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扬血者
手电筒被斩碎，那是四下唯一的光源当然无存，黑暗里，拉普兰德皱着眉，没有切开肉的手感
只有低沉的声音在她身后流淌：“你把我叫来，就是为要杀了我吗？”
拉普兰德回身一剑，依旧只斩到空气。
声音却没消失，像是魔术师的诡谲把戏，齐齐轰鸣的音响迸发：“拉普兰德，你做不到的，你杀不了我。”
拉普兰德终于察觉到了。
无人机。
刚才的声音是从无人机里发出，从某个时刻起，这片废弃大厦中有百个无人机被启动。
这些无人机听命于同一人，经由神经发出的信号指挥组成密集的阵列！
“拉普兰德，我很生气，也很愤怒，你扰乱了我的计划。”
“有时候，我在想我是不是对你们太好了？是不是我的宽容让你们觉得我是个好脾气的人呢……”
百个这样的低语回荡，百个低沉的嘶吼从不同的方位流出：“告诉我，拉普兰德，我他妈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要杀我？！”
拉普兰德笑了。
她当然理解这个人的怒火，这个人……博士，当时就是受到自己的邀请，才不辞亲劳来到叙拉古。
在离胜利只有一步之遥时，计划却被自己给捣乱，若是换成任何一人，想必也会都会大为恼火吧？
而拉普兰德不单是搅乱博士的计划，更是进一步想要杀了他，听起来简直就像是一个并不好笑的玩笑！
可那又如何呢？这就是叙拉古！
拉普兰德胸口起伏：“你看啊，你和德克萨斯关系那么好，有你在，她就不会发觉自己的本质，我真的受不了，所以你得死啊！”
她说到这里嘻嘻地笑了起来：“但你不愧是博士啊，要杀你没那么容易。”
“不听人话，脑子就不能正常一点吗！”声音愈发严厉，“是得给你一点教训了，拉普兰德。”
无人机嗡嗡地旋转，深知自己体弱缺陷，从一开始这个人就没想到正面相对打，而是选择驾驭无人机。
只是，拉普兰德不由疑惑。
真有人可以同时操纵这么多的机械？
那如蜂巢一般的视野，分割开来的思绪，还有猝不及防的意外，哪怕以ai辅助，凭借区区人类的意识又怎样驾驭这复杂的机械！
庄宁用实际行动回答拉普兰德的疑惑——他操纵这些无人机，如延展自己的手指！
速射铳铺天盖地，搭载源石回路的铳口，激光与弹丸构成洪流。
拉普兰德侧身闪躲，一枚巨量的炸药落地，火光席卷，硝烟滚滚。
血从额角滴落，拉普兰德却不觉疼痛。
拖曳着刀剑，她像是低语：“真强啊。”
“这才是我们的博士，我说过叙拉古是一片以钢铁的丛林，强者蹂躏弱者，而毋庸置疑，你才是强大的人！”
“那你就应该服从于我，我只差一点了，沃尔西尼将是罗德岛渗透叙拉古的关键，你为何要背叛？！”
“背叛吗？从来没有，从我把你叫到叙拉古开始，我就想杀了你啊。”
“只为了德克萨斯？”无人机嗡嗡作响，“你觉得因为有我在，德克萨斯才不能面对自己？”
“你觉得杀了我，德克萨斯就可以彻底成为你所想的叙拉古人呢？”
“不……不对吧，拉普兰德？”
那如蛇一般险恶的声音流淌，“你只是再给自己的迷茫找借口吧？”
“你怎么会是疯子呢？在我面前，就别伪装啦，你只是个蠢货，是一条猎犬，想挣扎又找不到方向。”
“坦白说吧，叙拉古对我来说什么都不算，你也不算什么的，别再逼我了，你以为我就不敢杀你吗？”
那声音几乎被扭曲，用最怨毒的低语和咆哮，“好人就该被当枪使吗？好人就该被你利用，又被你杀害吗？拉普兰德，我亲爱的疯狗，退下，别在阻挠我。”
拉普兰德摇摇头。
她拔足狂奔，用实际行动回答庄宁。
声音传来了，继而是冰冷的低语：“好吧，如果你找死，我会给你一个痛快。”
无人机群改变了架势，火力全开。
以无人机为武器的术师并不罕见，但庄宁并非术师，他的无人机皆是由罗德岛工程部特制，这次仓皇赶来，带出的质量也一般。
而拉普兰德却是叙拉古的天之骄女，同龄人……不，放眼叙拉古，能战胜的屈指可数！
但在无人机面前，拉普兰德溃不成军，她原先预料的狩猎完全颠倒，自己成了被狩猎的那一个人！
只有与博士为敌才能真正体会到那是个这样恐怖的敌人，你的战术，你的思维，你的习惯，在那个恶灵眼中与透明无差异。
故而哪怕这些无人机脆如纸薄，可拉普兰德却斩不中，用于侦测的轻型机却牢牢锁定住拉普兰德方位，给那些干扰的速射铳和当量巨大的炸弹作指引。
庄宁很喜欢这样的战术，借助绝对的火力干扰对手的思维，消耗对方的意志，以弱胜强……不，是以量压质，任何腐朽的东西在他手中都有价值！
于是拉普兰德身上的伤口更多了，她跌跌撞撞，想到狭隘的通道，却看到更多的蜂群！
“认输吧，拉普兰德。”
“你从一开始就没机会战胜我，不要再挑衅我的耐心，最近有太多这样的人。”
“我对你们好，对你们温和，但不要把我的忍耐当做理所当然。”
“博士啊，现在你还对我说这些吗？你真是个温柔的人，可这些温柔对我毫无用处。”
拉普兰德咆哮，平日里看她随意的模样，但这就是一头可怕的狼！
当天台的铁门被源石技艺的光斩断，雨打在伤口，便被染上红色。
庄宁冰冷地看着她。
更加庞大的机群等待着拉普兰德，狭小的空间对这个女孩的法术是一种负担，但庄宁亦受到限制。
然而，一旦到了天台。
在这开阔的视野，拉普兰德面对的将会是从战术上最完美的指挥！
“拉普兰德，你知道有多少人想杀了我吗？”
不再是机械冰冷的音色，而是压抑着怒火的嚅嗫。
“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我的头颅？知道在卡兹戴尔，在哥伦比亚，甚至是在龙门，我这颗头颅的悬赏都颇为可观吗？”
“但至今为止没有一个人可以得手，为什么？因为他们弱吗？”
庄宁走出一步，两手都插在兜里，对这个冒死冲上天台只为了杀他的女孩甚至没有仇恨，只感到百无聊赖与可悲。
“因为他们无能，他们弱小，他们一无是处，而在我眼里，你和他们……没有一丝一毫的区别。”
“你也是弱者，拉普兰德，我愿意施舍给你我的同情，你为什么还不接受呢？”
“德克萨斯，德克萨斯……只会用这四个字来蒙混自己的视听，呵，哈哈啊……”
无人机聚拢成诡谲的模样，那个披着黑衣的人，把自己所有的阴暗都化作如有实质的恶意，“别在我面前嘤嘤狂吠了。”
那一刻，密集的光自无人机中喷薄，拉普兰德躲闪不急，被全数命中。
——拉普兰德在恍惚中睁开了眼。
又是那个梦，这两年，她已经忘了自己几次去做过相似的梦。
在梦中的绝望，面对博士好似是在面对一堵无法攀爬而上的高山。
越是攀登，越是看不见尽头，只能从某个角落窥探出他隐藏于和蔼的恐怖。
拉普兰德摸索着，没有流血，但幻痛还在。
如果在最后一刻庄宁没有选择留手，自己真的就已经死在那了吧？
“做噩梦了吗？”身边传来了低沉的声音。
她转头看去，只见身着如血红衣的德克萨斯，这女孩手上有信，虽然难以置信，但哪怕从龙门回到叙拉古，德克萨斯竟然还恪守自己作为企鹅物流员工的美德。
拉普兰德耸肩一笑，接过那信，一面说：“不是噩梦，是美梦，只可惜醒来的太早啦……”
她细细看去，目光随之一凝，掏出打火机。
一道幽蓝的火柱喷射，把信点燃，看着炊烟袅袅升起，拉普兰德笑得愈发得意。
接着她又抽出那两把刀，开始打磨。
“你又要去杀人了？”
“对。”
“替谁去杀人？”
拉普兰德回过眸子，笑容里有一丝无奈，一点傲然：“一个咱们都错过的人。”
……
……
闸门的锁舌往两边弹开，当阿尔贝托·萨卢佐进去时，发觉他就是最后到来的人。
“你来晚了。”一个人说，眼睛里如火一般深沉。
阿尔贝托故作无视，却是一把走到唯一空缺的席位。
曾经盛极一时的贝洛内烟消云散，西西里夫人不见行踪之后，萨卢佐在家族之中势力便最为强大。
那位置也代表所有家族的人都默许了这一点，阿尔贝托·萨卢佐乃黑手党之长。
房间很暗，仿造古时的元老院，每个人面前都有银铃，发言时需要那段敲响铃铛。
第一个银铃敲响：“西西里夫人就是没死，也无力再去控制她的势力。”
“曾经也有人这么想。”略显张扬的人摇铃，“例如德克萨斯，但他们就毁灭了。”
“德克萨斯的毁灭已经是十年前，我们难道还有沉浸在过去吗？不，绝不是！”苍老的男人压抑不住心中的兴奋于喜悦，“这是上天赐给我们的机会。”
房间变得吵闹，在场的人虽然势力规模大小都有差距，但的确属于“十二家族”，那意味他们才是这个国家实际的掌权者。
与他国不同，在叙拉古，表面的政府只是一个可以随意更换的桌布，这些掌控了建筑，农业，水源，医院……以至于几乎所有资源的家族，才是叙拉古真正的主人！
然而过去六十年，几乎每个人都活在西西里夫人的阴影，现在他们终于要从惶恐中解脱，如何不兴奋？
这时，阿尔贝托站了起来。
他甚至没有摇铃，居高临下，手中握着一个橘子，橘子内里的肉呈现血一般的鲜红：“诸位，我有个问题。”
“萨卢佐阁下，你有什么问题？”
“昨天，沃尔西尼市面上有一起公然的案件，一个灭迹人在光天化日下持弩去刺杀人，我想知道这是哪个家族干的。”
沉默了一会，一个男人站起来：“是我，我绝不容许叛徒，我需要光明正大的处决叛徒。”
“哦……是你啊。”阿尔贝托似若伸出手。
好像有残影，又仿佛错觉。
只是一个眨眼，一个血红的心脏就被他握于掌中，没人能看清阿尔贝托·萨卢佐是怎样行动，这个狠辣的人极其喜欢挖出他人的心脏以展示自己的威严。
握于手中的心脏还喷薄着血，阿尔贝托将之捏碎。
他看着那个家族的首领倒下，轻轻说：“博士回来了，你不该去激怒他。”
只是这一句话，余下的人都没了对阿尔贝托刚才举动的抱怨，反而一个个脸色僵硬
就似乎是看到熟悉的恶魔，止不住打颤，感到恐惧。
“博士……真的回来了？”
“是啊，他对叙拉古肯定也有自己的想法，有传闻，他本来是想让德克萨斯留在沃尔西尼，但那个女人拒绝了他。”
此起彼伏的声音回荡。
阿尔贝托· 萨卢佐一个个扫去，从他们眼中看到了恼怒，不安，以及更多的……惶恐！
没人会忘记两年前的指挥塔之战。
倾尽十二家族之力，仍有足足五天没攻克下，直到最后，那头叫扎罗的狼之主恼羞成怒，召唤出自己的狼群，要把整座沃尔西尼屠戮干净，却依旧败了。
谁能不对那样一个人感到恐惧呢？
“我们必须团结起来，决不能容许出现第二个西西里夫人。”阿尔贝托扫视诸人，手套还残留着血水，“不容许有人退出，直到我们彻底解决掉那个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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