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暮靄沉沉
所以，没办法坦然受之。
‘迟早要想办法改掉在好人面前容易心虚的弱点！’
安琪信誓旦旦地想着。
“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要追溯到五万年前的前文明，关于一对感情非常好也非常可爱的姐妹……”
抚摸着刀身，Su渐渐陷入了回忆，自然而然就开始讲述樱与玲的往事。
他没有渲染或偏向什么，讲述着樱为了保护玲而加入毒蛹、参加危险的融合战士实验、奔走在致命的黑暗和战场之中，讲述着玲莫名其妙成为律者，讲述着人类的疯狂，和疯狂带来的后果。
“这把武器，浸染着樱和玲的鲜血，承载着她们的泪水和痛苦，也承载着玲的灵魂与愤怒……现在，都消失了，能告诉我她最后是怎么走的吗？”
“她是笑着的，和自己喜欢、信赖的人一起，走向圣痕空间的最深处。她还有了个新名字，叫绯玉丸。”
“真的吗？”
“真的！”
那是支配了这把神之键后，安琪亲眼所见的画面，所以八重樱毫无心虚地点了头。
Su呆立良久，这才慢慢将长刀回鞘，脸上重新浮现了笑容。
“这样就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带着如释重负的表情，还有一些安琪无法感同身受的深刻情绪，Su郑重其事地将长刀还给了八重樱，并道：
“我刚刚一直在想能给您什么谢礼，可思来想去，这份恩情根本无法回报。或者，您将来可以跟一个叫凯文的人索求，他一定不会拒绝的。”
倒没有甩锅给挚友的意思，主要是Su自知生命已走到尽头，没办法拿出报酬了。而让凯文亲自来了却这桩英桀们共同的心事，想必他也能释然不少吧？
八重樱看着Su真挚的笑容，不由得握紧了刀鞘。
‘看来，他确实没有观测到支配剧场里发生的事情，也无法直接看穿我们的本质。’
秘密保住了。
可八重樱却没有想象中的高兴。
因为，她突然冒出了一个更过分的念头——没办法，惯性成自然，Su的身体和身份怎么可能不馋？
这要是拿到手，接下来的操作空间就更大了啊！
“我怎么像仓鼠一样了，见到什么好的都想要，难道是天性吗？越来越像个不择手段的大反派了啊！”
八重樱苦笑了一声。
而Su却为八重樱时而踌躇、时而反省的表情变化，感到了几分困惑。
“八重樱小姐，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跟您说点掏心窝子的话。简单来说吧，如果我今后想借用您的身体和身份，您会怎么想？”
八重樱的外表没有变化，属于千人律者的本质，却突破了身体和地藏御魂的掩盖，明明白白地展露了出来。
Su缓缓瞪大了眼睛。
“……律者？”
“嗯，本纪元的千人律者。”
“稍等一下，我有点乱——我可是前文明的遗民，你就这么暴露了，不怕我攻击你吗？”
“您是好人嘛！再说了，我能有今天，不也是拜爱莉希雅前辈所赐？”
在Su凌乱且无措的神情中，八重樱的双眸笑成了弯弯的月牙儿形状，可爱脸蛋上写满了无害。
‘MMP，冲动了，我真是失了智！’×N
所有安琪都在狠狠地唾骂自己，却别无办法。
……
半个小时后。
古树之下，Su和八重樱席地而坐。
“……就这样，我成功地打入了天命、逆熵和世界蛇的内部，而且一天比一天强大。”
“我也不想变成这种狡猾而虚伪的人，但是这个世界太危险了，我就想自由自在地活着，有错吗？”
“崩坏随时会降临，人类内部也是乱七八糟，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世界里啊？搞得我现在天天都在昧着良心，骗那些真心对我好的人，现实世界里连一个能倾述的人都没有！”
“再这样下去我都要疯掉啦！”
安琪·八重樱本来只是想简单说说自己的情况，但是在Su包容且慈祥的目光下，就像碰到了家里的长辈，于是各种压力委屈絮絮叨叨就一并吐了出来，没完没了。
而在少女叽叽喳喳的话音中，Su的眼神却是愈来愈柔和。
最终，他看着八重樱委屈巴巴，嘴唇高高撅起的模样，道：
“那，没有遇到让你快乐的人和事吗？”
“当然有！很多很多呢，姬子对我很好的，温蒂也很关心我，琪亚娜笨笨的不过也很可爱，西琳姐姐也是，还有杏、萝莎莉娅、莉莉娅、爱茵姐姐和特斯拉姐姐，还有很多很多……好吧，这么一想，其实我也不算亏。”
八重樱掰着手指，数着自己的缘分，心不甘情不愿地承认——尽管最开始是很抗拒的，但现在，她并不讨厌这个世界。
Su轻笑一声，抬手抚摸八重樱的发丝。
“那不就够了吗？迟早有一天，会有人能够倾听你的心事和烦恼的。”
“不可能，我要是暴露了，事情一定会很大条的！”
“哈哈，那就要看你的做法和造化了。”
“你是不是在幸灾乐祸？”
八重樱斜眼，不高兴地瞪视Su。
紧接着，她像是不服输一样，没好气地说道：
“别以为我是什么好人啊！跟你说这些是因为知道你要死了，不会暴露出去而已。你痛快一点，我想借用你的身体和身份，到底同不同意？”
“其实，你完全可以直接做的。我很快就要精神枯死了，届时同不同意又有什么区别呢？”
“哼！你就当我蠢吧，不跟你说开了，我用得不顺心！”
八重樱抱住膝盖，鼓着脸，自暴自弃地说道。
Su一脸微笑地注视着八重樱，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地反驳道：
“不是蠢，是善良。”
八重樱顿了一下，小脸一红，然后嘀嘀咕咕反驳道：
“瞎说什么呢！不吉利！善良的人往往最短命了！我才不善良，我做过的坏事可多了去了！”
“呵呵！爱莉希雅若能见到你，一定会乐疯的！”
Su难掩自己的遗憾，若能见到爱莉希雅那时的反应，想必会是足够配三大碗素面的有趣场景。
“爱莉希雅，真的创造了奇迹呢！”
“啊对对对，都是她的功劳，我爱死她了~~”
“那就拿去用吧。”
“诶？”
八重樱一下子呆住了，差点没反应过来。
在Su纵容的眼神中，八重樱情不自禁咽了下口水，有点受宠若惊，又有点难以置信，于是怯生生道：
“你就这么答应了？太草率了吧？不怕我用来做很坏很坏的事情吗？”
“那你会做很坏很坏的事情吗？”
“呃……嗯……我总得看情况……吧？”
八重樱弱弱地缩了缩脖子，目光游离着，搓着小手手，结结巴巴的话语里带着满满的不确信。
而Su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仿佛已经看到了令他满意的结果。
八重樱定定地看着这个冲动之下，第一次付出了完全信任的长辈。看着他的笑容，也感受到急速衰竭的气息，八重樱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你要走了吗？”
“是啊，时间到了，我得去我该去的地方了。”
“我会努力不做坏事，努力救一救这个世界的。但是别指望我不要命啊，我这个人胆小，最怕死的！”
“可以了，不用太勉强。如果能用这副残躯，创造出更多的可能性，那也不枉我苟活到今天了。”
对于安琪别扭的承诺，Su依然给予最宽容的回复，也寄以最真挚的祝福。
然后，古树骤然枯竭，黄叶缤纷地飘落下来。
而Su，也缓缓垂下了脑袋，脸上依然残留着那抹慈祥的微笑，却再也睁不开眼眸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二人转
“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觉得，她好像在跟某个看不见的人说话？”
奥托对幽兰黛尔小声问道，狐疑地盯着千界一乘旁边的八重樱。
在奥托眼中，八重樱进入千界一乘大概一小时的时间，之后神之键失去了动静，八重樱在风平浪静中走出来。但她的第一反应却不是向奥托说明情况，而是疑似和空气人对话交流。
“啊？那不是Su先生吗？他还朝我微笑了呢，主教大人看不见吗？”
幽兰黛尔朝着空气人的方向微笑致意，然后对奥托回以茫然无知的单纯眼神。
“Su？”
奥托皱眉，还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就见幽兰黛尔和八重樱突然扭头，同时看向试验场的出入口方向。
奥托了然道：
“他走了？”
“呃，是的，他刚刚离开了……主教大人您真的看不见他？”
“看不见，而且不只是我，是现场除了你与樱以外，所有人都看不见。他显然不想和我们交流，是不想更多干涉本纪元的意思吗？”
奥托看了一眼同样一脸迷惑的丽塔和苏莎娜，随口应道，心里却略微一沉。
‘好可怕的幻术，机械和人眼都捕捉不到丝毫痕迹，连我也一无所觉——这就是完全体的英桀？果然，跟当年的老朋友一样，强得不可思议。’
【英桀就是这样不讲理的，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不过，Su大人是恒沙计划的执行者，他既然走出了千界一乘，或许，可能已经找到了战胜崩坏的方法。若是那样，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虚空万藏无喜无悲的声音，在奥托脑海中响起。
Su已然在千界一乘内部的世界泡中独处两千余年，除他自己以外，谁也不知道他已经为了使命将精神和生命都燃烧到了枯竭。
所以奥托也好，虚空万藏也好，谁都不会想到那不是真实的Su，而是套壳现世的千人律者。
奥托心中一叹。
‘符华是第一个，但不会是最后一个。随着律者的逐一现身，最终审判临近，前纪元的存在也将陆续登台。我早有预料，倒也不算太意外——不过，他既然用那片叶子肯定了我的方向，还将千界一乘留在了这里，是不是说明他不会阻碍我呢？’
【以我的数据库分析，应该可以这么说。我该说恭喜你吗？】
‘随你，我无所谓。说起来你不是一直质疑八重樱吗？怎么，现在不怀疑走出来那个是被侵蚀律者控制的傀儡了？’
【奥托，很遗憾我没有幽默人格模块，如果你是在讲笑话，我无法给出正确的回应。】
Su是什么人啊？
前纪元最强的精神系融合战士！
就算是完整的侵蚀律者，也别想干扰Su的意志，更别说区区一把神之键了。
虚空万藏知道，奥托是在嘲讽它之前的多疑。不过人工智能不在乎脸面，所以它只是默默调整了一些程序，将八重樱从可疑份子名单中排除。
虚空万藏来自于黑科技层出不穷的前文明，自身也并非真正的技术巅峰之作，所以它清楚地知道，程序语言构造的逻辑是有极限的。如果奥托相信了，Su也认可了，那就一定是程序出错，需要纠正了。
【数据更新中……八重樱，女，年龄500+，侵蚀之键持有者和共生者，对文明友善阵营……数据更新完毕。】
奥托没理会虚空万藏的动作，他只是看着向自己走来的八重樱，露出了亲切的微笑。
“看你的样子，似乎心情变得不一样了？”
“嗯，跟Su先生说了很多心事，感觉像是遇到了真正的长辈一样。总之，确实一下子轻松了很多。”
“是吗？那挺好的。”
奥托微笑点头，但没有深究那些心事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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