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扬血者
从这个时间节点开始，记忆开始不在稳定。
或许是岁开始困了，祂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人类封锁天空之时。
巨大的罩子笼罩天地，人类断绝与木星，火星等地殖民者的联系。
这就是所谓的封闭纪元。
……
……
再次醒来后，大地已经变得荒芜，人类留在大地上的建筑不见踪影。
只有一片磊磊的黄沙，只有死寂，以及呜咽一般的风声。
过去了许久许久，久到一切都像是一场梦，唯独在头顶卷云席卷，大气凝结出晶体颗粒的模样。
“天灾？”
岁敏锐地觉察到这灾祸中潜藏的晶体。
那黑色的石头落在地上，便繁衍出更多，好像直到爬满整片大地前绝不会停下。
“为什么会有这个东西？”
人类，不是消失了吗？
岁没把疑问吐露出口，因为在不远的地方，尚且有行走在荒野的流民。
那些被源石改变了模样的亚人披着蓑衣茫然地前进，岁看到了那领头之人，心神的鸣动渐渐强烈。
那是……祂的后代？
庄宁从岁身上提取基因所制造的胚胎经过千年万年的繁衍，哪怕血脉已经稀释，岁还是第一时间察觉到。
祂发出怒吼。
在这风暴中，巨龙舒展起自己的躯壳，一对猩红的眸子于苍天之中打开！
风暴停歇！
天灾退散！
身处于绝地，几乎已经绝望的龙族男人呆滞地昂起头，看着那如崇山峻岭一般巍峨的存在。
就仿佛看到神灵，那些人虔诚地俯首，把头瞌在地上。
“这是神迹！”
“这便是，吾等古书里的神明！他救了我们！”
“在这里建城吧。”岁威严地说，“我会庇佑尔等。”
“这片东方之地，便叫做炎，你们该推选一个首领，作为皇帝。”
“是的，如果你们愿意，你们也可以把我叫做神，我会保护你们，直到文明重新萌芽。”
“哪怕过去了千年万年，直到沧海桑田，直到天上的眼睛重新睁开……”
记忆戛然而止，庄宁想，祂真是个笨蛋啊。
哪怕不去看之后的内容，大体也能猜测的到。
无非仰赖巨兽建国的人毫不留情背叛了他们的神明，甚至挫骨扬灰。
前文明之所以会善待巨兽，是因为巨兽在他们眼里属于有威胁但不大的家伙。
权柄有点麻烦，但一力破万法，科技之下众生平等。
他们还有更伟大的事业，才没空去管巨兽。
可如果有弱小的文明，便绝不会容许这样一头怪物存在。
这头巨兽看了那么多历史，甚至比庄宁都更加了解，竟然猜测不到自己的结局吗？
不。
或许自始至终，祂都在憧憬着已经消失的那个文明吧？为此不惜做牛做马，把脏活累活都一并包揽。
替炎国人铲除了可能的威胁，还受到同类的诅咒，因此奄奄一息。
在最弱小最脆弱的时刻，也没有等来那些人子安抚的意向，还是被自己的子民给叛变了。
如此，临死之前又怎么不屈辱，恼羞成怒呢？
意识逐渐清晰，那是一片空白的意识空间，庄宁看到巨兽勾勒而出的形体。
比起记忆中，这女人更有人情味，嘶哑的声带颤抖着：“你在窥视我的记忆？！”
庄宁之前问祂偏向男女，看来她已经给出了回答。
念及至此，庄宁笑了起来：“这是不可抗力。”
这么一看，自己被岁纠缠，绝对不是单纯的意外。
难怪在夕的画中，祂降临之时第一眼就看到了庄宁，也难怪之后祂会选择庄宁的精神作为栖息修养之地。
对于刚刚复苏意识还处于混乱状态的岁，庄宁是众多背叛者里极其少数可以无意识依赖的人。
祂对庄宁的亲近，就像是雏鸟对自己的母亲。
所以这个家伙一直倨傲，却能容忍庄宁的诸多行为，所以在庄宁决定对祂痛下狠手时能表现的那么淡然。
“原来，我认识你啊。”
过去了千年万年，沧海桑田，那些伟大的自以为不朽的存在都化作了累累白骨。
他像是感慨说出这句话，无可奈何地摇头失笑
岁冷冷地注视，还是想尽力维持她的尊严，然而不过片刻，祂就低下了头，掩饰自己眼里的窘迫。
这一刻，庄宁淡然地走进，用手指敲了敲岁的头，突然一笑，就像是回到文明尚在的时光。
“是我赢了。”
“遵照契约，你会是大炎的皇帝，但你必须听从我的话。”
“抱歉啦，刚才下手，可能是有点重。”
他拥抱住自己的老朋友：“好久不见，岁。”
现实之中。
夜幕下，庄宁的身畔浮现出了淡淡的红色的影子。
那是个如同火焰一般的女人，打开眸子，俯瞰众生。
她和男人并肩而立，这一刻，她轻声地嘀咕，声音隐没于风中。
像是忍着泪水，的确已经很接近人类的巨兽不甘地说：“我才没有输。”
第二十一章 魂兮魄兮归故乡（6.5k）
几分钟前。
那是一片幽深的竹林，郁郁葱葱。
在竹林的最深处，玄衣的男人扬起志得意满的浅笑。
“如若我能让你真正的杀死岁，让祂再也威胁不到你的地位，博士，我以这个为条件，能否换得自己的自由？”
庄宁低垂下了目光，这个家伙排行没错，的确是个“老二”。
到了如此境地，心中还有算计，还有私心。
庄宁缓缓地伸出手，看似是要握紧，可下一秒，似乎空无一物的手便亮起了光。
那是一把剑，剑上覆盖霜雪，二哥大为惊骇，却躲闪不急，被剑刺穿胸膛。
他胸口的血飞快地滴落，打湿了棋盘 。
二哥表情错愕，抬头看着庄宁，没想到这个男人会这么突兀狠辣。
“你知道吗？我一直不喜欢你这种人。”庄宁冷笑，“你的确看透了我一部分的心思，然后，便觉得我是可以利用的。”
刀刃翻转。
二哥脸色染上了苦痛，庄宁却不介意。
“可是，又是谁给你的自信，觉得你能和我谈条件了呢？”
“又是谁和你说，我要杀岁了？”庄宁冷冷地抽出剑，剑上血滴垂落。
男人仓皇地跌落，脸色更加苍白，嘴角浮现出愤怒一般的狰狞：“你离胜利只差一步之遥！”
“你完全可以僭越祂的权柄，获得巨兽的躯壳，那是永生不死的诱惑！但你却拒绝了？！”
庄宁不由嘲弄：“当你心中笃定我会这么做时，便证明你一点都不了解我啦。”
他一只脚踩在这个男人的头颅，把那高贵的脸面踩到尘土之下：“何况啊，我亲爱的二哥，你还有一点没搞清楚现状。”
庄宁的笑意那么亲切，让人只看着便如沐春风：“你现在完全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对不对？”
说罢，他态度又突然变得柔和，好像换了另一重人格：“但安心吧，我当然会给予你要的自由。”
“虽然你不怀好意，打算趁我僭越岁的躯壳时，抢走我的身体……但我原谅你了。”
就像是上位者一般恩威并施。
二哥心头一惊，气势在无形中变得更弱：“你果然是凡人中的异类。”
“你僭越不了我的躯壳，没人有资格。”庄宁和颜悦色，手中握住一颗黑子，下到期盘中央的天元。
他微笑：“但我需要你的知识，我要让大炎人臣服于岁。”
“你要让岁去做那个皇帝？”二哥隐隐猜测出庄宁的想法，“你没那么好心，必然是有控制住岁的把握。”
“有些事你不必那么清楚，装糊涂不是你这一类人最擅长的吗？”庄宁看着他，“只需要回答我，能否做到？”
“……可以，这大炎的真龙一脉皆是与岁相关联，借助我的权柄，只有稍微扭曲，便可在所有人的脑海内添置一段记忆。”
二哥沉默了许多，声音转冷，“但你可要想清楚了，岁绝不是屈居人下之辈。”
“这不是还有你吗？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留你一条性命，我亲爱的二哥。”
庄宁直起了身子，淡淡道，“现在，回去吧。”
“随我一同改写现实，君临于天下。”
黑夜深沉。
俨然已安静的荒原，却被不间歇的足音打断。
从京师之内，不断有人走来，或是百姓平民，或是达官贵人，他们昂首，仰望踩在尸骨上的庄宁。
那一刻，无论老天师或是太傅，所有从祖辈传承下了大炎血脉的人皆感觉到冲击意识的脉动。
二哥已无声息地运转自己的权柄。
庄宁合上眼眸，他身旁，女人的红衣被风吹得招展，猎猎作响。
结束了。
庄宁曾经从二哥手里抢下酒盏，而那酒盏中寄宿有岁的残魂。
到如今，酒盏化作碎片，而岁兽的躯壳看似死绝，精神却已与庄宁相连。
破碎的酒盏联通了两人，彼此依赖，如今，岁是靠着庄宁活下去。
庄宁偏过头，注视着岁，声音不由地低沉：“看着曾经杀害你的人的后代臣服，感觉如何？”
“这算臣服吗？”岁冷哼一声。
也不知岁月对她进行了怎样的变迁，在庄宁接触到的记忆里，她还是个很温和的巨兽啊……
只能说大炎人罪大恶极啊。
不过庄宁倒是不怎么讨厌：“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接下来要怎么做？”
“透过血脉，小范围植入一场记忆？”
“对。”庄宁颔首，“事态终究没有扩大，只是京师这一圈人，完全可以做到，毕竟他们与你的血脉相连。”
这种操作也只有如岁这般逆天的巨兽才可以去尝试。
女人良久无言，最终只在月色下看清了博士的脸，像极了以前的模样，哪怕似乎性格大变，但性子深处到底未曾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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