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乐奈
“这些是运送往大荒城的。大荒城运输成本高昂，生活居民以农夫、天师为主，所以获取的传统药材少，医药成本高昂，有钱难买药，很适合西药铺开。”
太学生站在绩面前，为他分析着。
他不认识眼前的人是谁。可他衣着华贵，自称是商队老板，还有诸多凭证，太学生自然不疑有他，尝试与他谈一份收购运输意向的合约出来。
现在，就是太学生给他展示西药优势的时候。
绩的嘴角噙着笑意，“以医药业落后的地区为主，比起与传统药材竞争市场，不如以轻便的特性开拓白地？有几分道理，可开药的医师如何解决？”
“西药的优势，就在于相对传统药材而言的精确计量。并非所有西药都需要严谨的医师开药。大荒城对药的需求，以田间劳动产生的劳损和蚊虫叮咬感染为主，西药局近期会有一册教授民间郎中看病用药的《赤脚医生手册》出版......”
看着太学生在自己面前论据滔滔不绝的样子，绩不由大感兴趣。
即使对方的理由只能站得住一只脚，还没能摆脱太学生的那股理想化的稚嫩语气。讲话也是一板一眼的，绩问什么他就回答什么，可对方比初次行商的绩表现好多了。
绩看着开始翻着赤脚医生手册讲解的太学生，想起了带自己经商的老商人。
他笑道：“讲得不赖。我初次去跑商，跟那些商人对话的时候，还不如你呢。签署这一份意向书吧，我不久就要启程，在京师不会滞留太久，莫要耽搁了时日。”
“当、当真吗！这些可是价值一百万两的药啊！”
“大荒城数万人，区区一百万两的药算什么，怕是连两个月都撑不住。你现在看起来一百万两是一笔天文数字，可在数万人面前，不过是一人一口维多利亚美酒。”
绩淡淡地说着，在太学生递过来的意向书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他在岁相代理人中排行第七，跟排行第六的黍一起，在大荒城生活的时间最长。后来绩被行商吸引，前往经商，如今生意越做越大，每次大炎天灾必有他的资助。
袁从谦为他解决了颉姐姐的事，他自然会出手报答。约定好的生意是生意，绩自己想要运西药局，则是人情，以及为大荒城做准备。
太学生兴奋地抱着意向书去找左宣辽审核，直接忘记了他还有一位贵客需要招待。
绩俰看着这太学生把自己冷落在这里，哭笑不得。
“我应大哥的要求，来京师照看他的时候，当时就觉得他平账的本事厉害，接下来是越走越好的好行情。只是没想到过这么快，我也成了他门下的驮兽了。”
“你赚了那么多钱，多买点怎么了？”
令从侧门飘然出现，带着酒气，只怕是又躲在这里喝酒了。
绩被这位最大的大姐气的一口气没缓上来：“生意场上当然只谈生意，不这样如何能经商，什么叫我赚了钱多买点西药怎么了？”
“你再这样，我就告诉你黍姐姐。”
“没有这样的道理，你告诉黍又怎么样？”
从小与黍玩的最好的绩，还在嘴硬。
可惜令毕竟是大姐，别的本事不一定有，一定擅长欺负弟弟妹妹，“这可是你说的啊！我真告诉她了，你可别急着跑回大荒城哭哭啼啼说那不是你的本意......”
大哥和二哥后，是连着四名女性代理人，绩有再大的本事都只能当臭弟弟。
绩被这胳膊朝外拐的姐姐没办法，只能应下。又写了一份与西药局长期合作的意向书后，他无奈地搁下笔墨，“满意了吧？”
“差不多吧。”令的尾巴在背后摆来摆去。
绩又是一次意想不到的晕眩。
他缓了一会儿，开口道：
“我确实打算回大荒城一趟。京师中发生的诸事，还是得告诉黍姐才行。还有新的实际上的司岁台卿的源石技艺，也得让她知晓......”
“你出得起什么样的加钱，才能司岁台卿为你办事？”
“代价也许出不起，但倾家荡产，也得出。”
绩叹了一口气，双手交叉，望向天空。
代理人拥有百姓看来有如神明神通的权能，可面对邪魔污染，依旧只能稍微蹦跶一下。他那个权能宛如神农的姐姐，已经被大荒城底下的邪魔碎片折磨了一千年了，她凭什么要为刻薄寡恩的炎国镇压邪魔碎片？
如果是袁从谦那样的源石技艺，也许能让她不再与邪魔碎片一同被监禁在大荒城......
第一百一十六章 光速腐败的魏彦吾
魏国公府的侍者递来请帖。
中秋夜后，这还是魏国公第一次邀请袁从谦来听曲。听曲的地方自然不是在芸雀阁，而是在他的京兆尹官署。
京兆尹的色调以沉稳的黑色为主，文官小吏往来不绝，不时将来告状的百姓迎入侧室。
京兆尹负责掌治京师及周边村镇，与朝中九卿同一个等级，且可以参与朝政。用现代的话说，就是直辖首都圈，掌握的权力大小不言而喻。
然而，京兆尹虽官职尊贵，因京师势力错综复杂，各方利益都要好好平衡，普通文臣当一年京兆尹都得满头大汗，绝对不是一般人可以胜任的。诗人感慨，“如何尹京者，迁次不逡巡。请君屈指数，十年十五人。”短短10年换15个京兆尹，可见京尹难当。
袁从谦踏入房间中。
魏彦吾已经备好了美酒与曲秋娘。
曲娘穿着淡黄色的襦裙，胸口开放得相当大胆，露出上半边白花花的胸脯。她拉着袁从谦的手入座的时候，总是有意无意地想把他的手顺着自己光滑细腻的肩膀往下摸。
袁从谦想过魏彦吾会在担任京兆尹后迅速成长起来，可没想过他能成长的这么快啊！只是过了一天，说要当大侠的魏彦吾就腐败成这样了！
魏彦吾身体一抖，发觉了来自自己表兄弟的死亡凝视。
他大抵也知道自己的行径如何，咳嗽一声，为自己辩解了一句：“我的魏国公府正在搬迁，东宫也在翻新修葺之中，这几日我先住在京兆尹官署。”
“在官署内饮酒听曲，你就是这么当大侠的？”
“莫说了，莫说了，这是上一代京兆尹留下的。我刚担任京兆尹才几天时间，哪有时间请天师来，真不是我自己修的。我总不能在断案的地方招待你吧？”
袁从谦好奇道：“上一代京兆尹，不知是谁人担任？”
京师原来还有这么牛逼的人物，能在这种分分钟把自己家族玩死的位置上吃喝玩乐，在京兆尹官署修筑饮宴作乐的会场，甚至在内圈养唱曲的曲娘？
“已经被肃政院带走下狱了，包庇符逆族人三百多次，明日问斩。”
魏彦吾面色带着无奈，招呼着人上餐。
秋后问斩的“秋”指的是秋分，中秋有说法是由秋分祭月演变而来，秋分距离中秋刚好就只有小几天。这符氏也挺识趣，不用等到冬天再问斩。
侍者上完餐后，全部默默地带着曲娘退下，让房间只留下宾客三人。
说是找袁从谦来听曲，当然是假的。
魏彦吾反复确认不会有人偷听后，才开始今日的密谈。
他一开始就放出了一个劲爆的话题，“阿父在拿到符逆的尸体后，用鞭子抽了他的尸体三鞭，头颅拿去防腐。”
正在喝酒的袁从谦差点呛到。
连尸体都不放过，鞭打尸体，可见真龙被气成了什么样。
他目前为止的全部努力，就是为了在历史上留下一个好名声，让世人史书称他治下是一个盛世，结果符庭昭和符氏直接给他留下了一个怎么洗都洗不掉的污点！
“也就你敢在那个时候劝阿父留符虔明一命了。”
魏彦吾摇头感叹，“当时看他那愤怒地脸上的胡须都翘起来的样子，我还以为他要直接把符虔明那个老东西也收系过来凌迟，结果还另有用法。”
“符虔明怎么说也是在京师深度耕耘了他的名望的，太尉公的童年故事流传刵的可是很广啊。在他还拥有爱才、孝顺之类的美名的时候贸然动他，说不定还会起到反效果。”
“所以，留他一命，这些名望反而成了我们的？确实如此。他跟他弟弟一路爬到太尉的位置可不容易，好不容易养肥了，直接烧掉太过可惜。还是你有办法。”
魏彦吾与袁从谦碰杯。
“西药局也很不错，真是难为你了，现在也是像模像样的逐渐成长起来。只可惜幼苗还是太小，尽是一些太学生在办事，还是让人觉得不够稳重。”
西药局平均年龄，说不定是最大的呢。
袁从谦本人倒是对太学生不讨厌，笑道：
“何必急于求成呢，想对大炎有一番作为，靠个人的奇思妙想终究是有一个极限的。从现在开始培养太学生，过个三年五年，他们就能去各地开分局了。”
魏彦吾不断颔首。
他这个表兄弟哪里都好，就是心眼太少。
他对政治中的勾心斗角太不敏感了，连被卷入了夺嫡中都不曾反应过来，还得自己提点保护才知道。可能有所缺陷就一定会有所优势，他却是天生有经营的天赋，把西药局运营得风生水起，连医师问题都解决了。
原本西药的渠道是掌握在司岁台手里的，符庭昭那个老东西是个什么样的货色也都知道，从京师想要买西药只能从黑市高价购买，不知道给他捞了多少油水。
魏彦吾越看袁从谦越觉得他顺眼，忽地想起了乌萨斯人，道：“我听说乌萨斯人还答应你建造一座工业平台？地址选好了吗，可需要我帮忙？”
“少府有位置。西药局欠的少府的钱是越来越多了，少府反而越来越想往西药局注资，出人出地，工业平台的位置初步选在城外那个镇子。”
“乌萨斯人逐渐都在渗透龙门，我本来就有意就藩龙门，把那里盘踞的乌萨斯人解决一下。如今西药局与乌萨斯人的联系愈加密切，你一定要当心，有拿不准的就来问我。”
魏彦吾唠唠叨叨的，跟长兄一样，反复叮嘱袁从谦要小心乌萨斯人。
在原本的剧情中，他就是去龙门跟鼠王林舸瑞一起把黑蛇驱逐出了龙门，才有了后来龙门数十年的兴盛，以及在诸国大战中确立自己新经济中心的机会。
这倒是提醒了袁从谦还有一个黑蛇占据在龙门，得找机会处理掉这个老登。
“何时能建成？当给你准备一份贺礼。”
“光建筑团队都需要一个月到，具体建成怕是一年半载后了，急不得。”
魏彦吾点头：“嗯，这倒也是。这段时日，你就安心在太学好好读书，我帮你调到道用科去，去找几个能帮上你的人手也是好事。朝廷的事你就不要担心了，我调给你两个影卫……”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外放地方的选择（加更21）
读书是不可能的。
袁从谦可没时间陪学生狐闹。
但除掉了符氏俩老登，一直威胁自己的心腹大患一个被软禁一个被鞭尸后，他发现自己在京师能做的只有深度修炼内功，梳理西药局内部行政而已。工业平台建造队在路上，工厂也没有，他能做什么？
梳理行政是袁从谦的弱项，这事儿也不需要他亲自来做，大炎有的是擅长这件事的务虚专家来做。
“你注意过乌萨斯，应该也知道，他们又要吹响战争之号了。他们周边国家全部都是发起过战争的敌对国，民间仇视情绪想来也很大，这就给了大炎机会。”
袁从谦直接照着答案写过程。
“乌萨斯能通过龙门掠夺大炎经济，大炎自然也能以乌萨斯食堂的名义来掠夺乌萨斯的经济。寇可往，我亦可往，当早做准备。”
在四皇战争中成长起来的乌萨斯皇帝弗拉基米尔，他可能不是最优秀、最雄才大略的沙皇，但他一定是最战斗爽的沙皇。他带领着乌萨斯在战争的道路上疯狂爆兵，连萨米和东国都会打一轮，没过几年就要打响第十次乌卡战争。
乌萨斯进入战争，可是大炎经济起飞的风口。
魏彦吾一楞，细细思考起来，击节赞叹：“乌萨斯诸多表象，确实是要开战的征兆。好眼力！乌萨斯能来，大炎当然也能去！具体要如何施行呢？”
“西药局要找一个京师以外的地方，来准备对乌萨斯出口的工业建设。”
“对乌萨斯出口？”
“在两年之内，准备好我们的饮料工厂、罐头工厂，让他们认准只有炎国才能生产出符合他们民众口味的美味食物，罐头最好被乌萨斯选为军粮。”
魏彦吾追问道：“只是提供饮料和罐头，如何就能掠夺乌萨斯经济？”
他感觉，袁从谦的话语中有很多自己没有看清的道理正在浮现，可他只有一种隐约朦胧的感觉，如同蒙着许多层纱裙抚摸女子的肌肤，看不透彻。
“先用轻工业，让大炎百姓富裕起来、肚子饱起来，解放出劳动力，我们再自己发展自己的重工业。当前阶段，就是先让大炎成为乌萨斯人的食堂。”
“然后呢！”魏彦吾急切道。
“乌萨斯重工业发达，并且不鼓励民间发展轻工业，西药局获得的工业平台也是以他们搁置很久的轻工业平台型号为主。”
袁从谦拿着答案说过程，自然是越说越有底气。
“乌萨斯陷入战火，他们国内自然要以生产军工武器的重工业为主，他们的轻工业如今恐怕直接已经处在了被放弃的状态。这个时候，他们再想发展，就晚了！”
他没说的是，第十次乌卡战争之后，乌萨斯境内会掀起一次大叛乱，让乌萨斯在血峰战役中遭遇滑铁卢。那个时候，就是炎国真正在乌萨斯境内收割的时候。
“原来如此！”
魏彦吾猛地一拍桌案，站起身。
如果他是乌萨斯人，在知道身后有一个外交保守的国家愿意成为自己的食堂，恐怕也是乐得眉开眼笑、完全没想过把食堂承包给外人会怎么样吧。
在战争上头的乌萨斯人看来，这简直百利而无一害。
而炎国吃掉乌萨斯相对先进的轻工业，一边逐步蚕食乌萨斯境内的民族副食品工厂，一边增进外汇、让炎国百姓吃饱饭，炎国也简直不知道赢了多少次。
“那就得给你选个地方了。”
魏彦吾心中关节被打通，豁然开朗，开始顺着袁从谦的思路走。
他要给袁从谦选一个耕耘的地方，魏彦吾也需要在京师培养自己的班底。
魏彦吾顿时思考起来。袁从谦需要一座交通、人口、劳动力都不错，并且工业风格没有定型、经济相对落后的移动城市，来被袁从谦改造为大炎对乌萨斯出口的生产厂与仓储。
去地方开发一年，回来再讨论未来的发展。
表兄弟一起来改造炎国如今糜烂的政治与经济，岂不美哉？
见自己的目的达到，袁从谦手指轻轻敲击着桌案，也开始思忖比较合适的地方。
距离龙门太远的勾吴城、尚蜀城、姜齐城之类的南方城市自然舍弃，运输成本补不回来，丹燕、琅珆则太靠近大炎东北，泰拉没有海路交通可言，自然也要舍弃。
那么，自己要不要提前去龙门，把黑蛇驱逐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