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扬血者
和他一样,你们都不抱希望的。
这里本该是你们的家,可你们却像是老鼠一样,匍匐在黑暗,在地下,诅咒着目所能及的光明。
龙门不是你们的家。
龙门,也不是他的家。
“我本来该给你们一个许诺。”
“一个虚无缥缈的愿望,一个镜花水月的幻想。”
“我该对你们说,日子会一天天好起来……我会带来希望。”
真讨厌会这样说的自己。
连一个许诺都给予不了,却还是昂首挺胸站在高台上,挥斥方遒。
抬下更嘈杂了,魏彦吾有些急躁,诗怀雅也目瞪口呆,这和他们说好的完全不一样。
唯独庄宁面罩下的目光阴沉了。
你这番话,又是说给谁听的……
我吗?
可你有什么资格怜悯我,又有什么资格怜悯那些受难者……
“我做不到的。”
“一个人的力量,有其极限。”
陈晖洁顿住,声音突然就高昂,“但是。”
“但是,我能对你们的承诺,只有一个——我绝不会放弃你们!”
“你们是独一无二的,哪怕别人再怎么把你们视作老鼠,可我希望你们能知道,总有一个人会注意到你们!”
“近卫局的到来是好是坏,我不知晓。”
“苦难者的死也无法被吞咽!”
“我会……会好好看着你们——!”
“就这样。”
她说罢,一时之间,没有听到任何喝彩。
台下的人都像是死寂了一样,连带着旁观者的心神都被拨动,万分紧张。
终于,有一个轻轻的鼓掌的声音。从一个小女孩身上,那女孩用力鼓着掌,把自己的手拍的通红。
不只是她,有第二个,第三个……可能是被触动,一个接一个地掌声错落地响起。
零散,稀碎,渐渐密集。
然后,宛如雷霆!
她沐浴在这样的掌声中,直视着这些人,深深地鞠躬,久久没有动弹。
这一幕被拍下来。
有摄影师拍下了这样的画面,日后,这一幕会无数次出现,甚至铭刻于教科书。
然而,这个女孩耳中只有那稀碎的足音。
那足音从她身后掠过,沉重地往黑暗中一点点走入。
没有鼓掌。没有欢呼。没有眷恋。庄宁离开了她。
她沐浴在山崩一样的喝彩,却压抑着将要崩溃的表情。
“老陈,够了。”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星熊瞥着那远去的人,想要咋舌。
记者涌了上来,星熊推搡开他们,她毕竟是鬼,力大无穷,没人能拦下她。
她像是个扒开海浪的英雄,把一切试图危及陈晖洁的恶徒都挡下,可还是有人趁着空隙拍下一张照片,照片中的女孩在哭,红着脸,轻轻地抽泣着。
就像是沉浸在这样盛大的欢迎。
就像是对所有欢迎她的喜极而泣。
多好的人啊,这个年轻的女孩说不定真的能为龙门带来改变。
然而,到了空无一人的后台,陈晖洁才没有节制地嚎啕,像个被抛弃的孩子。
“星熊,我错了……错了!”
“你没错,老陈。”
“我错了,他变不了的……我把一切都搞砸了,明明我还有更好的机会,明明——”
星熊很讨厌这样的时刻。
她讨厌会哭的人,在鬼族的观念中,那意味软弱。
然而,哭着的人绝不会软弱啊,陈晖洁是一把锐利的刀,她要做的就应该是切开一切阻碍自己的人。
“老陈。”星熊没有安慰,只是说,“你做出了许诺。”
“你做出了许诺,就别放弃。”
她挣扎着抬起头,哭嚎的声音渐渐小了,只是轻轻地颔首。
后台独有静谧流淌。
第三十四章 故乡人,今何在
天渐渐就阴了。
龙门在大炎偏北的位置,天灾局说今天该是个恢宏的晴天,可一入夜,天边墨色翻滚,大片的乌云聚拢起来,夹杂着雷鸣轰隆的巨响。
暴雨来了。
好一场雨啊,庄宁撑起那把黑色的伞,配上一身黑色大衣,像是才给人送完丧葬。
scout在他身后,气息一点点消失,他不依赖源石技艺就把自己融入到漫无边际的黑暗,没有人能比这个男人更让庄宁安心。
在你需要他的时候,他的铳和箭矢会为你而战,当你想要独处,他就会一个人站在很远的地方,护卫你的安全,精英干员中没有几个人这么信赖甚至爱戴他,除了scout,能为他赴死的想必只有ACE了。
暴雨敲打在伞上,像是连珠的雨幕,水珠从伞檐落下。
空气冷了起来,庄宁吐出一口气,感觉被皮手套包裹的指尖微微冰凉。
这样的夜晚真是静寂,没有声音,贫民区总是如此,老鼠在无人的黑夜也不敢动弹,生怕惹恼了高大的人,可那些破烂的屋瓦终究亮起了光,他们哪怕低贱,再这样冰冷的夜里也会相互拥抱取暖。
庄宁走在雨幕,一言不发穿过整条贫民区,那样薄薄的墙什么抵挡不了,他听到各种声音,有父亲在打自己的儿女,儿女相互蜷缩,这明显不是个和睦的家庭,但也有男人在安慰自己的老母,似乎是雨天唤起她的病,她泪流成河,哀叹自己拉了儿子后腿。
道路破损,脚下的路已经二十多年没修过,肮脏的不堪入目,庄宁俯下头,看着自己泥泞的皮靴。
他再走了一步。
贫民区被他抛在了脑后。
整个世界豁然就开朗了,高楼大厦,霓虹放光,雨被这光彩折射,格外地美丽。
真是一座不夜之城。美丽,宏大,繁忙,哪怕是雨天,道路也都是人,车与车首尾相连,一个个男女与庄宁擦肩而过。
他们各自都有各自的生活。
他们忙碌,为了房子车子,为了亲人,为了自己……他们在龙门的这头巨兽之间穿行,唯独停下的庄宁像是一块黑色的墓碑。
……我,能否永远属于罗德岛?
……我,能否永远陪在你身边?
……我,能否让龙门成为你的家?
庄宁想起陈晖洁那略显羞涩的脸,面颊低垂,红眸闪烁,这个漂亮的姑娘在别人面前总是严肃,对待你却那么顺从。
可是。
这座城市,和我的家有什么相似之处?我的家在很远的地方,我活在一个不大的城市,冬天很冷,挤着火车回去让我窒息,但那里有我的亲人。
你算什么?
龙门……算什么!!!
他握紧了手,脸上扬起了一点点笑容,是在嘲弄自己,控制不了情绪的人成不了大业,一路以来,系统都这么训练他的。
可那一刻,你还是没绷住啊,沉默地像是一只羔羊,可眼睛中的怒火却属于野兽。
陈晖洁发觉了吧?
一个月的伪装,不就得白费了吗?
罢了,没关系,对于现在的龙门,罗德岛必不可少……
有一只手搭在庄宁的肩膀上。
“博士?”
声音很清脆,有莫名的活力,是空,他想着,扭头看去,果然看到把自己打扮成鲁珀的卡斯特。
“博士,你怎么了?”
“没什么。”庄宁摇了摇头。
“有的……你的状态不对。”空的语气染上了焦虑,有点慌乱,“其他的干员不来接你吗?就让你在这雨中。”
是我想独处。
他没有这么说,只是抬起眸子。
“空小姐,我听过你的歌,很动听。”
空直接呆愣在原地,她的歌声当然好,这是她的本钱,不然也不会选择歌剧和偶像的事业。
“那么。”'庄宁开口了,白色的气息从嘴中涌出,他说,“你能为我唱一首歌吗?”
“啊?”
空不解其意。
可是,她又没反驳,她听出了博士语气中的卑微,这个能让各国政权为之恐惧的人竟然会仿佛哀求,低贱的像是一条被抛弃的猎狗。
“可以的。”她说。
无人的公园,水池中积满雨水,雨滴像是针一样刺入水池,泛起涟漪,最终又融入环境,成为一体。
路灯投落下盈盈光亮,歌声响了起来。
“天清清,风凉凉,乡愁阵阵来。”
“故乡人,今何在,常念念不忘。”
“在他乡,一孤客,寂寞又凄凉。”
真是漂亮的声音,庄宁没有觉得自己修辞有误——这是一种能看见的声音,他看到歌声中的寂寞。
这就是龙门最火的偶像,唱出来的旋律和自己完全不同,若庄宁是和文采斐然的诗人,必会赋诗一首,什么若天籁婉转,非人间所有。
但他只是矗立原地,让音符一次次从耳中涌入脑内。
渐渐的,手就放松了。
似若看到有谁向他招手,黄昏夕幕,日色渐沉,家人用一种怪异的目光注视他。
真是让人怀念。
真是……让人感伤。
空唱完所有,这个女孩不太敢看博士的脸,心里小鹿乱撞。
博士墓碑一般沉默,动也不动,黑色映衬着如墨的夜色,唯独嘀嗒的雨声接连不断。
氛围渐渐变得尴尬,空想着是否该说些什么。
面前,就有一把黑色的伞递出。
送伞吗?可自己不是没有伞。女孩小心翼翼地接过,纠结这是何意。
“我身上没有别的东西感谢,只能用这把伞代替了。”庄宁发自真心地夸赞,:“你果然是最棒的偶像。”
不像我啊,连一首歌都唱的歪七扭八,难听得不似人类所有……
他转身迈出了一步,像是下定某种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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