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扬血者
跨越千年的光阴,于这短短的刹那,把所有描绘,想必过去未来都不会有比这更令她满意的作品。
因此哪怕是二哥也不由轻轻鼓掌:“做的很好。”
他顾盼,除了惊叹再无其他。
他终究是见证了夕画艺的巅峰,那是她以生命为代价燃尽的画作,穷尽了千年之精华点缀。
只可惜。
“那个你最想展现给他的人,并不在这里啊。”二哥不掩饰那一抹嘲弄。
夕安静了片刻,扶起袖子,明媚地笑了起来,这女孩一向刁钻刻薄,哪怕面对博士都偶尔语出讽刺,可她笑起来还是那么动人,尤其是日月同耀于她的脸庞。
“所以我才说你不懂得,二哥,你不会爱人,你也绝不会接受他人的爱意,你是个把自己囚禁于天地的恶魔啊。”
她走出一步,好似是错觉,身形透明了些许,“这样的你没资格评判我,不是吗?”
二哥笑了笑:“或许。”
他看到女孩漫步而行,每走一步身子就透明了些,流散出萤火般的流光。
毋庸置疑,这画是以生命为代价,她都画完了,如何不死?
二哥的眸子多出一丝厌倦,甚至没了交谈的兴趣:“小妹你要死了。”
“嗯。”
“我以为你会想亲手砍下我的头,我们以前不就不喜欢彼此吗?”
“我是画师,杀你之事只能交给我的造物。”
夕却淡然,龙出于江泽,必掀起波浪惊涛。
是啊,这就该结束了吧?可在最后,夕还是看到了回眸,不是在看自己的二哥,而是隔着画卷把目光幽幽的投落远方,好像如此就能看到某个人形。
她以前未曾有过这新奇的体验,于是摆了摆手,喃喃低语:
“再见啊。”
“真希望有一天,我能给你看看我最好的画。”
【任务完成,9/12】
庄宁在甲板站了许久,狂风吹起大浪,整个船都摇晃不定。
他终究还是听到了那个告知宿命的声音,却毫不意外,早已冷静了下来。
夜色深沉,整个天地都只有粼粼波涛,他想那个女人真的有点问题,竟然最后做出那样的举动。
可是。
可是,又能怎样呢?
年死时,他内心都没什么波动,如今却只觉得……愤怒。
恼怒于那个女人的愚蠢。
身畔有足音响起,宁辞秋低声来至他身边,庄宁冷冷地说:“夕也消失了。”
宁辞秋低声不语,这是她的失职,责无旁贷。
她本以为这个人会厉声怒斥她几句,但没有,男人只是百无聊赖,遥望倒映出星空的江面:“山海众那些人抓得怎么样了?”
这次二哥来并非孤身一人,还有帮凶,恐怕早早便埋伏在了船内部,伺机而动。
“已几乎完成缴械和逮捕,但抓住他们时,他们都不约而同选择了自尽。”宁辞秋稍有迟疑,“很抱歉,大人,未能完成你的期待。”
她确实是心生紧张,一时叫着博士大人,毕竟一向和蔼的男人只像是墓碑一般立于甲板,无形中便给人一种添置压力。
“第一,我不是大人,我并没有官身,可不像宁家一样在江南世代显贵。”庄宁言辞间难免有嘲讽之意,“第二,我对你们很失望,我原以为你们防备坚如磐石,结果你的人轻而易举出卖了我。”
宁辞秋也不言语,这时候说什么都没有用处。
庄宁默然许久,突然幽幽低叹,陡然间好似又从一抹无奈中振奋起了精神:“算了,既然如此,便不必等了。”
他没有解释这是何含义,转身离开了甲板,宁辞秋却不敢跟上,像个犯错的孩子。
庄宁也不期待她,刚才那话只有他自己知晓含义——既然夕死了,便按照原先的计划,是时候干掉二哥与山海众了。
……
……
玉门徐徐地前进,平祟侯心神恍惚,忘了多久自己这领地未深入到炎的腹地。
玉门是在与京师接轨,平祟侯上次到京师晋见,亦是许久以前,他仍记得五陵少年豪掷千金的豪气,记得朱门大户宴饮宾客的奢靡,那是一座和战争完全不搭边的城市,却无疑是大炎的中心,那里的战场不是刀与剑,而是在庙堂之上的种种阴谋诡计。
大约还有一个月,玉门将至,届时整个京师都会以最隆重的礼仪欢迎他们,他们是炎的战士,庇佑了一代代人免遭侵扰。
便是如此,宗师只是一脸沉默,立于望楼很少言语。
“宗师,发生了什么?”
“我最小的妹妹也走了。”他低下头淡淡地说,“如今只剩下我与他还有令令。”
是这样吗?哪怕平日里交际不多,平祟侯也一阵阵辛酸,家人离去就是最大的悲痛吧?
“弟妹相继离去,你是在伤心吗?”
重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不知该怎么表述。”
“这有什么不知道?”
“我在想我或许是悲伤的,但我却很平静。”重岳仍想解释,可突然看到有车骑扬尘,那是一辆涂成青绿颜色的吉普车,重岳视力绝佳,一眼看出了来者。
“博士?”
庄宁匆匆入了玉门,上了望楼,挥手拍去尘土。重岳很有耐心,未有丝毫催促。
反倒是平祟侯目光微微的凝固:“博士?”
“夕消失了。”庄宁言简意赅,他这次到来显然未与任何人说,行色匆匆。
平祟侯左宣辽与重岳皆无异色,只是左宣辽不由叹了一声:“如此,岁兽距离复苏真的近了。”
他想的却是京师那地方升平太久,丰亨豫大,如今可还能抵的住战争之殇?
到头来还是玉门要化作累累的白骨吧?这座城的人以为自己归国是要享受荣耀,但其实却是往下一个火坑去跳。
这个老人家是在感伤,平祟侯终归是个好将军,对下属多有照顾。
这时重岳也启唇:“博士,你只为了通知这一件事?”
庄宁已把手探入仆人奉上的盆中,拿布匹抹去脸上的风尘仆仆。
“不。”他轻声说,“我是来送情报的。”
他顿了顿,目光如有火炬一般:“夕在最后以画囚禁住了二哥,二哥一时无法逃脱牢笼。”
“在这一段时期,山海众无主,而我手中却有一些东西。”庄宁递出硬盘,“这是我从勾吴山海众人手上得来的情报,我想阁下会感兴趣。”
平祟侯命人打开,随即眼眸一张:“这是……”
“这是山海众势力分布,归根究底,这些人多是盗匪,若有一人整合起来,固然值得惧怕,但若分散也不过是散兵游勇。”庄宁低声说,“关键在于山海众安插于朝廷内的奸细,我不信朝廷,但我信边关的将士,要怎么做,平祟侯你自己看着办,但若需要罗德岛,我们也不会推脱。”
平祟侯动容了,一时甚至难以表述心境,这是实打实的功劳,可这个男人递交的没有一点犹豫,他果然对一些东西毫不看重吧?
至于朝廷中有山海众的奸细,左宣辽叹息一声,难免心头愤懑,他知晓巨兽的权柄对凡人诱惑太大了,如此这个男人才不信任于朝廷中人,只把这情报传递于自己。
至于情报的真假,他与山海众交过手,一眼望去便能分辨出,平祟侯收起硬盘,长长地作偮行礼。
而对重岳来说,显然另外一事更重要。
“你说我那个弟弟被封印了?”
“并不算封印,而是被囚禁于画中。”庄宁伸手指向南方,指向勾吴之地,“夕在最后以天地为画布,以自身为画笔,堪堪把他锁在了其中,想来即便是二哥吸纳了夕的权柄,要突破这囚笼也要废上几日。”
“在这几日,他哪里都去不了?”
“是。”
重岳点点头,这正是他想要的情报:“感谢你,博士,若是没你,我将无功而返。”
庄宁又张口欲言,却故作纠结之色,瞥了眼平祟侯,左宣辽心领神会屏退旁人。
庄宁清了清嗓子:“岁的诞生已不可避免,哪怕解决掉二哥也只能延迟岁的回归,我敢问,大炎可否已做好对岁的套讨伐?”
平祟侯心想难怪他要屏退众人,这的确是个敏感问题。
按理说,左宣辽不该告诉一个外人,但罗德岛有功,他与重岳对视一眼,压低了声音嘶哑地说:“太傅与司岁台已有商量。”
“岁的回归不可避免,但若是能杀了那罪魁祸首,不在有人捣乱,司岁台的封印大体还可以延续上几年,在这时间,岁会被最大程度的削弱,就像一个新生的婴儿,你若不给予他养分,虽不死,却必然骨瘦如柴。”
“司岁台是打算削弱祂到极点,在举兵征讨?”
“这是对大炎损伤最少的,而这次,大炎朝廷将彻底抹去岁的存在,无论肉体或是精神。”平祟侯的语气虽淡,但其中自信却无可作伪,平祟——或许这就是他的使命吧?
庄宁露出微笑,静静颔首:“那我就安心了。”
他跌落在地,几日下来赶路的确疲惫不堪:“让我休息些伙,宗师。”
“明日我带你去画卷之处。”这个男人合上眼睛,“你与你弟弟的恩怨就在那里了解了吧。”
……
……
入夜,烽火被点燃,擂鼓声不断。
这是今日玉门到访京师的模拟,眼见烽火上狼烟滚滚,百里外清晰可见,庄宁放下了手中刀剑。
他独自一个人坐在城墙,没有scout陪伴,享受着黑夜与静谧。
他以为心绪平静,可脑海里却不时会闪过夕的画面,真是个让人头疼的家伙,以前如此,死了也不放过他。
庄宁该开心的,虽然夕的死讯的确对他是有影响,但在原先的想法中夕就是该死,甚至她死得其所,囚禁住了二哥,从这一点看简直完美。
可是,她不听话啊。
分明那么怕死,到头来还是为了救我?
真可笑。
“博士。”
有个声音叫唤着他。
他回头,看到重岳静静坐下,与兄弟决战的前一夜他似乎并不紧张。
庄宁与重岳交际不深,但没有拒绝的理由,两人举头望月,风微微地吹拂而过,这个宗师静静地问:“夕最后……是怎么样的?”
庄宁暗暗看着他,虽然口头不说,但对于家人离去,重岳想必心中还是烦忧。
“她很英勇。”
想了半天,最终庄宁给了她这么一个评价,尤其是夕本就是胆小的姑娘,能有此番举动,怎么不配英勇二字。
这就足够,重岳微微一笑,没有去问细枝末节,转而嘱咐:“博士,夜里温差大,你或许还多穿一点。”
庄宁稍微能体会到夕被催促的窘迫了。
不过,也挺好的……他索性起身,拍拍手问了个问题:“宗师,你有把握战胜你弟弟吗?”
“他现在应该很强了吧?”
“他容纳了除了你和令以外,其他所有弟弟妹妹的权柄。”
重岳沉默了许久许久:“那或许是比较棘手。”
他把拳头握紧,目光平静:“可不能赢又如何呢?我终归要去解决他。”
“你若输了,大炎就没有屏障了。”庄宁有玩笑的意思。
宗师却很认真,立于城墙,注视狼烟与擂鼓。
“不。”他声音很低,“我微不足道。”
“大炎真正的魂灵,在那些将士身上。”
……
画卷之中狼藉一片。
山川开裂,海洋沸腾,仿佛所有人都尽皆死去一般,这里曾有一场大战,而今却那么静。
在炎国人的传说,大海的尽头有一片归墟,归墟是一切的终点,没有生者,只有死一般的静寂。
直至哪里传来了低笑,隐藏着压抑与疯狂,不断从嘶哑破损的喉咙之中吐出怪异的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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