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鸣血
将愤怒压了下去，藏了起来，并迅速开始思考现在该怎么做，尝试着从周围突破，去支援队友……很好。
但可惜，你没有机会了，华。
“哦对了，华，再跟你说一件事……你没有注意到吗？你的队员，已经很久都没有说话了。”
“什……么？”
“就是字面意思。”
卑弥呼示意了一下华的身后，而华也是在短暂的停顿后，转动着自己略显僵硬的上半身，一点一点地向侧面挪动，借助眼角的余光看向自己的身后。
看向那……本该有自己的队员站立的地方。
可是现在，那里却空无一物，只有一面仿佛被什么东西给腐蚀出一个大洞的墙壁，只有水滴无声地落下，只有……不知何时蔓延到那边地面的积水。
华低头，看了看环绕于周身的火焰，仍旧是那般炽热，驱散着周围的潮湿与冰凉，就连地上那想要不断蔓延过来的积水也都被火焰蒸发、烧干，无法靠近她半分。
可是……只有她而已，只有她一人而已。
她想要保护的，她本该保护的人……她一个都没护住。
她的这般火焰，这般力量……又有何用？
还不是什么都没能做到……什么都没能保护好……
“真可惜啊，华。”
就像是觉得这般还不够一般，又或者是从「思绪」中得到了某人的指导，卑弥呼再度开口了，带着略有些怪异的表情，以及眼神中流淌着的不忍，她开口了。
“你什么都没能保护好。”
——嘭
像是细线绷断掉的，微不可察的声音，在华的耳边响起，在她的脑中无限放大。
在那么一瞬间，愤恨、恼怒、懊悔……种种囤积起来的情绪，就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一般，尽情地发散了出去。
但是华已经感知不到那么多了，也记不得那么多了。
华最后的印象，只有骤然沸腾起来的火焰，飘忽而落的赤色翎羽，以及……
一声清澈的鸟鸣。
第七十三章 【洪水】是挡不住的（5990）
而现在，还是略微将时间往回拨一些，并将视角从华身上挪动到艾因斯坦这边。
在华带领小队的阻击下，艾因斯坦成功来到了「海渊之眼」的位置……但是距离操控用的仪器还有一段距离，而这段距离对于此刻的艾因斯坦来说，却是无比遥远。
“呼……呼……”
和华的状况一样，艾因斯坦的身体早已经因为长时间的精神紧绷和奔逃而陷入深深的疲惫，而且她身为一名科研人员，也没有作战人员那般强健的体质，再加上长时间的缺水，以及近几日的营养摄入明显不足，这就导致她的身体远比她预想的要虚弱。
纵使之前在「星门」基地那边休整的时候，从那边的避难所中食用了一些干净的水和食物，但仅仅是那么一点完全不够，她的身体还没有恢复过来。
可以说，艾因斯坦现在完全是凭借着心中的执念和不肯放弃的那一口气吊着自己的身躯在行动的。
而且……在这个“备用方法”里，她，艾因斯坦和她的“孩子们”，也即是武装人偶们，以及华和她的小队们，都会成为“牺牲品”。
没有办法，袭来的是“律者”，她们必须拥有与其同归于尽的勇气和信念才能做到这一切……这是必须付出的【代价】。
与之相应的，便是足够丰厚的【报酬】……倘若能成功的话，那名“律者”便会随同她们一起沉入「量子之海」，不论最终结果如何，那名“律者”也一定需要时间来挣脱，来从「量子之海」中脱离……而这就是艾因斯坦所需要的，也是【人类】所需要的。
时间，需要足够的时间，能让【人类】休息、整备的时间……现在的【人类】最缺的就是这个，而艾因斯坦就要为【人类】，为「逐火之蛾」争取到这些时间，哪怕只有一会儿，一点点喘息的时间也好。
至于她们的牺牲……艾因斯坦也提前跟华等人说过了，毕竟是一起制定的计划。
而且在计划从构思到确定，再到现在的执行……没有任何人有怨言。
所有人都坚定地表示支乜持，并都在有序执行着一切。
但……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艾因斯坦跌跌撞撞地冲进了「海渊之眼」的操控室，强撑着精神，强行带起自己已经疲惫不堪的身躯，在仪器上不断摆弄着，尝试着将已经闭锁了的操控面板重新启动。
此时的她，身边已经没有任何一名武装人偶在了……在前来的路上，武装人偶都一一与她道别，选择留在中途断后，为她争取时间……
一个又一个，一个接一个，到最后，她的造物，她的“孩子”，都已经消失了，都已经不在了，留在了中途，为她争取时间。
她目睹着它们一个一个地与她道别，一个一个地留下，与她分别……而她甚至不能劝阻它们什么，因为必须这么做，也只能这么做，才能争取到足够的时间，让她启动「海渊之眼」，进而……将周围的一切都沉入「量子之海」中，也将“律者”给流放进「量子之海」。
她只能埋头向前，任由其他武装人偶将自己继续带往前方，就为了让她能稍微省些力气……可到了最后，当最后一名武装人偶也留下后，她也不得不拖着自己疲惫的身躯开始狂奔，最终，才带着濒临脱力的身躯，来到了此地。
而那些被她创造出来的造物，那些属于她的“孩子”啊……本是以武器的身份制作而出，却又因为意外而诞生了自我，开始排斥战斗的“孩子”啊……最后为了她，又重新拾起了自己作为武器的职责。
可是即便如此，艾因斯坦也知道，它们拖不了那名“律者”多久的……她的时间……仍然很短。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呢？”
呼吸着空气中弥漫着的潮湿空气，艾因斯坦成功将仪器重新启动，而后快速开始在控制面板上输入指令，同时她也下意识地再度呢喃了一句。
是啊，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呢？
是从最开始就出错了吧。
将「海嗣」的支援速度判断错了，将「海嗣」的援军强度判断错了，更估错了“律者”的强大……同时，也忽略了那些能拟化人形的「海嗣」的威胁。
因为时间太过匆忙，纵使艾因斯坦已经尽力思考了，还集合了他人的智慧，但……在如此高压的环境下，终究还是无法制定出一个足够完善的计划。
“但……还好。”
艾因斯坦这么安慰着自己。
虽然华她们没有如预计中拦下“律者”，以至于让“律者”直接奔着她而来，但……还好。
不知道那名“律者”究竟是傲慢还是单纯地想要玩弄她们，就连追袭她都显得这般不紧不慢……但这无疑也给艾因斯坦争取了时间和机会，再加上武装人偶们的阻拦，她也能得到足够的时间。
嗡——
在艾因斯坦的操控下，整个操控室快速地亮堂起来，「海渊之眼」开始重新启动……
啪嗒——
然而在此时，耳边却传来了清晰的，脚步踩在积水上的声响。
“…………”
艾因斯坦听到了，却没有时间去恐惧，去惊慌，她只能强迫着自己镇定下来，用颤抖的双手，有条不紊地输入着各项指令，令「海渊之眼」展开……
“你好，艾因斯坦博士。”
“…………”
然而，耳边却传来了它……他柔和的声音，这般变化让艾因斯坦的身形猛地一顿，而后缓缓地转过身，看向站在入口处的……曦望。
“……您可以继续的。”
曦望礼貌地示意了一番，然而艾因斯坦却没有回应他，只是强装镇定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而后才带着虚弱的语气，缓缓开口。
“你来得比我预想中的要更快。”
“毕竟你错估了我的实力，也对武装人偶的战斗力有了错误的评估……尤其是在我面前。”
曦望的声音仍旧是那般轻柔，如水那般，如风那般。
“对于我来说，武装人偶……尤其是以「魂钢」为主体的武装人偶，对我的威胁基本上等于没有。”
“……你将它们怎么样了？”
“作为武器登上战场的结局，只有胜利归来和战死两种，不是吗？”
曦望的声音显得轻飘飘的。
“既然我在这里，你应该能很容易得到答案的，艾因斯坦博士……”
“…………”
“啊，当然，出于对你的礼貌，我并没有将它们损坏，只是稍微分解了一下它们的身躯而已……只要你愿意，你仍旧可以帮它们恢复身躯和意识，帮它们重新行走于世间。”
曦望向着艾因斯坦伸出了手，嘴角的笑容似乎更盛了几分。
“毕竟，让身为【同胞】的你感到伤心，那可不是我，我们该做的。”
“我可不是你们的【同胞】。”
艾因斯坦的话语带上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恼怒，似是在为自己的造物逝去而感到不甘，但……她的言语中却充满坚定。
“我很欣赏你的坚定，你的眼神让我很满意。”
曦望的声音如常，脸上的笑容也如常。
而后，他轻声说出了让艾因斯坦有些惊恐的话语。
“所以，向我表现你的决心吧，按下那个按钮，试试看。”
“…………”
艾因斯坦的冷汗直冒，也不知道是因为愈发紧张的内心，还是因为她一直在强撑着虚弱的身体，以至于身体开始发出抗议了。
“试试看，艾因斯坦博士。”
他的声音，仍旧是那般轻柔，且平稳。
“按下那个按钮，看看能否阻止我，阻止我们。”
“但……我可以告诉你。”
“你不会成功的，就如同你们当初未曾挡住我们那般。”
他的瞳孔闪烁着金与猩红两色，耀眼的同时也格外刺眼。
“那个按钮，挡不住【洪水】。”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艾因斯坦下意识地笑了起来，像是在嘲讽曦望，又像是在自嘲。
倘若曦望的这般劝谏，是因为他害怕了，那么艾因斯坦就是在嘲讽曦望。
倘若曦望的这般说辞是真的……那就当艾因斯坦是在嘲讽自己吧。
反正现在的她……也没有退路了。
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自然……也不必再去害怕什么。
所以，她毫不犹豫地按下了自己一直用身躯遮掩着的按钮……当然，准确来说是利用操控面板启动了「海渊之眼」。
然后……
什么都没发生。
“…………”
艾因斯坦尽自己所能地控制着自己的表情，转身看向自己身后的控制面板……她确信，她已经启动了的，输入的指令以及步骤都没有出错，那为什么……不不不，就算失效了，也不至于一点反应都没有吧？
“很奇怪？嗯……也对，毕竟我很少使用这份力量，对于我来说，【水】与【风】才是最擅长，最常用的……毕竟，这两份力量所代表的「曾经」，对我来说要更加深刻一些。”
曦望的声音仍旧是那般轻柔、平淡，如水一般，与此同时，他也抬起手，伸向了艾因斯坦，或者说艾因斯坦身后的仪器。
“你知道的吧？艾因斯坦博士，「魂钢」是我和维尔薇的成果，其便利性在「逐火之蛾」内部得到了大范围的应用……那么，你有没有想过，我和维尔薇为什么要这么推动「魂钢」的运用呢？”
指尖微动，带起某种奇妙的力量……而随着他的手势，艾因斯坦身后的那个仪器，也似乎产生了轻微的变化……就好像是在随着他的手势而动一般。
“这固然有「魂钢」本身优异性的缘故，但更多的是因为……这是属于我力量的一部分。”
而后，艾因斯坦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原本还存在于自己身侧的仪器，在曦望的隔空操控下，一点一点地分解，然后在曦望身边重组成一个一模一样的仪器，并且……还在自行运作着。
“…………”
艾因斯坦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她感觉自己的脑子陷入了长时间的宕机，根本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切，更难以处理随之到来的种种讯息与猜测。
“所以，我说过了，你不会成功的。”
曦望的声音仍旧那般柔和。
“那个按钮，挡不住【洪水】——因为其本身就属于【洪水】的一部分，属于我的一部分。”
“所以……在「逐火之蛾」里，以「魂钢」构筑的一切……实际上你都可以控制的吗？曦望，还是说……【律者】？”
艾因斯坦吞了口唾沫，颤抖着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同时……她也有些难以置信地喊出了曦望的名字。
“是的，只不过我一般不会动用这份力量……毕竟对于我来说，还是【流水】和【轻风】更加趁手一些……毕竟，我是「母亲」最喜爱的孩子，是【海洋】的孩子。”
曦望并未否认，只是轻声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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