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乐奈
西药局当然也有登船的人，船票是那位富商自己送来的。
无垠的海上，一条楼船缓缓航行着。
凯尔希独自倚靠在豪华楼船的甲板扶手旁，任由晨间的海风吹起自己的发梢。她接过一名侍者递来的维多利亚庄园红酒，脸上泛起淡淡的笑意：“多谢。”
京师的生意不好做，可雷姆必拓的市场仍是一片蓝海。商贾在京师厮杀了许久，无论是不太成功的，还是成功的，都派出了人前往雷姆必拓探查情况。
另一名肥胖富贾同样取了一杯红酒，跟凯尔希搭话。
“小姐当真是豪气，孤身一人，就来登这艘开往雷姆必拓的船，在下佩服。而且，看小姐的姿态，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小姐应该是西药局的凯尔希大夫吧？”
“有什么事。”凯尔希的表情像是被橡皮擦擦掉了。
“在下一旬前也找凯大夫开过一方药，真是药到病除啊。”
富贾笑了笑，把红酒搁在扶手上，没有动。
“西药局在雷姆必拓，不知计划如何？在下隶属开麟苑商会，多少能帮上麒麟老爷们的忙，帮他们经营打理京师产业。西药局可有在下帮得上忙的地方？”
“我这一次并不是代表西药局前往雷姆必拓。”
凯尔希轻轻摇头。
富贾看起来并不太相信。西药局在京师高歌猛进，已经吞下了不少传统药材的市场，他们甚至自己扶持了许多传统药铺，怎么可能会对雷姆必拓不动心。
凯尔希这么说，只是不想跟他合作罢了。
他对着凯尔希拱了拱手，识趣地带着红酒离去。凯尔希的目光丝毫没有在他身上停留，依旧在顺着海洋泛着鱼鳞光彩的远方不断延伸。
一只棕色头发的卡特斯在甲板上东张西望了许久。
他的兔耳并没有跟其他卡特斯一样柔软地垂下，或者是随着动作摇晃。而是直挺挺地立在脑袋上。棕色的毛发紧紧贴在耳朵上，竟然还有些尖锐的感吇觉。
看见凯尔希后，他一路小跑过来，朝她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炎国礼，摘下小帽子：“凯尔希女士，我来自比格皮勒自治州大萝卜工程队。”
“你好，小格里诺。”
凯尔希甚至有心情摸了摸他的头。
她并不是每时每刻都是一副机器人的样子，至少面对小孩子的时候不是。
“您前几日下的发掘委托，我们有了个大成果！”
棕毛卡特斯喘气了许久，递给了凯尔希一张留影，“您指定的那个地方，源石矿并没有挖出来多少，但挖出来了一艘被山岩掩埋的小型路行航母！”
“恭喜您赚翻了！”
他不知道被掩埋的路行舰有多大价值，至少他们工程队的雇主凯尔希没有亏本，这就是一个值得庆祝的事。何况挖路行舰，可比挖源石粗矿和固源岩安全多了。
留影上的画面，是一艘巨大的不满泥沙的战舰，被发掘出了前端的部分。
不合常理的负重轮排布在前端底侧，顺着几何形体的倒角往上，能望见密密麻麻排布在其上的管道线路汇聚到一个破损的燃料瓶上。再往下，就是紧闭的入舰通道。
凯尔希只是瞟了一眼，就把留影放入怀中。
“相当感谢。我会补上尾款的。”
“好耶！”
卡特斯男孩为工程队有了尾款，欢呼起来。
他撒丫子奔跑起来，跑到了另一个卡特斯女孩身旁，激动地与她分享着这一单的收获。卡特斯女孩只是捂着嘴笑着，静静地聆听着。
在他走后，凯尔希拿出留影，凝视着上方的舰船，像是要把层层泥沙望穿。
她把留影揉作一团，丢入海中，口中呢喃：“......你也该醒来了。在第一支源石病抑制剂研发出来的当下，我确信，让泰拉人找到能团结所有人的政体的时机就在此刻。”
凯尔希已经看见了大荒城征收临床志愿者的消息。
她没想到，炎国研发源石病抑制剂的速度会这么快，甚至直接跳过了好几个步骤。即使是在她漫长的人生中，也没有碰到几次这样的科技大爆炸，实在是令人惊叹。
居于某种下头的心理，凯尔希认为，她也有其中的部分功劳。她现在当然不是来分功劳的，而是来雷姆必拓找寻她的帮手的，凯尔希要在百灶西药局另开一条探寻源石病抑制剂的方向。只有这样，才能让袁从谦听到更多她的建议。
“雷姆必拓，炎国。乌萨斯，卡西米尔，维多利亚......”
凯尔希眼睛望向的海面愈发遥远，愈加深邃。
留影被迅速沾湿，沉入炎国与雷姆必拓之间的海洋中。
楼船在海上平稳地航行着，富商们经历过兴奋后，纷纷选择前往楼内休憩，一时只剩凯尔希一人跟机器人一样呆呆地依靠在船只甲板的栏杆旁。
一段对凯尔希来说不算太久的航行后。
东独立雷姆必拓临时搭建起来的港口，逐渐出现在她的眼前。
卡特斯男孩跑到凯尔希面前，他的身后跟着女孩：“凯尔希女士，工程队准备好车队了，我带你去。今晚先去比格皮勒自治州休息一晚如何？”
“今晚就带我去发掘地吧，我要进入路行舰。”
“噢，噢，好的，当然没问题！”
小男孩没想到凯尔希会这么急，路行舰一大半都还埋在地下，直接想着进入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欢迎回来，Kal'tsit
雷姆必拓，比格皮勒自治州。
城市周边分布着密密麻麻的矿场，空气质量很差。城市四处可见打灰的兔头，偶尔有服饰与兔头们截然不同的炎国人穿梭其中，向兔头们推销自家的布、酒、茶。
从兔头们的表情来看，对支持了诸州独立的炎国老铁，他们还是相当友善的。
格里诺递给了凯尔希一摞报纸：
“凯尔希女士，你要的东西。”
凯尔希点点头，就着忽明忽暗的源石提灯翻看了起来。
她最关心的，就是雷姆必拓东西对峙的问题。果不其然，维多利亚人遵循了他们一来的行事方针，开始在东雷姆必拓建立首都，宣称自己才是民心所向了。
棕发兔头愤愤不平地控诉着：“就是这些维多利亚人，他们欺骗了东边的工人兄弟们，让愿意听话的雷姆必拓人进入工人会，心向自由的兄弟却无法进去！”
他上车后，工程队的车辆晃晃悠悠地启动了，在沙地上奔驰。
“一个公爵开始让他的领地朝着雷姆必拓靠拢，不顾阿斯兰王的命令，执意开始往雷姆必拓东部驻兵。他们宣称我们这些自治州是‘雷姆必拓所有工人的敌人和蛊惑者’，组建被维多利亚承认是政治实体的工人联合会，开始建设雷姆必拓首都终极大铁屯！”
格里诺讲完维多利亚人干的事，都快要吐了。
这种明目张胆建立买办政府的行为，实在是太恶心了。
拉特兰万国会议上，各国都已经赞成了雷姆必拓的独立，维多利亚却还要暗搓搓的使小动作。出于某些原因，其他国家也都隔岸观火，等待雷姆必拓东西对峙的结果。
“原本松散但团结的雷姆必拓，现在被撕裂开了。”
凯尔希给出了准确的判断。
她翻看着报纸，眼睛掠过一个个在科技限制下只能呈现出黑白色的东雷姆必拓的领导者，“仅从经济和军事来看，独立雷姆必拓是弱于东部买办政府的。”
“总不能让炎国出人又出兵。”
格里诺嘟囔着。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未成年工人，这是他懂的全部的道理了。
在接下来的行程中，只剩下了凯尔希不断翻动报纸的声音。
源石灯静静地绽放着昏暗的光芒。
车辆停下时，前来陪凯尔希老板观看出土舰船的格里诺已经在车上睡着了。他的兔耳此时也不再坚实，软趴趴地垂在他的脑袋两侧，让他的脸稍微暖和了一些。
凯尔希推开车门，走到一处大坑前。
在未来会被称作罗德岛的路行舰，此时就在大坑中沉睡着，全舰呈倾斜的状态，下半部分掩埋在沙土中。即使已经入夜，工程队的人也依旧在不断挖掘着。
凯尔希找来了工地的监工：
“送我上去吧。”
“老板？！工地很危险的，而且舰船内也有可能缺氧，太危险了。通道的钢板探测过了，很厚很厚，打不穿，估计得着其他的入口才能进去打探情况......”
凯尔希面色平静：“工程款已经补给你们了，把我送到入口就好。”
“这，好、好吧。老板你一定要注意安全。”监工无奈，没法拒绝老板的要求，只能喊来一个带着仪器和头灯的兔头，两人一同陪着凯尔希登上路行舰。
在紧闭的钢板前，凯尔希闭上眼睛。
“Mon3tr。”
在两只卡特斯懵然的目光中，一只狰狞的怪物突然出现在了凯尔希身旁。它用尖锐的利爪直接贯穿了足足有十英寸的钢板，发出一道刺耳的轰鸣。
不待两只兔头找地方躲避纷飞的铁屑，Mon3tr就粗暴地继续伸入更多利爪，生生将钢板撕裂开来，造出一条入口。凯尔希毫不迟疑，直接翻身进去，朝着内部走去。
“不用等我，我今晚就在路行舰内休息。”
她只留下了这么一条胡闹的话语。
“啊？？”两个兔头对视一眼。
......
凯尔希在黑暗的罗德岛舰船中行走着。
明明已经被掩埋了不知多久，舰船上的氧气装置却依旧在运作，荧光色的呼吸灯顺着墙壁朝着内部流淌。最终，凯尔希的脚步在一个房间前停下。
Mon3tr暴力地将防卫装置拆除，露出房间内的景象。
一只罐头一样的悬挂卪在空中的生命体征维持装置内，没有任何泰拉人的种族特征的躯体正沉睡在其中，她体表的皮肤各处接满了软管与金属钳，面部则被巨大的维生装置遮蔽，看不清长相。
在很久前，凯尔希将她从哥伦比亚周边的前文明静滞所转移到了这里，直到凯尔希认为的该醒来的时刻才会被唤醒。现在，是她苏醒来的时候了。
凯尔希仰头，面无表情：“Mon3tr，取出她。”
Mon3tr发出一声嘶吼，朝着上空跃去。它挥动手臂，轻而易举地将装置敲碎，揽过装置内部的人类，带回到了凯尔希身边。
装置轰然倒地，玻璃四溅，射向凯尔希的部分全部被Mon3tr挡住。Mon3tr颤抖了一下，将身上的玻璃屑抖落，回归到凯尔希的身体之中。
凯尔希拿起人类的手，按压到屏幕上。她见屏幕开始亮起，轻声道：“PRTS，消除路行舰内静电，进行自检工作。”
“如你所愿。”
PRTS的机械音回荡在寂静的实验室中。
随后，罗德岛路行舰内部层层亮起，仪器被接通的提示音不断传来，宛如清晨的鸟鸣。最终，实验室前的一大块屏幕亮起，展现出矿坑周边的地形数据。
“欢迎回来，Kal'tsit。”PRTS播报着。
“我还以为你只会用别的名字来称呼我。”
像是Ama-10之类的代号。
凯尔希对人工智能PRST的自言自语中，莫名带着一些怨念：“PRTS，你可曾想过，你遗留下来的麻烦，已经被泰拉人解决了呢。”
她抱起身旁的这名从前文明开始就跟着她的人类女性，走到罗德岛路行舰的医务室中，接入随身携带的生理盐水，静静等待着他的苏醒。等她醒来，凯尔希会让她与自己一同参与到源石病靶向药的研究中。
“滋滋......凯尔希女士，你没事吧？路行舰......”
她的耳麦传来兔头们的声音。
凯尔希轻声道：“没事。路行舰仍旧有后备能源没有使用，我已经在路行舰内找到能供我休息的地方了。我会在路行舰内行医一段时间，工程队有需要，可以来找我。”
第二百一十二章 再苦一苦卡西米尔（加更4）
未来的罗德岛的博士，被凯尔希摘下了面部的维生装置。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双目无神的成熟女性的面孔。
她瑰丽的深紫色的眼睛保持在失焦状态，深红色的瞳孔放大到几乎布满整个眼眸的区域。女性正在不断生理性地咳嗽出浑浊的维生液体，从嘴角流下。
仅从外表来看，是相当漂亮的三十来岁的知性女性，唯一缺点就只有为了休眠而剃掉了脑袋上的全部头发而已。反过来说，就是连光头都掩盖不了她的面容。
凯尔希耐心地在她身体上的各处注入解除体细胞冬眠状态的药剂，用手揉动着她身体线条上的皮肤和肌肉，帮助着她的血液将药剂扩散到身体各处。
一旁标注着“脑电双频指数”的仪器示数在不断快速走高，逐渐从15上升到84。
终于，靠在凯尔希怀中的紫眸女性动了动，眼睛恢复了部分清醒。
“我......这是在哪里......”
她的声音沙哑到像是金属在互相摩擦。
凯尔希把她放下到病床上，问道：“语言功能良好。你能看见我吗？”
紫眸女性没有给出回应。
凯尔希低声道：“PRTS，显示泰拉全部语种的翻译。”
“是，如你所愿。”
她看向紫眸女性：“你还记得多少语言，你能听懂哪一种？”
紫眸女性眯着眼睛，望向显示出近百条语言的PRTS终端屏幕，最终选择了其中的一项：“古维多利亚语。还有萨尔贡语，我还记得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