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扬血者
男人抿着嘴不已,云掩月色,他身上流出无穷尽的黑暗,他行走在黑暗,喃喃地低语:“我和你一样,我们都不相信光明大义,只为了一个目标而挣扎。”
庄宁看到了那眼睛,他沉默了,旋即扬起一个笑容,其实他一直很讨厌谜语人,二哥就是典型的谜语人,活的久了的家伙脑子多少都有点大病,不会好好说话。
但另一方面他却说对了,这个男人与自己相同,他们都是很暴虐的人,冷酷起来不会把别的东西放入眼底!
器伥毁灭龙门的计划失败了,但现在这些古灵精怪的生物还未消失。有个巨大的塑像自暗中浮现,手持大剑,怒目圆睁。
他穿的是一身冕服,肩织日月,头戴通天之冠,佩九玉之环,服太阿之剑,这是最后被岁相感染的器伥,俨然是器伥中的君王!
“过分了吧?”庄宁低语,“岁相都没了,没过几分钟你就会消失,你还要听这个人指挥?”
他是在与这巨人对话,可巨人却不语沉默,他虽是真龙是皇帝,杀庄宁的举动却是二哥的命令,这就是所谓器伥,伥既是被老虎控制的鬼!
石剑砸了下来,却被金铁格挡,德克萨斯用剑雨贯穿敌人,莫斯提马趁势出手,连续两度启动法杖让她颇为疲惫,但她怎么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庄宁死去。
可巨人毕竟是器伥的君王,哪怕几分钟后就要消亡,现在他凭一己之力仍然拖住了几个女孩!
庄宁顿觉不妙,朝敌人看去,只见子弹都被排除,这个“二哥”在修复自己的躯壳,只要伤好了就会把庄宁往死里打。
庄宁面无表情,伸手往黑暗处后用力一抓,提溜出一个一直在旁观作战的女人,那女人本该离开龙门,可鬼使神差的动乱让她留了下来。
“卡谢娜。”
“我来救你了啊,主人。”黑蛇轻轻地说。
庄宁冷然一笑,这条蛇是随着岁相出现就来了,却一直躲藏。
不过多一个战力总是好的,庄宁指向正在填补伤口的二哥:“我要去杀了他。”
“那可能很难。”黑蛇委婉地表示困难,虽然她也自称恶神,可从能力的诡谲上,岁兽的一个碎片依旧是莫大的威胁。
“你还有皇帝的利刃,听我指挥。”庄宁不给她拒绝的余地,他没在看男人,看的是男人手中的……酒盏。
自己可是被偷袭了,如若不能收取一点利息,那未免太亏。
“你要怎么做?”卡谢娜依然雍容,黑蛇在俯身塔露拉时像个暴君,可贴近卡谢娜时就如老师一般沉稳。
“听我指挥。”
巨人的塑像还在狂乱地暴力,二哥冷眼以对,这具肉体毕竟受了重伤,来之前他未曾想博士会如此狡诈。
不对,那不是单纯的狡诈,庄宁似乎对自己了若指掌。
不论怎样,现在伤好了些,是该解决博士了……
念头方起,他就见庄宁俯冲上来,边跑边扣动扳机。
男人冷冷地嘲弄,同样的招怎么能使的了第二回。
弹丸在中途便炸开了,绚烂地像是烟火,烟尘弥漫,笼罩了四方遮掩视线,不见庄宁在何处。
男人的目光变得迟疑,可犹豫就是败北,在他犹豫的瞬息,黑色的影子浮现,皇帝的利刃,他一直都隐藏于深处,是最好的刺客!
皇帝的利刃斩出那一刀,最无暇的圆弧被划出,好像混沌初开,只能看到那一抹深沉的红色。
他的确砍中了男人,切开了骨肉,震碎内脏,可内卫却不住颤栗,因为男人好似没有影响,冷冷地回眸。
他的手中浮现了刀刃,猛地挥斩,竟然再现出了与内卫一样的刀术,而且更加华丽,漂亮,暴戾!
他一刀就斩断了内卫的外衣,这个恐怖的战士在他眼中如纸一般脆弱。
男人在岁兽排行第二,极少展露自己的权柄,但他自认为自己是很笨的人,唯一的能耐就是学习。千年他学会了博弈,学会了算计,学会了法术,自然……也能学会刀术!
他是这世间最完美的模拟者,一个无所不能的怪物,如今他看着庄宁从烟尘中出现,再次斩出致命的一刀,这一次他的目标是庄宁,他挥出了最完美的弧度,直砍向庄宁的脖颈!
PS:二哥目前能力未知,猜测与学有关,甚至疑似能够模拟出其他兄弟姐妹的权柄,所以我对他的设定就是学了。
第七十五章 你我不死不休
刀刃逼近,擦过那身子,大量的血涌出,好像是把红色的画料挥洒,男人的玄衣上点缀起了美丽的血色。
但他愕然了,因为本该被他所杀的博士形容扭曲,莫名的冲击爆发,直击着这个岁片的心灵!
这是有关心灵的法术,可作用的对象却是个活了千年以上的岁兽,怎么会有人在心灵上能与之匹敌?!二哥后退了一步,轻轻地颤抖,发觉身上的血液沸腾。
他抬起头,歪曲地目光映入一个女人,他所杀的哪里是博士,那分明是乌萨斯的女子,女人几乎被一分为二,垂死的脸上却有淡淡的笑意。
那是卡谢娜,他代替庄宁承受了那一刀!
刚才,庄宁对她只有一个命令:
“用你的法术污染他,哪怕死了也无妨。”
真是冷酷,但他说话时太过冰冷,竟没注意黑蛇的表情。
卡谢娜低语:“这好吗,我占据肉体也非一蹴而就,下一个躯壳需要准备很长的时间。”
“多久?”
“至少半年。”卡谢娜说,这的确是很长的时间,黑蛇的侵蚀并非是火一样的炙热,而是润物细无声的同化,除非执念深如塔露拉,半年足够她把一个魂灵染成自己的颜色。
“怎么能随意侵占他人的魂灵?”庄宁轻轻责备,站了起来,“且不提这些,那家伙来杀你我了。”
他下达了命令,她就听从了命令,法术以血为媒介,忠实地降临在敌人的精神之中!
自诩强大的岁片心灵有莫大的漏洞,顷刻陷入无边的黑暗,难以动弹。
而庄宁的铳已对准了他,二哥处于毫无防备的状态,他的权柄固然强大,但他的肉体也是血肉之躯!
扳机扣动,莫大的冲击降临在男人的体魄,庄宁的每一发子弹都击打在要害,打完了一发立刻换上新的弹夹。
连一刻都没有为重伤濒死的卡谢娜悲哀,庄宁持续输出着手中的暴力,他太过平静太过冷酷,从头至尾竟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直至弹夹清空了一个又一个,庄宁才去看倒地的男人,这个岁片千疮百孔,再无回天之力。
卡谢娜倒在地上,濒临死亡,这女人还是那么美,流出的血反而让她有了莫名的妖艳。
她吐了一口血,本想骂一声不遇明主,才签订了契约就魂归西天,心里又哀怨这是主人的命令呢?这个恶魔可是要统治泰拉的人,如果因为宵小之辈受了伤,未免得不偿失。
思及于此,黑蛇愣住,发觉自己竟站在了庄宁的角度,她和这男人签订的是不平等条约,庄宁只说了为她重建乌萨斯,又没说以怎样的方式。
可黑蛇还是交付出了信任,把真心托付给这个百次给予乌萨斯毁灭的恶魔。
卡谢娜目光迷离,原来她真的被这个男人折服了,哪怕不用他下令,自己也会拼死控制住敌人。
她用着所有力气,把积压在肺腑的空气用尽全力地吐出:“我做的还好吧,主人?”
“非常完美。”庄宁捧起卡谢娜,才发觉原来女人那么轻,“你果然是我最好的仆人。”
“你是在侮辱我吗?”
“我是在夸赞,卡谢娜。”他亲吻着女人的额头,声音极尽的温柔,“我没有问你,你已经死了那么多次,是否还会惧怕死亡?”
“死亡不过是一个阶梯,真正的死亡是大地彻底遗忘了我。”
“是吗……那我会一直记着你。”庄宁微微地笑着,“希望你能与塔露拉相处和睦。”
相处和睦……卡谢娜眸子晃动,真是个过分的提议,塔露拉恨不得把我这个“父亲”剥骨抽筋。
这时,她听到最后的声音,那个人格外严肃,像是在对某个伟大的存在起誓:“只要我记着你,你就会一直活下去。”
她笑了。
她喃喃说:“是啊,所以我不会死……”
卡谢娜的气息消失了,庄宁放下女人的亡骸,来到罪魁祸首身畔,没有怪罪,仿佛两个人还是好友:“你要死了。”
“这不过是一具微不足道的躯壳。”伤重如此,男人还是在笑,“我已把我的魂魄分散为一百八十一枚黑子,与天相斗,若你真想杀我,必然要把我的棋子拔除掉。”
“我为什么要追杀别的你?”庄宁歪着头问。
“因为你若不杀我,我就会杀你,我的黑子就纠缠你,直至你死亡。”敌人冷冷地说。
庄宁一愣:“咱们没见过吧,何必对我穷追不舍。”
他说谎了,在模拟的世界庄宁亲身杀死过这个男人,因此才对他的弱点了若指掌。
但将死之人不知此事,收敛了表情静静地启唇:“我有个妹妹。”
“你妹妹很多,光我认识的就有三个,我和她们关系还不错。”庄宁摘下了面罩,看着不远处器伥与三个女孩大战。
“不是年,夕,令……是颉,颉赋予了我们名字,这些名字给了我们真实。”敌人解释,“颉是我唯一能接受的妹妹,我这些个亲人,大多缺陷严重,醉生梦死,朔与人为善,令以为自在,就不求超脱,年卑微而可笑,夕自闭而胆怯。”
“你对自己亲人评价都不高。”庄宁嘲讽,言外之意是你自己的缺陷也不小。
男人不介意,仍然淡淡:“唯独颉不同,与我一样,不愿甘心被岁同化。”
“所以她殒命了。”庄宁显然知道一些内闻,岁片之一的颉身死道消。
“这是她为自我付出的代价,临走之时她留下预言,是一个庄,一个宁,一个死字……”
——庄宁死。
庄宁冷笑:“你就因此要杀我。”
“颉擅长谶语之学,字字成谶,乃有真正的大智慧,她必然是在死前看到了什么。”男人的声音越来越低,“我原先也不解,但与你接触使我相信她是对的,你该死啊。”
“你和我是同类,视人命如草芥,你为了你的目的,或许会主动唤醒岁兽,庄宁,告诉我,我如何不杀你呢?”
庄宁安静了,他眼中浮现出那一幕幕,令惊愕地转身,对上了自己的目光,她恍然,嫣然一笑,接受了命运。
在那个模拟的世界,我的确唤醒了岁,代价是你们尽皆消失……庄宁沉默许久许久,轻声一笑:“既然如此,何必告诉我呢?躲在暗处,继续暗算我不就好了。”
“我想,是喜悦吧?”敌人也沉默,短暂的片刻,他勾起嘴角,笑容中有着一丝好奇,“你和我是知己,都了解彼此,我坦诚以对,这是我对你的敬意,之后我会全力以赴,庄宁,小心些吧,你我注定不死不休。”
第七十六章 这是偷袭
最终这尸骸还是化作了枯骨,玄色的衣裳如布匹一般盖于其身,哪怕不过是一个分身,男人依旧维持着自矜。
这类阴谋家真是让人讨厌。
但是,知己吗……庄宁笑了笑,恍惚地顾盼,发觉自己也是个阴谋家,男人说的对,他与庄宁很像,仿佛镜面。
那个颉也颇有远见,毕竟他的确要唤醒岁兽,只从这一点,他与二哥,与岁兽的碎片就不死不休。
“幸好你声名狼藉,无人可信,不然我真的恐怕有点危机。”庄宁摸索着身上的背包,还有烈酒,干脆倒在了男人的枯骨上,冷冷地说,“我会杀了你的,就在今年之内。”
酒水落在枯骨,似乎是在祭奠,不过不是为现在,而是为未来,这个二哥还躲藏在大炎的每个角落,藏在那些似若不起眼的角落,他对龙门的挑衅只是一个无意之举,然而他依然差些颠覆了庄宁的格局。
所以,庄宁为他倒下这杯酒,为了遥远的某个时刻能捏碎他的头颅,畅饮龙血。庄宁戴上兜帽,兜帽下的脸面格外地狰狞。
高大的器伥挥下大剑,声嘶力竭地怒吼,他本该是个帝王,要做的是号令他的军队,饮马于极北之地,纵歌于江南水乡,如今却听命于区区一个岁片,臣服于昔日的败将。
器伥的怒火点燃了手中的剑,他把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几个小姑娘。
三个女孩的确是有些狼狈,莫斯提马的法术只能暂缓敌人的光阴,可陈晖洁与德克萨斯又缺乏致命的手段,这是场消耗战,但劣势在我方。
然而,某个时刻。
这个高大的器伥停下了剑,呆滞地矗立原地,俯下身子,陈晖洁没有放过这个破绽,赤霄再度挥出,好似能把苍天都切开的剑光落在了器伥身上,把那血肉一斩为二!
器伥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动不了,他身上涌动的血肉褪去了色彩,变化做灰白的花岗岩颜色,它从来就不是什么帝王,不过是区区的器伥。
午夜的魔法消失了,被赋予生命的器伥也该归于本源。
近卫局,作战指挥室。
荧幕中被分割的街道,前一秒还肆虐着的恶兽突兀地驻足,齐齐地发出震天的哀嚎,声音中流露着恐惧与不甘。
“怎么了?”诗怀雅蹙眉,“新的变故?”
“不。”星熊的声音传来,今夜她也力战了一番,象征鬼族的角上都染满了点滴的鲜血。
星熊的声音略微带着迟疑:“器伥,似乎在退化,变成……器物?”
野兽被悲凉地哀叹自己的命运,但他们抵抗不了伟力的退散,纷纷蜷缩着身子,高大的龙化作了小小的惊堂木,翱翔的鸟扑腾落地,原来是古旧的屏风,眨眼之间异兽们终于从现实回归到山海的画卷。
这个神话一般的夜晚结束了,作战室响起雷动的掌声,所有人都用力地鼓掌,几乎把自己的手拍红。
这反而让诗怀雅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她总觉得今夜她没有出多大的力,好像有个人站在她身后,把一切都安排妥了,只需要她露面,振臂一呼。
这就是领袖吧?
诗怀雅咳嗽一声,脱下帽子肃然地说:“不必为我鼓掌,去为那些浴血奋战的将士。”
她顿了顿,脸上笑容灿烂如花:“很高兴,龙门有这样一支队伍。”
贫民区。
随处可见一个又一个瘫倒下来的人,手上武器掉落,注视消失的异兽,几乎都喜极而泣。
终于结束了,至少他们的手指是保住了……男人们相互拥抱,虽然不久前这些人还恨不得把对方的脑浆打破,但有什么比同生共死更让人感动的?
器伥恶兽虽然恐怖,却不如那博士,天可怜见,这种社团还是太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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