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扬血者
动摇的枝干拂去了雪，在地上书下密文。
“这是？”
“密文板。”提丰看了他一眼，解释道，“我们信赖巨木，因为他们会给予我们力量，也会给予我们一些关乎未来，关乎命运的启示。”
庄宁似笑非笑：“你方才才说了，萨米人不愿看到命运。”
“只是害怕看到太过完整的命运，但若是可以被解读的密文，那就是抵抗邪魔的武器。”提丰俯下身子，凝视密文。
她嘴里吐出了古老的文字，像是念诵咒文，面容神圣庄严：“远征的战士葬身阴影，魔王的归途遥遥无期。”
庄宁挑眉：“这也算是密文？”
他感觉几乎是明示了。
提丰不觉怪异，她是个很严肃的女孩，皱起眉头的表情别有风味：“我不清楚，但这是萨米对你的告示。”
——萨米的告示。
庄宁低下头，看着自己脚下的大地。
有传闻，整片萨米的土地上活着的。
萨米有灵，即是一头绵延了数百公里的巨兽。
这头巨兽主动抵挡住邪魔的侵蚀，庇佑起了千千万万的生灵。
那些树木都是萨米的化身，而作为鹿主的安玛是萨米的孩子——
现在看来，这倒不是故事，反而有极大的可能。
“魔王的归途遥遥无期……何必这么直白，总得给我个妄想吧。”庄宁轻笑了一声，却是没有太大的反应。
提丰却驻足，满面严肃：“博士，我想知道你此番到来的目的。”
庄宁默然了片刻：“当然是关于邪魔。”
“萨米认为你不该前去。”
这番话让庄宁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可艾尔启说了我是关键。”
“我只是陈述萨米的想法。”提丰咬了咬唇，显然也纠结起了巨木与独眼巨人似乎矛盾的预言
庄宁不置可否：“先带我去见见你的养母，我才能知道自己的命运，不是吗？”
……
……
让庄宁意外的是，那位能够预知未来的独眼巨人艾尔启独身住在一间并不特殊的木屋之中。
屋内装饰简单，好在通了电，有暖炉，冬天不会那么难受。
巨兽的庇佑让萨米没有天灾，但本身过于苛刻的生存条件仍然是对文明的挑战，或许这里的物资还没有充盈到可以让个体奢侈的地步。
在水烧开后，茶的香气袅袅散开。
庄宁静静地凝视这位独眼巨人。
很高大，是他平生所见到最高的女人，长发披散，气质温婉，只是那对眸子很空灵，好似能看到常人所不能见之物。
她怀抱着自己的法杖，对着庄宁柔和一笑。
“提丰，离开一阵，让我和博士单独聊聊。”
提丰有些不太安心，但最终没有拒绝艾尔启的请求
她起身离开，并未走远，像是为两人放风。
“这孩子性格比较认真。”艾尔启笑着为提丰解释。
庄宁点点头：“是个很好的向导。”
“但她有时太过认真了，时常会吓到外面的人。”艾尔启抿着嘴，声音变得空灵，“所以，我是该称呼您为博士，还是该称呼您为魔王呢？”
“这都是对我的指代，我不介意。”
庄宁并没有躲避艾尔启那对眼睛，“只是独眼巨人毕竟已经放下了萨卡兹的黑冠，选择脱离萨卡兹的族群，还是称呼我为博士吧。”
艾尔启恍惚着点头，温婉的脸上流露出了惊叹：“你做到了历届魔王所不能做到的伟业，但你的内心并没有得意。”
“艾尔启，我不是来听称赞和废话的。”
庄宁一字一顿，“我想知道未来。”
他话音落下，艾尔启的目光便不由得哀伤了起来。
就像是一个就要步入膏肓的病人，亲眼见证他的死亡。
“未来只是一种推演，博士，你比任何人都明白。”
“但预言何时出过错？”庄宁冷笑，“预言中异族的魔王为整片大地套上枷锁……那不正是我的所为。”
“但是……”
“我不需要客套，艾尔启，直言不讳吧。”
艾尔启沉默着，把热茶送到自己嘴里，幽幽启唇：“或许这也是一种命运。”
“博士，我会为你展示你的命运……但我仍然想告诉你，命运并非绝对。”
话音落下的刹那，她的面色便平静了，就像是风雪过后的大地。
像是有一只无形的眼睛打开，触及到庄宁的精神。
在那柔和的目光下，庄宁的眼睛缓缓闭合，意识不断下沉。
沉入到未来之中。
再次打开眼睑，庄宁感觉到了寒意。
可他怎么会寒冷呢？在与最初的源石融为一体之后，他就不该觉得冰冷。
面前是离散的黑暗，悬浮于这片幽冥。
这里就是未来，他的命运沉默之地。
他的身体不顺从意志，走了起来，每走一步都显得那么疲惫。
直到远方亮起了一束光。
在那束光的照耀下，他终于能看清自己所处的位置。
这里是殿堂，宏伟的大殿两边是无尽的白骨与死去的邪魔的首级。
所有的首级都被堆叠成了小山，白骨破碎，让人联想到传闻中的死者之国。
人死之后，或许就是会进入这样凄厉的地狱。
庄宁面无表情地俯下身子，看着胸口，那里有一处大洞，他那枚嵌入至体魄的源石被剥夺了，身受重伤。
血在流着，又被冻住。
他突然很疼，很累……突然心中涌起愤怒，在怒意的支撑下前进。
在大殿的尽头，他看到了一切的罪魁祸首，笼罩于阴影之中，吐出黑色的雾气。
看不清敌人的容貌，但庄宁知道自己的源石就是被她所夺走。
啪嗒一声。
庄宁跪倒在地，吐出了血，空前的疲倦席卷而来，与此同时，还有不甘和悲哀。
就好像那个邪魔自己认识。
那邪魔缓缓地走来，笼罩全身的黑色雾气一点点地消失，脸庞也逐渐清晰。
庄宁只差一点就能看清它的面容，但视线却模糊了起来。
他的身体愈发冰冷，他要死了。
在死之前，那个邪魔拥抱住他，低声呢喃：“我终于找到你了。”
“不，你来找我了，博士。”
“是啊，我们约定过，哪怕卫星陨落，太阳膨胀吞没它的孩子，哪怕世界毁灭，我们也会再见。”
“我们……终于再见了……”
他猛然地从噩梦中醒来，看着凛视，眼角处盈起微妙的热度。
“是你啊。”
庄宁下意识呢喃，“你果然在那里，普瑞赛斯。”
PS：今天字数少一点，我得好好构思一下这一卷的剧情。
第二章 让他与我一同眠于阴影
庄宁从幻觉中醒来，精神又恍惚了几秒，反复地呼吸，感受着通红的光在眼前燃烧。
那光让他联想到了一个童话，卖火柴的小女孩。
如果光是希望，那是否当最后一根火柴熄灭时，自己的梦就结束了呢……
他摇晃着头，把这想法从脑海里驱逐。
这个结果算不上意外，提示太多了，可能在很早以前庄宁就猜测到过。
普瑞赛斯。
最初，他是在什么时候回想起这个女孩的？
——是你吞没下来那个邪魔之王的碎片时啊。
在吞下后，做的光怪陆离的梦境中，你看到了她。
“找到了我。”庄宁低语，“原来，已经过了那么久。”
竟然有万年之久。
“咳咳。”
轻咳声换回庄宁的注意。
艾尔启的脸色也有些苍白，那种预言对她有所伤害。
“你已经看到未来了，有何感想，魔王？”
庄宁沉默了几分，低声说：“我该觉得惶恐吧？毕竟那个未来里，我好像被打的……嗯，有些惨烈。”
“我没有办法得知详情，只能让你看到破碎的剪影，从中猜测出可能的未来。”
“我知道，你想安慰我的，艾尔启女士。”庄宁打断了他她。
他咧开嘴角，像是理所当然：“我不害怕的。”
他那张平静的脸呈现出诡谲的淡然，就好像这样的未来真的并不值得恐惧……
艾尔启愣了下。
在片刻后，她才想起来这个人是魔王啊，或许他本来就是在走钢丝线，早已习惯了所谓的失败。
念及于此，她又为自己的多愁善感而感到可笑。
艾尔启又要开口，在那之前，庄宁打断了她。
他的目光偏转，看向木门之外，隔着屏障感觉到了不好的东西。
“有客人来了。”他起身，笑容不变，“我们去看看吧。”
“看看那个敌人……”他的声音隐没于噼里啪啦的火焰声音中。
……
……
铃声。
挂在木上的风铃被呼啸的寒风吹起，哐当发出清脆的声响。
无论作为护卫，还是作为猎人，提丰都尽职尽责。
作为生长于这片大地的猎人，她习惯了寒冬，可不知怎么，今天却有阵阵寒意，几乎冻结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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