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扬血者
因为二哥的坏人,庄宁却是好人,是受害者,他身后还有整个大炎,二哥愈是这么做,他就越是会受到朝廷信任。
“普瑞赛斯。”
“我在。”普瑞赛斯流出投影,微微地眨眼,不解自家博士怎么又一副高兴模样。
好在庄宁的笑容一闪而逝,浮现在他面容的是雕塑一般的凝重,他打开了窗,窗外是无垢的夜色,隐约可见群星点点:
“这一段时间,我一直有在想我应该怎做,为此让你做了无数次推演。”
“无疑,结果都是以你的胜利告终。”
“我当然会赢,因为我把握住了游戏规则。”庄宁合眸,“炎国人说,道就是同天下之利;能把利分享于天下人,就是仁;能够免人之死,救人之急,就是德;能够与人同喜同乐,就是义。”
“这是六韬。”普瑞赛斯说,不愧是ai,匹配了罗德岛数据库,对炎国的古籍了若指掌。
庄宁看了眼镜中的自己,还是那么冷淡:“这世界如同一盘棋,能够执棋的人只要廖廖几位,那位二哥拼了命也想让自己从棋子的位置脱出,所以他把所有都堵上渴望能胜天半子。”
“但他不懂仁,不懂义,也不懂德,他注定做不到同天下之利,哪怕他比谁清楚能生利者道也。”庄宁怀抱着剑,“我并非自大,但我已经胜过了他不只一点,他会是我最好的棋子。”
“若有一天我的计划最终功成,作为操纵他的棋手,我该给予一点恩惠。”
普瑞赛斯没有理解:“这是什么意思?”
庄宁指着自己的剑:“招魂。”
“可笑的是,若我想成功驯化那头名为岁的巨兽,便必须复活她,又分散她的力量,除了为这些岁片招魂,我又能做什么选择呢?”
那是prts这台机械模拟不出的一种可能,可确实发生过,所以庄宁才既不欢喜也不难过。只是感受剑上的余温:“如此,她们或许也会魂兮归来,而我也与她们两不相欠。”
“我对成为好人不感兴趣,对坏人也嗤之以鼻,只有愚者才会纠结二者之分,我要的只有大炎和岁都必须入我的手中。”他喃喃地低语,眼中看不到喜怒,“那之前,她们得先牺牲一下。”
……
桃花开的旺盛,一片缤纷的桃林,桃树盘根错节,恍然令人联想江南之景。
可玉门春风不度,偶有的绿洲也不会有桃花这样美丽的春色,重岳像是误入了桃源的旅人走在这世外之地。
林尽水源之处有一叶扁舟,主人就静静等待着他。
那是个高挑的女子,一袭红衣似血,眸子空灵,散发着冷酷与高傲,重岳曾在无数“同类”眼中感受过这高傲。
虽然心下略有急急,但他沉住了心,轻轻问:“阁下是……”
“你不认识我。”女人蹙眉,微微摇头,“你果然不是祂,只是祂的一部分。”
“你是曾被驱逐的巨兽。”重岳倒是猜出了一二,左右顾盼。
那遥远的往昔,在大炎皇帝驱逐巨兽时岁是莫大的助力,若没有岁,哪怕掏空了大炎国力神明依然会立于炎土之上吧?必然有不少被驱逐的巨兽对岁心怀怨念。
“我对你们还是颇有兴趣。”女人从始至终她都表现出一种寡淡,偏偏又把极致的恨意和疑惑藏于表明的冷漠下,“朔……你叫这个名字。”
“那是许久以前我的名字,如今我称为重岳。”重岳拳已握紧,“若你有兴趣,可以下次再聊,何必指望这一次,我还赶着时间。”
“这是缘,缘又怎能错过?”女人隐隐流出杀意,这片天地是她的权柄,而现在天地泛起了如针的涟漪。
“你不愿放我走?”重岳与她仅有几步之遥。
在战之前,他最后问:“你是巨兽,竟然会与山海众同流合污吗?”
巨兽何其高傲,如何会低下头去看祂们所轻蔑的人类。
“同流合污?他们不配,只是顺路而已,目的一致,稍加利用。”女人微微一笑,“我名叫睚,在那灭岁时,我是被祂背叛的同伴之一。”
“巨兽没有同伴,大家独来独往。”
“但我们毕竟同为巨兽,巨兽之间的战争能让山脉坍塌,地形更易,我们这样的存在怎么又能容许凡人插足?”睚冷笑起来,比起被人类驱逐出大炎的耻辱,被同类背叛的伤口才是永远难以平息的痛苦,因此她甚至能利用人类。
“你是为找岁理论。”重岳目光多出一点怜悯,“你们都活在过去中。”
女人目光低下:“过去吗……岁,不,朔啊,回答我吧,你为何要帮助凡人,这天地何其可憎,为何你要助这些弱小的蝼蚁,他们会感激你吗,可你是异类,他们如何会身心接纳你?”
“他们为什么不会以真心待你?”重岳叹息,眸子里的怜悯愈发浓重,“你们的眼睛为何总是盯着那些黑暗,我以真心待我的弟子,待我的士卒,他们便拥立我,爱戴我,上了战阵,若我负伤,他们虽远弱于我,却会为救我而死。”
“把那些帝王将相、神灵真龙的伟业都放下,我不关心你,亦不关心岁,但你若渴望危害他们,便是我的敌人了。”
“只为了你的袍泽吗,你果然不是祂,祂不会这么想。”女人抬起纤细的壁腕,已不再有交谈的必有,“去死吧,朔,我想见见真正的祂,向那个叛徒质询,而不是你这样的碎片!”
杀机毕露,这被裁剪的天地几乎沸腾,女人的拳脚没有架势,因为不需要,武本就是给弱者使用,而巨兽又如何需要技巧?
死期将至,男人也叹息,缓缓地出拳,动作慢的如太极一般。
——却听到了破碎的声音。
一拳之后,空间裂开纹路,零零碎碎,天地崩溃。
黑夜重又降临,还是大漠孤烟,远方一片萧条,睚静静地俯身看着伤口,嘴角流出了血,她甚至没有看清重岳是怎么出拳。
“哪怕是个碎片,都这么棘手。”睚笑了,好像在看遥远的某个存在,“不杀了我吗?”
“你这具躯壳只是代理人,一具傀儡,把傀儡杀了又能怎样?”重岳淡淡地掠过了她,“你已经快要死了,所以你才期待能在死前见到祂。”
睚敛去表情,反而轮到她眼中浮现出嘲弄和同情的神色,她那眸子低下,把要咳出的血咽了回去,她是睚,高贵的巨兽,又怎能做出呕血之举。
重岳没走几步便猛地驻足把头一转,像是感觉到什么,目光浮现出一丝狰狞:“年也消失了,你只是来拖住我的人?”
“年……你的妹妹啊,我看到过,是个很不错的小姑娘。”睚抿嘴轻笑,“你错了,我是来杀你的,只是我力量不足,不过我虽失败,看来你弟弟的成效还是颇为显著。”
巨兽在冥冥中有所联系,在亲友死去的刹那,脉冲一般的感觉便击中了重岳。
重岳退后一步,他平日里喜怒都不浮现于脸上,却是难得地流露出感伤,上一次这样的感伤还是在颉消失的那一夜:“他真的要复苏岁。”
他拳头攥紧,皮肤之下青筋如蛇一般,他生气了,睚冷冷地注视重岳的背影,见他拔足飞奔。
睚咳嗽地更深,真是狠辣地一拳,就这样竟还未用全力,像个武者一般留了手,除非以巨兽之躯面对这人,否则,难以想象有谁能胜过他啊。
可在沙漠中疾驰的重岳却已无心多想,追逐那个气息。
一缕篝火旁,他看到自己的二弟,见到兄长时他脸上还洋溢起一个柔和的微笑:“大哥,好久不见。”
重岳脸色阴沉,步履踩着流沙,杀意像是绷紧的弓弦:“你杀了年。”
“不只是年,还有很多人。”他转过眸子,“可那又能怎样,朔,或许你本该能阻止我的。”
重岳很少动怒,但这时他的确怒火滔天:“你疯了吗?你对你的家人下手。”
“他们远算不上喜欢我,正如我也不喜欢他们。”
“这已不是你的喜好。”重岳冷然,“你知道若是你输了大炎会陷入怎样的地步?”
“怎样的地步?”
“乱世将至,山河沦丧,你我都能感受祂的愤怒。”
“那又与我何干。”男人的身影渐渐暗淡,好像被墨水一般浸染,他似若无奈于兄长的愚蠢,“直白地说吧,你我能感到那幽怨正是祂复苏的预兆,我不在乎你口中的天下苍生。”
“你只考虑你自己吗?可你曾经也高居于庙堂,一度做到宰辅之职。”
“大炎的官场就是黑色的墨,什么人来了都会被染黑,那些理想,正直,都是虚无的,只有投机者如鱼得水。”他冷笑不止,“权力是有毒的,大哥,人的欲望也压抑不住,我早已对所谓的人失望透顶。”
他尚未说罢,拳风已至,击打在他胸口,空气轰然炸裂,余波便把沙土掀起数米之高。
“真厉害。”二哥的身体破碎,这俨然不过是一个兵俑,他的本体早已离开,“大哥,我还赢不了你,给我点时间,让我好好地消化那些权柄,届时我会送你上路。”
他分明是带着笑容离去的,临走前他睥睨自己的兄长,好像诉说唯独他有资格拯救。
重岳紧握的拳头松开了,那么一刻,他的确想要杀人。
夜果真很凉,他想起年曾经说他是最不像人的完人,可完人也会有无力的时刻。
……
烽火被点燃,涌出来浓烈的烟尘,铸起的高台上披头散发的神巫跳着诡谲的舞蹈。
这是玉门的最高处,像极了遥远的太古,在那时人类还相信神灵会庇佑自己,国之大事也不过在祀在戎。
然而高台旁边各种机位的摄像机却昭告这不过是一场戏剧,庄宁略微恍惚,他很久没关注这电影,远远望去竟然感觉到一点陌生。
“阁下,今天年导演没有出现吗?”老导演谨慎地问,平日里他其实很少说话,只老实办事,这种人向来是庄宁喜欢的,但今天他还是捕捉到一丝怪异。
昨夜听闻玉门被袭击了,现场一片无人机的残骸,还有几个受伤的将士,老导演以为这戏可能要中断一点时间,但戏还是再拍了下去。
只是来的不是年,而是庄宁——这个疑似与大炎朝廷关系密切的博士。
见他心惊胆战的模样,庄宁没有直说:“年导演生病了,之后就由你接任。”
“真的是生病?”
“你想知道?”
老导演苦涩地笑了笑,微微摇头,这就是老人明哲保身之道:“就交给我吧。”
“今天这戏就是最后一幕,拍完就收尾了?”
“对。”
“那么上映应该也快了吧?”
老导演很想说一句哪有那么快,但庄宁看了他一眼,他立刻心领神会,用力点头:“是的,快了。”
庄宁把手搭在他的肩膀:“没必要紧张,好好做,希望成片不让我失望。”
哪敢让你失望啊……老导演心里叹息一声,挥手示意可以继续拍了。
庄宁看过剧本,知晓最后一幕讲的是什么,大炎灭岁封神,山海众余孽逃窜,最后的最后真龙设立了祭坛,让巫祝招魂祭祀,以此让死去的魂灵安息。
这必然是年的改动,但很合情合理,只是不知道年一个在尚蜀诞生的家伙怎么会祭祀的仪式了若指掌。
真龙的演员头戴冠冕,朝着祭台躬身,单看结局真让人心潮澎湃,岁和巨兽如烟云消散,炎国的大地归于人类,真龙英明神武,必然能带来长久的和平。
可活下来的男主却没有参加这场祭祀,辞了封赏跑到当初被女主抓住的洞穴,一言不发。
这里没有台词,只有镜头语言,主角甚至不需要演技,面无表情就好。哪位导演说过刻画悲伤有时不用太过有张力的表情,板着一张脸反而锦上添花。
庄宁想主角恐怕是在缅怀和岁兽一起的时光吧?无论结果怎样,他还是背叛了那个信赖自己的女人,他心如刀割。
这时,一只手搭在主角肩膀。女孩出现轻轻地微笑,她说作为岁兽的代理人她本来应该死了,但岁兽在死前分割出了自己的人性。
故事到此结束,庄宁有点错愕,这就是年心心念念想的最后的戏吗?真平淡啊,或许经过剪辑有了滤镜和配乐,这一幕也会生动起来吧,可他是直接空降监督的,心中竟然会觉得这太过简单。
只是。
简单一点,未尝不是好事。
老导演谨慎地观察庄宁的反应,见他轻轻点头,这才安下心。
庄宁走到外面时,等候他的是重岳,从昨晚开始宗师变一言不发,在城墙站了一夜。
所有人都知道宗师有眺望玉门的习惯,一栋高墙便能分割出两片天地,一面是黄沙,只有风吹过峡谷形如哭嚎的鬼叫,而另一面是商贩的叫卖和演武场的喧闹,这座残留了古韵的关隘并没有常人所想的死寂,宗师对这座城的感情总是复杂的。
“是平祟侯吗?”庄宁抢在他之前说。
重岳不意外他为何知道,颔首回答:“是。”
平祟侯的府邸栽种了几颗古木,不知什么品种,至少年龄也有百岁。老人在树下摆开了棋局,对面坐着一个小子,正襟危坐,看模样倒是有几分惧怕老人。
这就是平祟侯的儿子,左乐,未来平祟侯死了他便会继承父亲的爵位,虽然出身就在罗马,却选择入了司岁台做一个小小的秉烛人。
见两人走来,左乐急忙起身作辑行礼,他也是在玉门长大,对宗师有一分崇拜和敬畏。
让庄宁意外的是,左乐竟还朝自己恭敬行了一礼,需知虽然罗德岛与朝廷有合作,但那是没有合同的临时工,庄宁的立场在有官身的人看来依然微妙。
“这是我个人向先生敬礼。”左乐一板一眼,“先生,早在半年前,你便向太傅进言了当今大炎异常,当时人们嘲弄你无知,现在看来大炎朝廷却只有你是清醒的。”
庄宁大体猜出来他所指之事,半年前他发密信于太傅,因此才有了在玉门演戏的始末。
左乐行完礼便从匣子中取出了卷轴,卷轴以金色绶带缠绕,在大炎的传令系统中这是最高级的。
“就在昨日,山海众倾巢出动,连击大炎腹地八处,其所攻击者皆是岁之碎片。”左乐低声说,“有五者猝不及防,当即被斩杀,此事彻底震撼了朝廷,毕竟山海众虽然叛逆,但自从魁首伏诛以后未有如此惨剧。”
“如您所言,那人是打算提早唤醒岁兽。”左乐观察起了庄宁表情。
庄宁倒也直接:“太傅有何作为。”
“太傅传陛下旨意,诏令玉门立刻进入大炎腹地,并询问碎片大厦的进展。”左乐看了自己父亲一眼,“除此以外,天机阁亦处于备战之态,兵部,枢密使,各路将军皆下令动员,绝不让山海众在这般猖獗。”
庄宁点了点头,太傅到底是大炎最后的支柱,反应之快无可指摘,一个有实权的三公又怎么可能是等闲之辈。
“对罗德岛太傅有何交代。”
左乐迟疑了一阵,低声说:“太傅只交代我,待命。”
这就太荒谬了,庄宁提前半年预测了敌人之举,却换来一句待命,既无赏赐也无命令,分明是有所忌惮。
庄宁倒是不以为然,一个企业终归是外人,这完全在预料中。
“只是罗德岛待命,太傅让我说博士你可以随意行动,这是你的路引和验传。”左乐又补充一句,递上了薄薄的金属片,其上的标识录入了庄宁的信息,相当于最高等级的通行证。
这就有点超出庄宁的想法:“太傅竟如此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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