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扬血者
听到女人的话,骑士——西里尔·临光笑了笑,摘下头盔:
“我不讨厌那个家伙,但我想杀了他,他和博卓卡斯替都太过棘手了,乌萨斯真的是人才辈出,反观我们……”
他嗤笑一声,言辞中的恶意和轻蔑不加以掩饰,但那只布满皱纹和伤痕,握住旗帜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
烟尘袅袅上升。
西里尔·临光说罢后,没有再开口,要塞鸦雀无声。
陷落已是时间问题,乌萨斯与卡西米尔的十次战争,后者像是个脆弱的孩子,被打的节节败退。
“我有时会想,骑士已经过时了。”西里尔又开口,“我们该接受现实,骑士被时代抛弃了。”
“临光阁下,你……!”有的队友愤愤不平。
“生气吗?我也是,可这就是现实,战争变了,要看的是工业,而骑士……是和工业相差最远的词吧?”
西里尔自嘲一般,“或许该把卡西米尔交给商业联合会,那群人比我们更懂什么是扩张……”
“西里尔!”连伊奥莱塔·罗素都不禁出生,勃然大怒,“你在胡说什么!”
“我在诉说真理,别生气,抽根烟,缓一缓。”西里尔还是在笑,笑得愈发夸张,接着他开始咳嗽,咳嗽声传响于死寂的堡垒。
他伸出手,摸着自己的嘴,已是一片红色。
“西里尔?”
“没事,能撑得住,我是临光……临光家的人。”他低垂下眼睛,夜色仍然浓稠,“我有个孩子。”
“嗯?”
“玛恩纳……呵,你们该知道,很早之前,他就和我断了关系,一个人外出去做游侠。”
西里尔淡淡说,“他是个很有正义感的孩子,和他的哥哥不同,他厌恶骑士,觉得我们都是一群古板又道貌岸然的人。”
“他杀了很多骑士领主,其中不缺乏高阶的征战骑士,若不是因为你,我们早该把他抓起来。”虽然不知西里尔为何在这时提起他,但伊奥莱塔仍然附和。
“他迟早会回来的,因为他会发觉,都一样的……没了骑士,也会有别的什么鱼肉弱者。”西里尔咧开了嘴角,“他比他的哥哥更有正义感的……但他注定会失望吧?”
“西里尔?”
“我的意思是,我还想见到他,我想见到那个小子啊……”
西里尔的手突然握紧,变得坚硬如铁,“不只是他,我还想见到我的孙女,见见玛嘉烈……!”
“去他娘的骑士,我不是因为荣耀,而是为了自己而战!”他冷笑起来,声音不像是一匹马,倒是让人联想到食肉动物的咆哮。
临光家传承至今,神民的血脉已经淡了,西里尔·临光年过半百,身子骨早已无往日硬朗,但这一刻,那隐藏于甲胄的躯壳还是诉说着他的意志。
他把涌上肺腑的血咽下,缓缓地注视自己的战友:“骑士……会被抛弃!”
“但是,不是现在!如今卡西米尔只能仰赖我们!”
“我们只有七个人,通讯被切断,孤守于此,外面是赫拉格那个鸟玩意设下的重重伏兵,百战精锐,盾卫……甚至,可能还有那些精怪一样的皇帝利刃!”
“但我还不想死啊,战友们……”他把旗帜高举,遥遥对准了远方平原,“我想活下去!”
“我们不仅要活下去,还要把那些可憎的乌萨斯佬杀个片甲不留!!”
“让那个自以为是的赫拉格见识一下银枪天马最后的挣扎吧!让博卓卡斯替感受到我们骑士的奋力一击!让乌萨斯见识一下库兰塔的怒火!”
西里尔把旗帜再次插回地上,目光如火,一字一顿。
“卡西米尔,绝不会灭亡!”
那正是夜色最浓的时刻,黑夜之中,他的话语击打在每个沮丧的骑士耳边。
这位骑士转过身,钢铁乒乓作响,一只手握住飘洋的天马旗帜,另一手缓缓地张张开,合紧,握住长枪。
他离开了要塞,离开时仅有七个人,这就是要塞仅存的银枪天马。
这七个势单力薄的库兰塔践踏者平原地草地,冲锋向乌萨斯的营帐,迎面,赫拉格早有准备,但还是发出惊讶的低叹:
“银枪的皮加索斯……仅仅七个人,竟然真的胆敢发起冲击。”
炮火如雷霆一般轰鸣,盾卫组成的铁墙横跨于天马面前。
这是一次豪赌,如若天马冲不出去,盾卫就会拦阻他们,精锐的百战先锋会趁机突袭,他们会在绝望中一点点被剥离体力。
赫拉格不愧是赫拉格,镇定自若地立于乌萨斯的双头鹰旗帜。
伊奥莱塔追随着西里尔的步伐,看着这个男人爆发出咆哮,她也跟着喊了起来。
她们的枪砸在盾卫的铁壁,在那一刻,黎明初现,第一缕光照在了西里尔的脸上。
他身上也绽放起了光,刺眼的光,涌入到伊奥莱塔和没个战友的四肢百骸!
卡西米尔的黄金平原上涌现出第二轮黎明!
在诸多战争史中,这都是不可思议的,任由一个史学家在看到当时卡西米尔与乌萨斯的局面后都会感慨卡西米尔要迎来灭亡。
但是,西里尔·临光改变了战局,打败了当时如日中天的赫拉格,险些取其性命,若非博卓卡斯替及时到来,乌萨斯一代名将或许就此陨落。
七个银枪天马突破了封锁,共找到四十二名战友,返回途中一路征战,损兵折将,最终只剩下七人回到大骑士领。
而最初的七人,只有伊奥莱塔和西里尔活了下来。
时至今日,卡西米尔仍然在称颂这不可思议的胜利,伊奥莱塔正是因有这份资历才晋升为大骑士长。
可她印象最深的一天,还是停留在那个黑夜,一个已有老态的骑士奋然地怒吼,带着他对世界的不满与愤怒,带着他对世界的眷恋与期待。
除了自己,已没人记得那一晚。
陡然之间,伊奥莱塔·罗素听到了哀嚎,从高高的廊柱上,能看到凯恩——商业联合会的中流砥柱迸发出凄厉的尖叫,双腿无力地挣扎。
而在台下,主导着一切的魔王无趣地看着资本家的挣扎。
霓虹闪烁着照在他的脸上,混杂雨水,如同一座坟墓。
庄宁不复欢笑,没了开口的欲望,没让任何人靠近,只是静静地看着。
这座大骑士领有多少的高楼呢?
大概是没人数过,就像是没人会去数丛林中有多少树木。
在被圈定出的商务区,那些高挂于大厦的荧幕上沉寂地放映凯恩死去的画面,所有从恐惧中回过神的市民都在各个地方看到了那个男人的死状。
双腿耷拉,失禁……哪怕生前他在卡西米尔一手遮天,但死去时也只是这般的难堪。
处理完这个人后,庄宁便扭转目光。
光照在伊奥莱塔·罗素的脸上,意味着轮到她了。
大骑士领的特色就是骑士竞技,但是大多的征战骑士瞧不上类似的儿戏。
身处于战场,冒着乌萨斯炮火与莱塔尼亚人法术洪流的战士有理由蔑视在台上弄虚作假的战斗。
最初,伊奥莱塔·罗素觉得这是对她的一种侮辱,也是对所有征战骑士的侮辱,让征战骑士的首领在直播之下死去,还有比这更加恶毒的结果吗?
但到了上台之时,她不这么想了,庄宁根本不关心所谓的荣耀,他可以用更加惨烈的方式去对待败者。
但他选择了决斗,就能表示出那一份很微小的尊重。
至于直播,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是他的目的,他要彻底摧毁卡西米尔反抗的意志,没有比把领袖在众目睽睽之下杀死最好的选择。
在理清了这一点,伊奥莱塔终于没有了顾虑。
就像西里尔曾对她说的,骑士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她要做的,就是像个骑士死去。
伊奥莱塔·罗素是个耄耋老人,如古井无波,但当她着甲站在高台,沐浴于万千的聚光灯下时,心里却不可思议涌现出一点激情。
万众瞩目。
哪怕看台上没有人,但她深知今夜整座大骑士领都在注视自己。
就像是一场最为盛大的谢幕式。
“博士……请容许我这么称呼你。”
“随意。”
“感谢你的所为……最后,我能询问你一个问题吗?”
庄宁默然了片刻:“你想问我会怎么对待卡西米尔的骑士吗?”
“是的。”
“在我的审判之后,卡西米尔大概就是不需要骑士了。”
庄宁轻轻说,注意到老人的表情变化,又补充,“可能会留下一些用来竞技的骑士吧?这也是卡西米尔特色。”
“那样的骑士,能算是骑士吗?”伊奥莱塔摇头。
“什么是骑士?”庄宁冷笑,“所谓骑士,是什么?”
问题响彻,贯通于每个人耳边。
台下的玛恩纳和玛嘉烈站在一边,作为这场对决唯二的观众。
除此以外,还有数十万的眼睛在凝视着摄像机所拍摄的画面。
众目之下,庄宁说:“如若骑士能代表一种荣耀,那竞技骑士当然也可以代表。”
“如若骑士是一种美德,竞技骑士也可以拥有。”
“竞技骑士不用杀人,可以专心磨砺自己的技艺,不用劫掠他人的财宝。”
“从哪方面看,或许他们会更适合骑士这种定义——就像没人会质疑我们可爱的玛嘉烈。”
庄宁静静启唇,“大骑士长,你凭什么认为他们不是骑士?”
“——你心目中,骑士又是什么?”
伊奥莱塔·罗素本能意图反驳,但在最后,她选择沉默。
“西里尔啊,你就是这么想的吧?”
她合上眸子,点点头,架起长枪,枪尖一端数次染血,已有锈迹。
伊奥莱塔没有再去纠结那些愚蠢的问题,只是前进,冲锋,就好像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那个黑夜。
衰老的感觉不翼而飞,她想象自己的手中握着旗帜,旗帜在黑夜中飘扬。
她就聚集在这面旗帜下,旗帜的身后有万马千军,她发起了冲锋,健步如飞,把所有的力量聚集在持枪的右手。
“所谓骑士,就是照亮的崇高者……”
在一片死寂中,老人发出了低低的回答,从漫长的桎梏中解脱。
眨眼之间,枪破开了空气的阻碍,伊奥莱塔·罗素感到时光仿佛停歇,她得以细致无比地观察起魔王。
在那张脸上,已没了任何的侮辱和嘲弄,反倒是有了点讶异。
预设于枪尖的源石回路被激活,璀璨的流光迸发,盖过了无人机与聚光灯,喷涌上天际。
那是老人压榨出最后一丝精力所放出的光,犹如黎明一般,把黑夜染上了黄金一般的颜色!
凝固的光阴中,她一步步地逼近,最后的银枪天马以最标准的姿态完成了她作为骑士最强的一击!
然而,那枪依然被一只手按下。
粗糙的掌心抓住了枪尖,加注气力,便传出了崩溃的声音。
低叹流淌:“真厉害。”
黎明在那只手腕下破碎,了无痕迹,只剩下竞技场上无声矗立的两人。
被那过于炽热的光焦灼,竞技场留下了触目惊心的焦黑痕迹。
庄宁看着那只抓住枪尖的手,已是多出伤口,流出潺潺的血。
他愣了下,笑了出来,看着面前的老人。
伊奥莱塔·罗素维持着站立的姿态,雕塑一般,口鼻中没有气息。
最后的银枪天马死了,那一击确实耗费她的全部精力。
“真厉害。”竞技场上再次传来了低低的称赞,“这就是骑士。”
第十四章 还没用力,乌萨斯怎么就倒下了?
台上鸦雀无声,庄宁低垂下头看着手掌,正冒着凄厉的白色烟雾。
功防只有一刹那,刹那之后,一切都烟消云散。
但庄宁还是感觉到了些微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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