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那是谁呀
在教主面前丢脸事小,现在被困在小小一个九灵镇内,如果出不去,接下来恐怕真如教主所说,他们将在一次又一次暗算中丧尽运数,被劫火烧成满地尘灰。
此行为了匿去行踪,出门前依袅袅只告诉过自己的侍女玉儿。而她又素来跳脱贪玩,哪怕十天半月不回宗门,玉儿也只会当她又在哪吃喝玩乐,未必会派人来寻。
除此之外,能来救她的就只剩下……
她眸中闪过一丝挣扎,最后还是从袖囊里拿出一块剑形玉符。
嗡!
玉符刚从袖囊取出,凌厉的剑意顿时席卷向四面八方,伴随着灵剑出鞘般的轻吟,附近的青石砖上霎时多出了道道剑痕。
青玉小剑周围缭绕着微弱的幽光,如同燃烧着的青焰,在黑暗中不断改变着形状,依稀能够看清有人在玉中舞剑,却辨不清哪怕一招一式。
“呜呀!”少女的惊叫声响起。
纵然隔着几米远,黎雨洛的脸蛋也被剑意刮得生疼,连耳侧青丝都被斩断了几缕,从鬓间飘落而下。
“这是什么?”少女捂着脸蛋心有余悸,玉符取出的时候仿佛有一把剑迎面刺来,杀意浓郁到整个世界只剩下青晃晃的剑锋,让她几乎以为自己要死了。
“它是青云掌门赠予小女子的凭信,有此符在,我可使唤她三回。”
依袅袅轻声说,“一个月前我用去了一次,不曾想……这么快又要用去第二次。”
此时黎雨洛才发现,青玉小剑的剑刃短去了一截,恰好是三分之一的长度。
青云剑仙安筱鱼之名,在九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比黎雨洛还小的年岁,修为却臻至了炼神后境,通天剑术冠绝九洲,同境正面对决无人能敌。
要是能够把安掌门请来此地,就算单真真亲自降临,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接着,她又想到依袅袅话中的一个月前。
那刚好是师尊、依袅袅、安掌门三人联手刺杀教主的时候。
当初她就觉得奇怪,素来专心修行不问世事的安掌门为何会和师尊一起去刺杀魔教教主,此时才明白,原来是依袅袅动用了人情请来的……
之前用了那么大的代价去刺杀教主,现在却连亲到教主一口都显得很开心。
真是个奇怪的女人。
摸不清对方的想法,黎雨洛只苦恼了一小会,就将这个问题抛之脑后,拉起教主的手放在自己弹软的脸蛋上,慢慢地揉捏起来。
“唔……”她舒服地低吟了一声,心里却隐隐留有担忧。
如果安掌门救下自己三人,又会怎么对待教主呢……
依姐姐喜欢教主,已经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了,那位安掌门,总不见得也喜欢教主吧。
哪怕在黎雨洛心中教主是世上最俊朗帅气的男人,也不认为教主的魅力真如此之大,能隔着千山万水,迷倒那么多正派仙子。
要是那样,她真的有些怕教主哪天被别的女人拐走了……
依袅袅面无表情握着青玉小剑,手心感受着小剑冰凉的触感。这把剑的温度,和剑主人对她的脸色一样冷。
她第一次遇见安筱鱼,是在五年前各大仙门联合举办的三洲斗剑法会上。那时候两人修为相差仿佛,又都是涉世未深的青涩少女,天资卓绝的她们很快在最终的决战中投缘相识。
斗剑法会的决战里,依袅袅以一剑之差击败了安筱鱼,而那一战,也是安筱鱼此生唯一一次落败。
心高气傲的少女如何能够善罢甘休,战后追着依袅袅不放,约好三年后再战一场。
两人彼此交换了通讯符令,各回宗门之后,天天交流修炼所得,偶尔也会分享日常琐事,俨然成为了闺中密友。
只是不像安筱鱼日夜钻研剑道,习惯被丹药投喂的依袅袅渐渐懈怠了修行,也渐渐忘记了三年后的约定。
一天天过去,两人之间逐步拉开了距离。
到了三年后再度见面的时候,刻苦修炼的安筱鱼已然修至了炼神,承袭了师尊的掌门之位,而依袅袅依然在元胎境徘徊,天天眼巴巴守着门前准点出现的丹药、盼着侍女送来的点心糖水。
这让安筱鱼对她出现了深深的失望,传信符令里期待已久的重逢,却只给了她一块玉符就甩身离去。
“我辈生在这乱世,不努力修持己身,谈何守护心中所爱,谈何报效恩师宗门……将来面对诸般艰难险阻,你如何去渡过?”
比她还小上两岁的姑娘,说起话来横着眉毛,却和长老阁的老头子没什么两样。
“念在这些年的情谊,来日遇见了艰险,我可帮你三次,但也仅限三次。”
“三次用尽,你我之间的友谊也该断了。”安筱鱼略带稚嫩却又格外冰冷的声音犹在耳旁,“自甘堕落之辈,不配与我同行。”
第一百一十三章:两条生路
如果有别的选择,依袅袅一点也不想去劳烦那个女人。
当初安筱鱼所说的话,听起来只是老朋友恨铁不成钢的规劝,但她知道,那个家伙绝对会说到做到。
那一天,少女呆呆地望着好友在天边化成光点,后槽牙磨得喀喀响。
再怎么说,依袅袅都是天之骄女,只要不去和那个剑道变态去比,二十多岁元胎圆满的她放在哪都是绝世天才。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女穷!
为了打安筱鱼的脸,依袅袅转头就开始发奋修行。
一年后,她成功突破至了炼神境,接过李延泽送来的掌门之位,名扬九洲,可谓是扬眉吐气,再也不把那块玉符放在眼里。
虽然隔壁安筱鱼已经晋升了炼神中境,甚至传闻摸到了后境的门槛,即将成为千年来最年轻的炼神后境修士。
但依袅袅不羡慕,更不嫉妒。
她修至炼神,已然屹立在九洲之巅,成为一代仙门巨头。
守护爱人,报效师门,何须劳烦那家伙出手?
她才不会哭着去求安筱鱼帮她!要是去了,她就是小狗!
……
“汪……”
想起自己曾经暗暗发下的誓言,依袅袅自暴自弃地犬吠了一声。
第二次了……明明发过誓不求她帮忙的……
曾几何时,她以为炼神已经站在了世界的顶点,足可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现在才知道,原来世上还有许多炼神也无法做到的事情。
修行之路漫无止境,距离终点,她还差得远。
一个月前为了宗门用去了一次机会,一个月后,她又为了教主用去了一次机会。恰恰应了安筱鱼当初所说的话,无论是守护爱人,还是报效师门,她都无计可施,到头来只能灰溜溜地求安筱鱼出手相助。
玉符从正中一分为二,其中半块留在女孩手心,另外半块化作一柄青色的小剑,游鱼般环绕着她飞行。
这便是安筱鱼当初仿照摇光派的天涯咫尺,在玉符上留下的术法。玉符里藏着一丝炼神境的不灭剑气,用来确定依袅袅的位置。只要依袅袅遇到了危难,哪怕隔着十万里之遥,安筱鱼也能借着这缕剑气一剑贯穿两地,瞬息内降临于此。
不知道那家伙看到自己和魔教教主呆在一起会有何反应……事已至此,依袅袅做好了被好友冷嘲热讽的准备,尤其是这次她托安筱鱼所救的,还是上次求对方和自己一起去刺杀的人。
幸好是安筱鱼,换成另一个仙门炼神,哪怕把三人救出来,最后也绝对不会放过魔教教主。
放眼九洲各大仙门,唯有青云剑派远在东海对岸的东颐洲上,与魔教并不接壤,和魔教的仇怨比其他洲陆上的宗门小上许多,加上安筱鱼心中唯有剑道,对于仙魔之争素来无感,一个月前若不是自己去求她出手,想来那家伙根本不会去理睬魔教之事。
安筱鱼说三次机会用尽时两人绝交,代表三次机会没用完的时候,她仍然会当自己是好友,以那家伙的性格,绝对不会做出卖朋友的事。
比起担心安筱鱼对教主出手,她带着浓浓失望的眼神,或许更让依袅袅难堪。
只是很快……依袅袅就发现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了。
青色小剑迟迟没有破空而去,始终在白袍女孩身边徘徊,仿佛迷路的小鸟,缠着她不离开。
这缕剑气没办法和剑主人建立起联系,意味着安筱鱼无法将神念传递到此地,更无法一剑斩破两地空间。就算她能够感应到自己陷入了危险,又如何能穿过十万里路途来到九灵镇?
等那家伙万里迢迢赶到摇光派的地盘,还没等调查她依袅袅的下落,只怕自己和教主早已被劫火烧成了飞灰!
看着依袅袅发白的脸色,言墨白明白这块被她视作救星的玉符出了岔子。
想来也是,魔教既然打算在九灵镇困杀摇光掌门,又怎么会不防着她的手段?
关于青玉剑符的用法,他光是看着都能猜到七八分,徘徊在依袅袅身边青色剑气上的气息,他也再熟悉不过,或者说……斩出这道剑气的女孩,本就是言墨白最熟悉的人。
短暂的感慨后,言墨白就不再去多想。如今的他已经不是安筱鱼的兄长,而安筱鱼也不再是他的妹妹,阴身化去后,两人已经再无关联。
“依掌门的生死,事关摇光派乃至九洲的未来走向,魔教不提前遮掩天机,容易被善于卜算天相者察觉。言某认为……在天上这层形似封禁天地的阵法之外,很可能还笼罩着一层阵法,用来遮掩天机。”他望着漆黑一片的天幕道,“虽说这缕剑气的主人修为高深莫测,但剑气离了身终究是死物,像陷入水中暗流中的游鱼,再没办法找到返回水面的方向。”
依袅袅握紧手中玉剑,又松开。
她万万没有想到,安筱鱼昔日所说的话竟会一语成谶。
当年斗剑法会上的胜者是她依袅袅,而不是安筱鱼。如果这些年发奋修行,不说超过安筱鱼现在的成就,起码也不会差上多少,以炼神后境的修为,此间阵法挥手便可破之,又何需依赖安筱鱼的帮助呢。
只是现在懊悔已经晚了。
半晌,女孩有些苦涩地问:“教主认为……我们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呢?”
“既然我等的生路只能寄托在安掌门身上,那便只剩下两个办法了。”
言墨白低声道:“其一,是强行击穿天上的封禁,哪怕只击穿微末一点,也足够放剑气归于天地,让安掌门能够隔空降临。”
依袅袅不知觉低下小脸,愧疚地说:“此事恕小女子力有不逮,布下阵法的人修为远高于我,就算全力出手也……”
言墨白却笑了笑:“掌门莫要小觑自己,这九灵镇灵机不兴,修仙者的实力难以全尽。倘若置身于一个灵气浓郁到比之七大仙山更胜百倍的宝地,依掌门说不准就能够在阵法上开一道口子了。”
依袅袅呆住,正要问去哪寻这百倍于仙山的宝地,忽然心念一动。
她想起了炼丹房里的地火。
“其二……”
不等她考虑,言墨白就开始讲述第二个方法,“则是等待单真真真身降临于此,借着她来时的路,将安掌门的剑气送回天地!”
第一百一十四章:天枢山巅
如果敌人要进来,势必需要在封禁天地上开个口子,而开了口子,也就有了将剑气送出去的机会。
可依袅袅还是不明白,为何教主那么确定单真真会亲自降临于此。
“白公子,小女子有一话不知该不该说……”
她咬唇望着言墨白,见他没有打断自己的意思,才说道,“炼神修士一举一动皆搅动天机,如果计都护法真身来此,不仅陷害天玑门的事情瞒不住了,还可能引来天玑、真阳两派的太上长老。九灵镇有这些命石,加上诸多魔教爪牙,那姓单的魔头只需要封锁住周边,我等都会凶多吉少,她何必冒着危险亲身降临此地?”
言墨白点头道:“掌门所言确实在理,单真真身为炼神,出手必然会留下擦不去的痕迹,甚至惹来其他两派的仙修。我没有揭下面具,她当然大可袖手旁观,不会亲身犯险。但是……”他话锋一转,“如今她知晓了言某的身份,就需得来见上言某一面了。”
需得……见上教主一面?
依袅袅愣怔了片刻,“公子的意思是,单真真那女人……还尊你为教主?”
中洲魔教或许还会给教主些颜面,但其余三洲的魔教早已叛出了原先的道统。那几天下来,三洲不知道多少忠于教主的魔修人头落地,计都护法单真真更是亲自出手,血洗了整个幽泉洲教主一系的亲信,算起来绝对是整个九洲不希望教主活着的人。
“尊我为教主?”
言墨白自嘲一笑,“如果这样,她就不会叛出中洲,更不会现在还把言某困在九灵镇之地。”
“现在魔教比起正道联盟势弱许多,三洲又与中洲不和,仙魔之战一旦起头,首当其冲的就是与天定洲接壤的延玉洲魔教,介时他们既要对付仙门的围攻,又要提防中洲在后面捅刀子,难免顾此失彼。有我从中旋斡,或者,说得不好听一点……他们将言某的性命捏在手中,以我魔教教主的身份发号施令,哪怕使唤不动我昔日的部下,也不必担忧自视正统的中洲在背后暗做手脚了。”
他看了依袅袅一眼,“掌门渡劫之时,我曾与单真真说过两句话,当谈及以这一身废人之躯,换取她放过雨洛的性命时,她的的确确意动了几分……不出意外,她是不会错过生擒言某这个机会的。”
单真真出手,固然会打破她之前做好的布置,不但可能会让依袅袅逃脱,嫁祸天玑门的计划也难免功败垂成。
但比起生擒他这个魔教教主所能得到的利益,区区依袅袅的死活,区区摇光派的存亡,区区天玑门的些许声誉……又算得上什么呢。
言墨白没有说得那么直白,他相信依袅袅能够听懂自己的意思。
“好像有些道理……”白袍女孩若有所思点点头。
教主说出的两条生路,其实都能走上一遍。
即便百倍于仙山的灵机无法击穿封禁天地,他们也可以继续等到单真真降临的时候,再顺着她的来路将剑气归还天地。
只是……这两条路终归要有所取舍。要是依袅袅在前者上耗去的仙元太多,到了单真真降临时她自然无法出尽全力,送剑气回归天地的胜算也会小上许多。
而如果她在前者上有所保留,又说不准会差那么一丝一毫没能击穿封禁,导致前功尽弃。
“唔……”
依袅袅好看的眉头快拧成结,许久都没能做出决定。
半晌,她终于放弃了自己思考的念头,转而求教教主:“白公子有何打算呢?”
言墨白像是早有决策,没多思索就开口道:“单真真继承了她父亲的天道法体,手段诡异难测,称得上是行走的禁器。就算她隔空降临会露出破绽,我等也未必能够抓住机会,所以……”
“以言某之见,还是将两条生路并拢为一条为好。”他盯着女孩琥珀色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待到单真真即将降临于此之时,请依掌门用百倍于仙山的灵机,借着她来时的路击穿两界壁障,送剑气归回九洲!”
要想创造出灵气百倍于仙山的环境,势必要掘开地脉,行那竭泽而渔之事。而地火一旦被放出来,要不了多久就会渐渐沉寂下去,沦为一条死脉,再也无法炼化灵机。
他们只有一次机会。
而言墨白选择将这次机会,用来开辟更大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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