脑袋！”
“嗯？”
“你变弱了，弱到被奥托·阿波卡利斯轻易拿捏，弱到在眼下的格局里甚至连保护安琪生命安全的把握都没有。弱者没有选择权，这才是你如此忐忑不安的根源所在。”
苍小玄斩钉截铁地说道，转向符华的那道视线里，带着犀利的光芒。
符华双手一颤，片刻后，抿着唇，无言以对地低下了头。
是啊，若她还是那个举世无敌的赤鸢上仙，那么无论是支持安琪到底，还是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制止安琪与圣芙蕾雅众人的冲突，又或者做其他的选择，都是符华的自由。
可现在的她，不管走哪条路，都没有绝对的把握。
无从选择的根本，是力量的不足。
“我的伤势太重了，身体也好，精神也好，都已经不堪重负……你说得对，我如此不安的原因，是因为我知道哪怕豁出性命，也不能绝对保护好安琪。”
“那问题反而简单了。不要过多地纠结那些已经来不及阻止的伤害，而是要把目光投放在注定到来的那一天！在安琪最脆弱的那一天，我们必须保证让她全须全尾地度过，再去说将来。”
“可是，我的伤势连奥托似乎都没什么好办法，根本不可能好起来啊！”
“别慌，我有其他的路子，早就在沟通和准备了。另外，也别忘了那边两个傻妞，你可不是一个人哦，榆木脑袋。”
苍小玄的话音里带着几分笑意。
符华依言看了过去，只见姬麟和阿麟都笑意盈盈地望着她，那两双剔透宝石般的美丽眼眸里，尽是对她的支持和鼓励。
符华愣了一下，随即，为安琪而焦躁不安了许久的心情，突然就缓和了许多。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不愧是天火大人
灰蛇一进会议室，就见到胡狼脸朝下地趴在桌子上，浓密的褐色卷发包裹着那火辣肉感的魔鬼娇躯，可一动不动的模样却活像某种失去灵魂的大型犬科动物。
“天火大人，胡狼这是怎么了？”
“不眠不休地研究融合战士的资料，所以刚刚进屋的时候，连脚步都是飘着的。”
“原来是工作过头了啊。”
灰蛇看向胡狼趴倒的身影，语气柔和了几分。
为了伟大事业而辛勤奉献的同僚，谁见了不得点个赞呢？
天火高贵冷艳地翘着自己的小胖腿，一脸平静道：
“或许不应该一次性给她开放那么多资料，从她身上，我看到了某种熟悉且让人不安的狂热。”
“呃，您是指……那位大人？”
灰蛇若有所思地摸了摸面具下巴。
融合战士的核心资料其实是机密，长期以来都只存放在灰蛇的数据网络之中，不曾对胡狼开放过。
不是不信任她，而是融合战士实验极度激进，其成果也极度不可控。过于巨量的消耗和极易暴走的实验成果，不符合世界蛇一直以来的行动方针。
要不是天火的回归提供了绝对压制实验变故的武力，加上恰逢太虚山提出为符华治疗的请求，这些资料说不定会在灰蛇的数据库里封存到永远。
灰蛇对于开放资料没有什么异议，但对于天火的若有所指，倒是有些反对。
“我觉得您想太多了，胡狼和博士之间，可没有什么可比性。”
肯定的语气里，透露出灰蛇对融合战士的奠基者梅比乌斯的绝对崇敬。
我灰蛇承认胡狼是个不错的同事，科研能力也勉强达到了文明瑰宝的水平，但和那位博士相比，各种意义上都差得太远了。
然后胡狼抬起了头，一双金色兽瞳冷冰冰地看向灰蛇。
“我好像听到了你在瞧不起我？”
“胡狼，你的眼睛？”
“哦，没什么，一时兴起给自己做了点小改造罢了，不用在意。”
“你疯了吗？才接触这些资料没几天，甚至连相关的人体实验都没有实践过，就往自己的身体里添加崩坏兽基因，你这是在找死！”
灰蛇厉声呵斥道。
伴随着律者的逐一现身，圣痕计划的窗口期日益临近，这种时候，一个科研能力过关的人才至关重要，灰蛇绝不能接受胡狼在这种时候把自己给作死了。
然后，他也意识到了天火话里的意思。
别的不说，至少这种旁人无法理解的疯狂，确实有点梅比乌斯的影子了。
而胡狼慢悠悠地往后一靠，扭动脖子肩膀，舒展着胸前的沉重负担，毫不在意道：
“融合技术，超变手术，都是前文明的成熟技术了，又不是从零开始的未验证理论，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再说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不仅没暴走，反而身体素质提升到了更高的层次，以后思考和研究的时间就更多了，真是一件大好事啊！”
胡狼欣赏着自己晶莹透亮的美丽指甲，却知道这看似艺术品的精致手指，已经有了撕碎魂钢的力量，于是满意自得地笑了。
灰蛇压下了心里的震动，猩红的电子眼闪烁一阵后，冷然道：
“下不为例，你对自身的改造实验，暂时列为禁忌行为。”
“喂！我俩是同级的吧？你凭什么对我吆五喝六的？论功劳论苦劳，我有哪里比你差吗？”
“但你现在脑子不清楚了！在圣痕计划成功实施之前，你的身体和大脑不允许出问题，哪怕是你自己也不准乱来！”
“我擦！我给你脸了是吧！？”
胡狼拍桌而起，锋利的指甲穿透了钢板，在桌上留下五个孔洞，同时气势汹汹地凝视着灰蛇。
剑拔弩张，眼见着两位世界蛇干部就要当场开打了，突然，一抹火光疏忽而过，贯穿了火药味十足的空气，在胡狼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吵够了没有？”
天火缓缓放下握着燃烧之剑的小手，小小身躯端坐在迷你王座上，表情冷漠，惊人的热量和恐怖的压力却在房间里蔓延。
片刻后，灰蛇和胡狼同时低头。
“失礼了，是我冲动了，天火大人。”
“切！我知道了！”
嘴上发出不同的声音，但两人的姿态都是服软的模样。
天火的神色柔和了几分，道：
“灰蛇的担忧不无道理。胡狼，我尊重的你专业水平，但你依然要谨慎，我不希望某天处理的实验意外，是从你身体里钻出来的。”
“好好好，我以后克制一点可以了吧？”
胡狼嘀嘀咕咕地坐了下来。
而灰蛇也默默松了口气。
这位精明能干却又难以掌控的同事，有时候真的让他头疼，还好有天火大人压着！不愧是尊主凯文的武装人偶，实在是太令人安心了！
日常性地强化了一下对凯文和天火的信仰后，灰蛇干咳一声，步入正题。
“太虚山再次询问了关于治疗Hua大人的事情，胡狼，你对那些资料研究进展如何？有把握吗？”
“没有！”
“哈？你不是连自己都改造了吗？”
对于胡狼理直气壮的话语，灰蛇大声地表示不认可。
然后胡狼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双手抱胸道：
“你但凡多读一点书，就知道每个融合战士都是不同的，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例！尤其Hua大人这种存活了五万年还涉及到精神领域的融合战士，漫长时光里，她的身体情况，她遭遇过的创伤，都是极为复杂的变化，加上我到现在都没碰过她的身体，有把握才见鬼了！”
“我…你…总不至于毫无进展吧？”
在胡狼有理有据的反驳中，灰蛇气势一弱，却仍然不甘心地追问。
胡狼停顿了一下，然后叹息道：
“好吧，非要说的话，身体方面的创伤我应该有把握治愈……但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可我有理由怀疑，她真正危险的伤势不在身体上，这才是最棘手的地方！”
“精神领域的话，有没有可能冞求助于Su大人？”
灰蛇下意识看向天火。
天火沉默片刻，缓缓道：
“不必专门去寻找Su。他在千界一乘里，却什么都能看到，能出手他自然会出手。如果不出手，要么是他也无能为力，要么是早已看到了什么，已经不需要插手了。所以，我们专注于身体层面的创伤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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