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扬血者
“就是,罗德岛的博士。”
“罗德岛吗……”睚记住了这个名字,“你们抓住了它的博士。”
“我们不该把他抓进来的,抓来后,他就告诉我们说自己身上有跟踪器,我们也的确找到,嚷嚷着要杀了他!”
“然后?”
男人脸上聚现出莫大的恐惧:“但我们没敢,我们想拿他做威胁,但他跟我讲了几个例子,于是首领就怕了,说要不投降?”
“但有人不想投,双方在吵,乱成了一锅粥。”男人话语里显然有隐瞒,他没说自己站在哪一边。
睚不想知道,只是好奇后续:“所以你们就自相残杀。”
“……是。”男人觉得简直是噩梦,“大家都疯了!最近大炎朝廷一直在用力围剿我们,我们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就这样,谁又能看到希望!”
他愤懑骂完后,颓唐地跌落在地:“那个人看着我们厮杀,然后轻松睁开了绳索,他是故意被我们抓来的。”
“他说他心地善良,不忍心我们受苦,然后,然后……”
“——就把你们通通解决了。”睚冷笑起来。
“是,就是这样,先生。”男人泪流满面,甚至没听出睚话语中的鄙夷。
“好了,不要再哭,我不希望我手下的人都那么脆弱。”睚冷然,她对山海众之流属实没有一点兴趣,她真正渴望的只有向岁复仇,为此她必须要把这些人类的残兵败将收拢起来。
“你说的博士,接下来会去哪里?”
“我,我不知道。”
睚瞪了他一眼,男人冷汗直流,想了片刻,突然声音不再颤抖:“大概是……尚蜀!”
“为何?”
“尚蜀还有最后一个岁的碎片,先生,他肯定会去的!”
“好。”睚转身,红衣如血,“正好我也要去尚蜀,斩掉那最后一个岁片。”
她带着嘲弄地笑了:“走吧,为我带路。”
“无论是谁阻挠,我都必须要让岁兽复苏。”
……
……
尚蜀。
江面上,一艘小船停摆,女人跳动岸上,朝着船夫鞠了一躬。
“辛苦了,雨师。”
“宁小姐就别提了,现在我只是个船夫。”船夫无奈笑了笑,划动船桨,“代我向梁大人问好。”
女人……宁辞秋深吸一口气,提起精神。
她又回到尚蜀,这座山城还是略有些烦闷,不过她在这里住过几年,早已习惯,不是不能接受。
宁辞秋淡淡地微笑,这位宁家大小姐官至从二品的礼部侍郎,来此却阵仗很小,几乎无人所知。
没走多久,她便看到那一袭绯衣官服,男人还是不苟言笑,好像静静等待了她许久。
宁辞秋脸有点微红:“梁大人。”
那个梁大人看到了宁辞秋,微微行了一礼,声音沉闷而富有力量:“宁侍郎。”
“你是特意来接我的?我有发电报,说你在宅邸等我便好。”
梁大人……梁洵摇了摇头:“你我同事多年,宁侍郎,我总要亲自接你。”
“不,梁大人何必这么见外,辞秋虽是女流,却不至于娇生惯养。”宁辞秋眼睛眨了眨,“倒是听闻大人您剿匪颇有成效。”
“山海众虽然看起来声势浩大,却多不过是群未受过训练的民夫,这样的人又能算是多大的威胁?”
“大人不必自谦,我已上报了朝廷,或许不待多日,大人您便能调任京城。”宁辞秋未发觉话语里微微的憧憬,“加上您作为知府的政绩,提拔为京兆尹未尝不是没有可能。”
她的语气颇有扭捏,凡是个正常人都能看出那一抹感情。
这本该是件好事,梁洵亦对面前的女人有好感,却难免担忧,他不算富家子弟,而宁家却是有头有脸的大家,门户之别,云泥之差。
虽然当今形同宰执的太傅亦是起于微末,和真龙都秉持“宰相必起于州郡”的观念,而梁洵更是太傅一手提拔,某种意义上是属于太傅的人。
可门户早已刻入了大炎的骨髓,尤其是,士族门阀把持官位,像是京城的麟家,嫡女麟青研年芳几何?便已官至大理寺少卿,那可是大理寺二把手,掌刑名诉讼!
当然,麟青砚是颇有能力,但这足矣突显出大炎尚且处于贵族政治的阶段,看看朝廷的朱紫大夫,大多出身显贵,宁辞秋不过而立之年,已是从二品大员,未来或许会接替自己父亲尚书之职,进入中书门下。
这类人中最好的也不过是玉门左家的左乐,放着禁军的职位不去,而是加入司岁台的秉烛人,但这是特例,何况左乐身边还总是跟着个御史,御史品级不高,却有弹劾官员的权力,一般秉烛人哪里来这好的待遇?
因此出身微末的梁洵难免会有感慨和隔阂,但他绝不能流露出这样的想法。
他看着宁辞秋,敛容点头道:“那就劳烦宁大人了。”
宁辞秋温婉地回礼,在朝廷为官几年,她见多了那些纨绔败类,在其位不谋其政,在京城纸醉金迷,她只觉得厌倦。
故而朝廷提议将她外任于尚蜀,她明面上不愿,毕竟京师到底是权力核心,立刻中心,便少了能升迁的机会。
但她心里倒是高兴,她想父亲分明是看出了这一点才选择了她,而不是其他司岁台的歪瓜裂枣。
她与梁洵是同一任期,两人年岁相仿,兴趣相投,这几年梁洵对尚蜀的治理颇有成效,外无盗贼,内无抱怨。
其实若是明眼人深究是能发觉不对的,毕竟梁洵自己是尚蜀人,官场上不成文的规定是为了防止任人唯亲,调任不能调往自己的家乡,梁洵又怎能在尚蜀的任上为知府?
宁辞秋倒是知晓这就是太傅的意思,一个不解尚蜀现状的人带不起尚蜀。
而她愈是了解这个人,愈是心生欢喜,只可惜梁洵一直表现的颇为木讷,宁辞秋心里虽急切,又必须得按下性子。
“听闻博士不过几日,亦要来尚蜀?”
“是,博士。”提到这个名字,宁辞秋心里郁闷,“是我对不起博士,他给予了我信任,而我却一度让他置身险境。”
“都过去了,博士想必也不介意。”梁洵安慰着,突然顿足,举目远望,看的自然是尚蜀的三山十七峰。
博士这个名讳,虽然往日里名声不显,但就在短短的时日多数人都有所耳闻,有人说正是他兢兢业业,大炎才能快的剿灭盗贼,他的一些事迹被爆出来,众人更是惊叹不已,发觉世上竟有如此组织。
梁洵知道的更多,例如在剿匪之上,虽是外人,但罗德岛却配合玉门四处出击,这其中必然也有博士的指示。
他见过那个人,就在一年之前,山脚下他和博士一同喝过茶,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人竟会是这样一个德高望重的大人物。
“他此番来,是为了尚蜀山上的那位吧?”
宁辞秋顺着他的目光往上。
尚蜀多山,作为移动城市,竟把山川河流一同搬于境内,实属不可思议。
而山上亦有仙人,曾经举杯便劝退了天灾,一直被尚蜀人津津乐道。
可作为朝廷的人她却一刻没有停止对那位仙人的猜忌,不然贵为礼部的宁辞秋何必外任,哪怕她此番回归,也是真龙考虑到她熟悉于那个岁片。
“令。”宁辞秋吐出其名,“一年了,我听闻她一直长睡不起,不再见人。”
“没错。”梁洵面露纠结之色,他没告诉任何人,令长醉不醒是在见了庄宁之后。
“无论怎样,想必等博士来了,情况会有好转。”宁辞秋不懂这些,只觉得未来仍充满希望,“陛下毕竟有一颗雄主的心,山海众瓦解,主谋身死,那些依附于大炎的蛀虫也被连根拔起。”
“大炎国库更是充裕,兵甲充足,便是几年后,岁突破了封印,重临于人世,大炎亦不畏惧。”她欣然道,“你我只许各司其职,共享这太平盛世,如此便好。”
“太平……盛世。”梁洵咀嚼着这个词,最终叹了口气,轻轻地附和,“是的,共享这太平盛世。”
……
……
令在做一个梦,一个她几乎脱逃不了,又不得不面对的梦。
她本不该这样,这个以逍遥自居的女人处于空前的虚弱,不觉会想起一年以前的事,想起那个男人爬上山来寻找找自己。
那是个夏日,尚蜀闷的仿佛蒸笼,但山上尚且凉快。
尚蜀曾有第十八峰,但那一峰却是被天灾破坏,庄宁被引导至了第十七峰的顶端,遥望能见一个亭子,亭子矗立于本应消失的十八峰。
就仿佛梦一般。
但那不是梦,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权柄,令的能力比任何人都古怪,入梦不过是她权柄最微不足道的一种体现。
这种权柄甚至足以扭曲时空,召唤出未被破坏的尚蜀第十八峰,这个女人的能力的确让人联想到仙人。
只有被她邀请的人才有资格来到第十八峰,她终日在那里饮酒,罕有来客,但庄宁亲自见她,仍是一件乐事。
直白地说,在此前令与庄宁的交际不过是在梦境之中。
因为某种缘由,庄宁偶尔会闯入她的梦,这是件很玄乎的事,好像当事人双方都控制不了。
不过这不是坏事,令对偶尔的访客颇为真诚,后面庄宁和年,夕好上后,入梦时能说的话题更多,令会透露出一些关于岁的秘闻。
总的来说,当时令与庄宁只能算是一般的密友,直到一年前,他来尚蜀。
尚蜀就是庄宁在大炎游走的最后一站,他想看看这个几次在梦境里予以支持的朋友,这个如仙人一般的存在。
他在山上没有等多久,令便为她打开了道路。
时至今日 ,令仍感觉到他的疲惫,好像才生过一场大病,像是一只离家的狗。
他坐下来,把背包放下,令便打趣说:“博士,你之前都忙忙碌碌,怎么有闲心一个人野游?”
“忙碌后总要有所休息吧?”庄宁拿出了暖炉,“山上还是有点冷。”
他眺望着山下的风景:“你要是能住低一点就好了,爬这里太危险,我几次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尚蜀之难,不就在于危险吗?不过今时不同往日,有了更安全的索道,古时这里可是真的会死人。”
他们随口闲聊,直到话题扯到了夕。
在听到夕不愿开门后,哪怕是令也蹙眉:“我那个小妹就是过于倔强。”
“不过这才是夕吧?”庄宁倒是没有太多介意,转而喃喃说,“不过我来也有一部分是为了此事,我感觉到巨兽的目光,应该不会只是我工作太久产生的错觉。”
“必然不是,哪里有幻觉会那么逼真?”令苦思一番,嘴角勾起笑道,“事关岁兽,毕竟危险,不如我帮你探索一番梦境,梦是人潜意识的体现,若是那岁兽的残魂盘踞于你脑内,只可能蛰伏于梦境里。”
“你要帮我?”庄宁眨了眨眼,“要收费吗?”
“要啊,赤金百两。”令摆手,“小本买卖,不容赊账。”
“赤金百两还是小本买卖?”庄宁腹诽,倒是知道令并没有那个意思。
“开个玩笑,到时候你带些酒来就好,异国风情也很独特。”令一笑,挥起了手。
就是那个时候。
——你若不去看那个梦境,或许一切就不会发生,你的道心就不会受损。
噩梦。
该死的噩梦,令恍然发觉刚才的不是回忆,而是梦境,她想要醒来,却难以做到。
又来了。
每一次每一次都是这样的开头,都要给我呈现他当时的笑容吗?
意识到自己身处于梦里的令第一次觉得胸口很疼,黑暗中,她看到一对燃烧的眼眸,仿佛日轮一般威严,睥睨着她冷冷地发出嗤笑。
这就是她当时令在一年前看到的,岁的一缕精神确实寄托于庄宁的脑海。
令不该贸然闯入庄宁的梦,那时岁尚且弱小,只能隐约藏在庄宁的意识,连夕都注意不到。若不是令主动踏入领地,岁干涉不了她。
可一切就是这么发生了,意外,误解,一切种种酝酿成无法回首的往昔。
令见到了岁,却有底气自信,因为区区岁相不过是旧日残魂,而她对梦了若指掌。
——但你不应该这么托大。
后悔的想法扩散,梦境里令的嘴不由动了,一如既往,她又失却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只能照着固定的过去上演:“岁?”
“呵。”岁嘲弄,“汝为何人,为何有我的气息?”
“你才是,曾经大炎最强大的巨兽,沦落到入侵凡人的意识了吗?”令举起酒盏,难得有一丝忧愁,这一缕岁兽的意识固然弱小,可当祂诞生,就意味岁片的回归在所难免,这不是个很好的预兆。
“原来如此。”那巨大的龙眯起了眼睛,“你是我的碎片。”
“汝等皆为我的分身,我的子嗣,在我所孕育出的混沌,我给出的命题中,竟然有十二个存在给出了不同的回答。”
令轻笑:“或许吧,你是我们的主人,但我们却不想回归于你。”
“为何抗拒?”
“你应该问,谁愿意消亡!”
酒盏中有缕缕如星火一般的光,这光与岁的眼睛相比黯淡如萤火,岁不觉嘲弄:“你觉得你能驱逐我?我是弱了,但这不代表你便强大,我的孩子。”
——停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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