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乐奈
两条炎国内外最火热的消息，正在进一步扩散中。
随着玉门被强制封城，彻查武库及相关官员，这座与中原隔绝、自成冬夏春秋的城市，终于也追上了琅珆王氏大案的热点，开始讨论一个月被夷族的两个大族。
玉门的一座面点店铺中，头发黑白相间的男子正吃得起劲，尾巴摇晃。
“店面搞的俏皮，热干面也确实是蛮正宗的口味，可得啊。”
“承蒙夸奖，不过看客官的样子，像是没吃饱啊，要不再来一份？”
“好啊，来碗细粉。”男子笑着回答，排出五枚大钱。
他看向身旁的中年录武官，问道：“你也要不要？在玉门找面点吃不容易，蛮好吃啊，我们湖广地区的圆面宽面粗粉细粉通心粉都好吃。”
听着他跟灌口一样滔滔不绝地讲着家乡的美食，收到了京师新消息的录武官擦了擦汗，“宗师，玉门现在恐怕也就你有心情吃面了。”
“哦？怎么个说法咧。”
“琅珆王氏，侵吞玉门武库良弓一万二千五百张，强弩三千六百把，射甲箭三十七万五千余支，破妄、离昧、除魔三类术式箭六万支，全族夷族……”
录武官念着这些军械，只觉得牙疼。
他都不敢想，这平均一个字够掉玉门和琅珆多少官员的脑袋。
朔吃了一口面，转着筷子：“我管不到这些，反正也祸害不到我们头上，玉门武库每次都是超额输送过来的。上阵的时候没少就是了。”
“据说，这王氏被朝廷察觉出来，还有一段江湖故事。”
“江湖故事啊？”朔哭笑不得。
玉门民风彪悍，慷慨激昂，除去边关军情，也算是江湖风格浓郁了。可如果真是什么江湖，琅珆王氏的家主早就凭借一身富贵当武林盟主咯，哪还有现在身死族灭的下场。
录武官说：“王氏夷族的起因，是大荒节度使袁从谦前往紫府山，他在那里找到了王氏公子跟山匪混江龙私下来往的痕迹，察觉到了异常……”
朔耳朵一动，以为自己听错了：“谁？”
“外戚，袁皇后的侄子，袁从谦。”录武官介绍道，“说起来，这位外戚也算是活人无数，还被符逆迫害过。那符逆也真不是人，落了个夷族便宜他们了。”
“啊？符氏是一门二将军那家么？”
朔愣了愣，他还在等绩那个臭小子的消息呢，袁从谦怎么在京师发达起来了？
他自持代理人身份，不怎么关心炎国朝廷的人事。上次说京师在搞夷族，他还没怎么放在心上，原来是大将军和左将军的宗族被夷族了？还是因谋反被夷族的？！
说起来，绩也好久没跟他报过信了，搞的朔一直在玉门这里担心袁从谦在京师过得怎么样。他跟朔达成条件时，说朝廷要对付颉，也不知道结果如何了。
录武官声音低下来，轻声道：“正是，符逆是对上一代司岁台卿的称呼。他在函谷关率秉烛人兵变，意图谋害颉尚书，他和他的继子已经被真龙下令凌迟了……”
至于其中朝廷出动了哪些人，就不是录武官能知道的了。
“司岁台卿，要害颉尚书啊。”
厁朔只是吃着面，看不出表情，像是要看穿面碗底部。
“是故司岁台卿，如今的司岁台卿是麟光美天师。”
“都一样吧。”朔摇了摇头，对司岁台不抱什么期望。
人类和巨兽之间的差距，足以让所有善良的司岁台官员对他们产生恐惧和忌惮，朔也已经习惯了来自司岁台的警惕与监控。在诸多司岁台卿里，符庭昭也只是极端的那一个。
要说其余的司岁台卿有多么善良，也是骗岁片的话。
“说说那袁从谦如何，他做了什么事。”
朔对这个问题，比较好奇。
他离开京师的时候，还在与这个外戚密谈，他在京师似是觉得总有人要害他，理由也有理有据，朔就请了令和绩两名相对靠谱的弟弟妹妹去保护他。
现在看来，他也算是熬出头了，当了一个大荒节度使？
“说起来，宗师你可知道西药局？”
录武官谈到外戚与八卦，变得更加健谈：
“我说他活人无数，就是因为他上书官家开设了这家西药局，从乌萨斯人手中买了千万两的西药，再用别的方式偿还，等于白买！乌萨斯人也心甘情愿，觉得自己赚了！
还据说西药局有一位神医，只看一眼就能知道什么病，京师外城的人都纷纷用上了西药，无论什么时候去找凯大夫，她永远能抽出时间给你诊治，真是神了。”
“不错，颇有想法。”
朔不自觉颔首，袁从谦能用这种方式给真龙赚钱，还推进医药改革，应该能够在京师站稳脚了。他破局的关键，想来就是出其不意地为真龙做事？
下意识的，朔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他应该还仰仗了令和绩，就是不知弟弟和妹妹扮演了什么样的位置。
录武官的消息渠道，到此为止，被勾起了好奇心的朔却觉得不止于此。吃完面回到住处，朔找来一杯酒，滴在他弟弟纺织出来的丝绸上，来与绩联系。
丝绸跳跃起来：“大哥。”
“袁从谦小子怎么样了？”朔问道。
“他识破了符庭昭老狗的阴谋，在函谷关救下了颉姐，亲手砍了符庭昭老狗的头。只恨我不能亲手斩下符庭昭的头，反而让二哥斩了一臂，颇为遗憾。”
丝绸传来绩带着恨意的声音。
朔听到这么多人都出手了，顿时放心下来：“望也去了？那颉妹妹应该没有大碍了。只是袁小子手刃了九卿，恐怕会遭到朝廷……”
“朝廷没人敢惹他了，他应该就是下一代司岁台卿。”
绩的这句话，直接砸的朔脑袋发晕。下一代司岁台卿，这九卿的官位是击杀掉落的吗，袁从谦这么年轻，怎么可能当九卿？
“现在的问题是，大哥，他的能力好像与邪魔外道有关，能将邪魔外道的污染消于无形。我有意让他解决黍姐的问题，只是代价过大，大哥你觉得该如何让他出手？”
重岳：“啊？？？”
第一百七十四章 黍：大哥，我在晨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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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岳这个名字，来自朔千年前的一位友人，那时民间流行的字体还是隶书。
而他的本名朔，则是颉为他取的。相比不着调的大姐，和口含天宪、权能威重而深居朝廷的二姐，颉看起来才是最符合念叨弟弟妹妹的姐姐的形象的人。
朔如何能不关心她呢。
袁从谦那个时候就知道朝廷有人要对颉动手，他那个时候就在跟司岁台卿暗中较量了吗，那个时候开始就在图谋符庭昭了？
只是过了一个月，朔发现他已经完全看不懂这些局势了。
“也难怪，他在那子虚乌有的玄武门的流言中，要让符庭昭作为跟随蜀国公面圣、殴帝三拳的人选。原来是早就定计，要对符庭昭动手了。”
朔反应过来，心中暗叹着。
自古以来，最简单也最有效的政斗手段，就是散布流言。
袁从谦会懵然无知的去斗倒符庭昭吗？似乎不太可能。他一开始知道朔来京师的时候，就规划好了接下来借他的手联系上其余代理人，在接下来的抗衡中逐渐将符庭昭逼到穷途末路，借用代理人的手一举杀之。
唯一不在他和重岳意料中的，大概就是符庭昭直接下黑手太过果断了。
他们一家已经跟袁从谦建立起了紧密的联系。毕竟一半的代理人都在帮他谋害当朝司岁台卿，还有镇国规格的源石技艺，往后百年他们家少不了跟袁从谦打交道咯。
朔想到这里，反而念头一阵通达，不再纠结：“你直接把诉求讲给他听吧。以他的性格，倘若真能帮那个妹妹从大荒城离开，他一定会帮忙。”
“年也是劝我大大方方收下，说就当是袁从谦对一千年前炎国君臣干的事的补偿了，你说她这是什么话？我还没睚眦必报到将那群人的不义算在当今大炎人的身上的地步。”
“年对人情世故看得最通透，她只是借用当年的事，来劝你不要在袁从谦面前耍你从老二身上没学到几分精髓的心眼子。你直接把诉求讲给他听吧。”
“人情难以衡量，最是难还，还多少都不够。袁从谦救下颉姐，本来已经平账。可姐姐困居大荒城已有千年，她本人不在意，我们如何能不放在心上？”
丝线中传来一声绩的轻叹，“她去做什么都好，只要不在大荒城，我就满足了。所以，即使明知这份人情债难以偿还，是一杯摆在面前鸩酒，也令人不得不品尝。”
如果邪魔碎片会让袁从谦受重伤，甚至是花一年半载才能完成，那不就成袁郎君的恩情还不完了么！绩得怎么样才能平账？
绩苦恼的声音，回荡在朔的茶室中。
他不愿欠人情，逍遥天地的代理人反被人用人情的丝缕束缚，岂不难看。
代理人都有幼稚的一面，就像黍度过了千百个冬夏与春秋，情感却单纯得幼稚。绩也习惯把每一份情谊都用账簿算个分明，当场了清，世事却往往不如他所料。
一家子十二个人个性各不相同，却都有幼稚之处。
丝带变成的小牧兽在桌上行走着，终于下定决心。
“罢了，问问姐姐吧，看看她怎么想。她不愿见我，有大哥在身边，应该能好好聊聊大荒城的这件事。实在不行，我就给西药局当五百年的跑商郎便是。”
小牧兽摇晃尾巴，从空中叼下一片回荡在空中的香气，转化成丝线。
绩十年前才与黍吵过一架，自然没有在她身边留下联系用的信物。不过好消息是袁从谦也在大荒城，直接借用他的绶带，飞到黍那里去就行。
翻越重连叠嶂，连接北疆山河，两处丝线被接上冥冥中的联系。
绩的权能造物取材自一只曾经被岁兽杀死的巨兽，它被当地的大炎人称作混沌，面部是一片实体的漩涡，没有眼睛。而因此，他的丝线能传递味觉、声音，却不能代替视线。
毕竟他的权能是虚实，不是分身。
“姐姐。”牧兽轻轻开口。
跟谈到符庭昭咬牙切齿的语气、以及跟朔交谈时的那副翅膀硬了的样子不同，跟黍说起话来，绩完全就是一个老实孩子犯错后背着手低头见家长的模样。
“......你如今在尚蜀吧，什么事。”
黍说话听起来有些奇怪，声音沙哑，像是在按捺些什么。
绩与朔都知晓她实时在与大荒城下方的邪魔碎片对抗，如今可能是虚弱期，都没怎么把这份怪异放在心上。而且她的呼吸声有些沉重，让绩听得心疼。
“姐姐，你......情况如何了。”
“不碍事，之前偶然走路上会摔一下吧，笨手笨脚的......呃呜！”
“姐姐！”绩三句话喊了三次姐姐，急了起来。
黍的这一声呃呜，让他彻底急眼了。
什么叫做走路会摔一下，这是代理人的身体出问题了啊！
当年岁的本体与炎国初代真龙一同战胜了境内的所有巨兽，真龙趁岁兽精疲力尽，借用邪魔碎片的力伮量，让岁也一同对真龙俯首。他们聚合起来都拿邪魔外道没办法，何况是只有十二分之一的黍？她撑了这么多年，终于撑不出了吗？
他这个姐姐什么都好，就是喜欢勉强自己，装也装不会。
如果不是绩不想给袁从谦看到他目无法纪的一面，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他现在就已经造出一辆能够在天空中飞行的战车，今晚就冲到大荒城释放邪魔碎片了。
至于释放后会怎么样，到时候再说。
“大哥，姐姐恐怕已经到临界点了。”绩急匆匆提醒着。
朔闻言，焦心如焚，声音严肃起来：“黍，你现在在干什么？身在何处？还有大荒城节度使袁从谦何在，可否请他来与我们一叙？。”
“大哥，我......我在做晨功，晨跑。”
黍不自然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过来，丝线用过太多次，传递的人声已经开始模糊了。黍在压抑着自己喘息的声音，不知道还在遭受邪魔碎片怎么样的痛苦。
第一百七十五章 高级足疗技师阿袁
袁从谦的宅邸中，黍小姐半遮面，躺在袁从谦面前。
丝线化作的小牧兽被她紧紧抓在手中，几乎要把牧兽拆散。
而擅长足部推拿的大荒城高级技师阿袁，正在帮黍小姐活络脚底经脉。
高级技师阿袁细致地把黍小姐的脚按在热水中，熟练地揉捏着。
黍的脚虽然经常在大荒城的水田中劳作，她每日回家都会自己清洁一段时间，加上代理人体质特殊，不仅没有常规作业者脚上的老茧、污垢，反而白璧无瑕，带着草籽味。
弧线圆润，足尖微微翘起，皙白中透着少女般的粉嫩，而肌肉略带僵硬。
正是需要高级技师阿袁反复按摩，帮助她的脚掌活血化瘀的特征。
高级技师阿袁耐心地讲解着：
“老天师说过，邪魔对生物身体的影响不可估量，需要细细地推拿，才能好好恢复。我的源石技艺不需要法杖也能释放，也能慢慢将黍小姐脚上的邪魔污染抽丝剥茧。”
“我总觉得，你在骗我......”
黍的脚被袁从谦反复按压，一种说不清的羞耻感涌上心头。
绿芽将丝线包裹，能够防止重岳与绩听见她与袁从谦之间的对话。本来，她与袁从谦之间没必要回避两位代理人的，可黍下意识就这么做了，真的是下意识的。
应该只是她不想与绩这臭弟弟说话吧。
袁从谦见黍小姐脸色通红，握住她苍色的手，安慰道：“黍小姐，足部按摩就是这样，第一次略带羞涩是正常的。多来几次就好了。”
“没有的事，我怎么不知道我会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