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那是谁呀
她真想现在就去外门山中的洞府,让言墨白跪在脚下,好好看看他那张脸是如何的愤怒、如何的绝望。
仅仅是想到那画面,千秋雪就不由得呼吸急促起来。
可惜,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她收敛起伏的心绪,莲足轻抬,走向正殿,大殿巍峨的正门在面前轰然敞开。
女子的身影隐没了瞬间,下一刻出现在大殿深处,某扇朴素的房门前。
明明是仙宗之主,到了这扇门前,千秋雪却忽然显得拘谨起来。
她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身上的打扮,确认没有问题以后,才走上前小心翼翼敲了敲门。
“白先生?”
她的声音不再如往日般清冷,反而带着些许自己都尚未察觉到的柔意。
“进来吧。”一道男子的声音在门中响起。
若是被宗门里的人知道,从来对男人不假颜色的宗主大人深闺里藏着个男人,绝对会成为玉衡仙宗千年来最大的新闻。
她推开门,只见一位身披白袍的白发男子负手立在窗前,眺望窗外茫茫云海上的圆月。
在千秋雪眼中,白发男子身上空空荡荡,半点修为都没有,俨然是一介凡士。
可在当今世上,能缓解她身上蛊毒的,却仅此一人。
……
十年前,千秋雪率玉衡修士攻伐西河洲隶属魔教的巫部,杀死巫部大巫公蚩玄后,自己也被蚩玄的蛊毒所伤,全身奇痛难忍,如同虫蝎子钻心,难以静心修行。
她找遍了整个九洲,都没能寻到有能力化解蛊毒的人。
最后,反而是白先生主动找上门来的。
他很神秘,明明是凡人,却能轻易化解千秋雪身上被巫部大巫公献祭生命留下的奇毒。
每个月圆之夜,白先生都会把她身上的蛊毒镇压下去,接下来的一整个月,她都不再会受蛊毒困扰。
但千秋雪依赖白先生的原因并不止于此。
她真正深受折磨的,并不只是蛊毒。
全天下都知道千秋雪是九洲正道第一大派玉衡仙宗的宗主,可谁又明白她同样也是个柔弱的女子?哪怕再孤高冷傲,她终究还是渴望有人能与自己同行。
正如宗主大殿上只有一个蒲团,身为宗主,注定难有人作伴。自从登临主殿,无论宗门长老,还是门下弟子,亦或者外宗修士,见到千秋雪无一不是换上敬畏又虚假的面具,她从来看不到他们真正的脸。
白先生却不一样。
每当她推开那扇门,他永远很温和地坐在那里,不远也不近,静静看着她,像熟识已久的老友,让千秋雪不知不觉愿意卸下所有矜持,如寻常女子一般对他倾诉近日的所有喜怒哀愁。
他总是倾听,并不作出回答,偶尔在意至深处时微微颔首。
但千秋雪知道他脸上的所有情绪变化都是真的,没有任何虚伪和假装,那就是他真正的脸。
说来也奇妙,明明每次都只有她在说话,却从来没有感觉到过冷清,无论来时积攒了多少忧愁,离开时都如烟般散去了。
白先生总是能够轻松化解千秋雪的痛苦,无论是心理上,还是身体上,就这样他渐渐成为了千秋雪的心里依靠,乃至于发展到最后,千秋雪待在他身边就有种奇怪的安全感。
一连数年,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然离不开他了。
几个月前,千秋雪做出了一个荒唐的打算。
她要……与白先生结为道侣。
这个念头确实太过荒唐,身为炼神圆满的大修士,正道第一大派宗主,怎么能与区区凡人同修?
不谈传出去旁人会怎么议论,单单是宗门内诸位太上长老,就绝无可能让她如愿。
但无所谓……
千秋雪美眸低垂,只要她此番能够覆灭荼毒世间数千年的魔教,便足以威慑九洲,只手遮天。
到时整个玉衡仙宗、乃至整个天下,都将以她为尊,不会再有人胆敢发出反对的声音了。
第七章:阴阳化身
“你终于来了。”白发男子转过头,眼眶中没有瞳仁,只有一片混沌白色。
“先生在等我吗?”
不知道什么,千秋雪没来由地感到不安,广袖中白皙的玉手悄悄攥起,“今天又是月圆之夜,妾身身上之毒还请先生……”
话还未说完,就见白先生轻微地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千秋雪心中不详的预感更甚。
她发现,眼前的白先生的动作略显僵硬,远远没有上次满月时自然,仿佛一个提线木偶。
“西域巫蛊之术,恕我无能为力,以后需要宗主自行找办法化解了。”
千秋雪脸上的表情凝住,这句话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她的思绪仿佛被一只手狠狠掐住了,脑海里只剩下一片空白。
过了许久,她才滞涩地开口,“你答应过,会一直帮我化解蛊毒的……”
“白某已不久于世。”
窗外月色格外明亮,那道白衣身影仿佛要融入月光里,显得虚幻不真,“千秋宗主若对我还有什么话,就现在说吧。”
这句话虽然很轻,可落在千秋雪耳中,无异于晴天霹雳,绯色眼眸瞬间瞪大。
为了能和白先生结为道侣,她不惜挑动九洲大势,掀起仙魔之战。明明已经想好了,等到覆灭魔教的那天,就是两人的结缘之日……可现在白先生说他要死了?
他……怎么能死?!
千秋雪不由分说地上前抓住他的肩膀,神识一探,俏脸瞬间变得毫无血色。
“你的生机为什么断绝了?!你,你分明还有二十多年寿元!”
“寿元?千秋宗主修为如此高深,想必也知道,人之生死,从未有过定数。”
白先生脸色淡漠,仿佛口中的将死之人不是自己,“一个人命数尽了,再多的寿元都是无根之萍。如今白某命数已尽,自然也该去了。”
千秋雪不想听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她抓着白先生的肩膀,像昨日为魔教教主延寿那样,把自己的仙道真元源源不断渡入他体内。
可他的身体像一截彻底枯死的朽木,无论她注入多少真元,也无法挽回半分生机。
怎么可能会这样?
千秋雪瞳孔收缩,她不敢置信地又试了许多次,都得到了同样的结果。
“不可能的……不可能……”她喃喃着,往后退了两步,绯红眼眸失焦地落在白先生身上,似是在问他该怎么办。
素来高傲的她,此时竟显得无比的无助。
“有一件事,白某早就想问宗主……”
白先生眼眶中的白色渐渐褪去,显现出瞳孔圆形的模糊轮廓来。
“千秋雪。”他那模糊的瞳孔看着眼前绝美的女子,“你认为我替你化解蛊毒,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千秋雪徒然张着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是贪图荣华富贵,还是垂涎她的美色?
十年来,白先生一直深居殿中,除了替千秋雪解蛊毒,就是孤自打坐,终年与世隔绝,连她弟子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他贪图的是什么荣华,垂涎的又是什么美色?
从始至终,千秋雪都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她自幼是众星环绕的天之骄女,早已习惯了他人主动的付出,从来只需要去接受其他人的讨好,根本不用去想他们为什么要来讨好她,仿佛那是一条天地定理。
就连和白先生结为道侣这件事,她也未曾想过对方的打算。在她看来,理应没有人会拒绝这件事情。
“我不知道……”千秋雪的声音颤抖。
“你确实不知道。”
白先生眼瞳中的黑色越来越浓,逐渐变成一双寻常得再寻常不过的墨瞳。
他那墨瞳里充满了失望,这也是千秋雪第一次从他的眼中看出了感情。
“白某化解你身上的蛊毒,是为了苍生百姓,为了九洲安宁……只可惜你到最后也没有明白。”
“我……我不懂……”千秋雪满目迷茫,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无措得像个小女孩。
她仿佛又回到了幼时,牵着侍女的手,懵懵懂懂望着宗主殿上父亲威严的身影,那时候她觉得所有关于父亲的事情都是谜,他神秘又强大,把所有的危险与苦难都挡在外面。
她呆呆看着眼前的男子,原本熟悉的面孔仿佛模糊了下去,留下的是一个巨大的谜团,像父亲当年那样,甚至比那更深不可测,更难以解读。
他到底是谁?他真的来自西河洲吗?
他甘愿耗费十年岁月蛰居在殿中为她解毒,所求的是什么?
他叫……什么名字?
千秋雪惊慌地发现,自己竟然从来没有试图了解过白先生,甚至没有问过他的名字,初次见面时他说他姓白,于是她叫他白先生,后来渐渐叫习惯了,这个称呼就一直延续了下来。
十年过去,她对他的了解,却依然停留在初次见面的时候。
“白先生……”千秋雪忍住心中的酸涩,“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
白先生以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看着她,忽然间,他的身躯在月光之下崩碎成了片片白羽,散落漫天,被夜风吹得四散飘飞。
千秋雪久久跪在地上,银发散乱一地,绯色双眸失魂落魄地望着窗外云海之上的圆月。
今天明明是……她所期待的……月圆之夜……
……
一夜过去,朝阳初升。
言墨白睁开双眼,经过整夜的修行,从黎雨洛那里采补来的真元已经消耗得干干净净,衣衫上也多了不少咳出的血迹。
整个夜晚,他都在被灵气所伤、再被真元治愈这个过程中循环。
他审视自己的身体,表面上和之前没什么两样,完完全全就是一具凡人之躯。
但实际上,所有筋肉骨膜都已经被强化过几分,足够和那些初步凝化灵脉的凝脉修士较量一二了。
炼体之法,破境果然要比炼气简单许多啊……
似是想起了什么,言墨白看向自己的双手。
一片洁白如雪的羽毛、一片漆黑如墨的羽毛分别躺在两手掌心上。
此为魔道禁法阴阳化身之术,施展了十年,现在终于解开了。
与仙门中的一气化三清不同,阴阳化身并无自身神念,所有的心神念想都来自于他的脑海,一举一动,都随他心意而定。
阳身至凡至简,与凡人无异,阴身至高至极,修为可媲美本尊。然而以同一神念驱动三身,违背天地真理,容易被天道背弃。
这也是阴阳化身被列为禁法的原因。
言墨白本以为自己修为臻至化境,不会被天道影响,可现在看来绝非如此。
一饮一啄,皆为天定。他落得如此下场,十有八九都是阴阳化身的原因。
自从失去修为,短时间内言墨白还能凭借化身内残存的一缕执念勉强操控阴阳化身行事,现在执念散去,那两个化身沦为失去提线的木偶,如今全部消散于天地了。
他将两片羽毛握在手中,等到再松开时,它们已然消失不见。
往日之事,言墨白不愿和千秋雪多言。或许十年的相处让他对千秋雪攒下了些许好感,但前日她握着发簪出现在自己身后时,已然把那些好感击得粉碎。
既然她决意攻伐魔教,那么两人的缘分便算是彻底尽了……今后世间再无西域奇人白先生,只剩他魔教教主言墨白。
他闭上眼睛,继续在石床上静心打坐。
第八章:早晨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洞府门前禁制闪烁。
门外站着一个身着内门净尘白裙的高挑女子,黑亮长发在清晨凉风中飘动,正是受千秋雪命令、来给言墨白送早饭的林鸾。
淡金色阳光从门口倾泻而入,照亮了石床上憔悴虚弱的身影,只见少年脸色苍白,原本洁净的青袍染满触目惊心的血迹,鬓角垂落的白发赫然又多了几分。
“言教主?!”
林鸾大惊失色,放下手中的餐食,快步走到石床前。
虽然她痛恨魔教,恨不得这个魔教教主死了才好,但宗主有言在先,让她看顾好言墨白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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