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扬血者
“至少在这个世界，我和你一起上放学，一起看着小乐到处去捉弄别人，这些都是律法基于你我的性格推演而出的结果。”
“而你之所以出觉醒，是因为我醒了吧？”庄宁静静地说，“抱歉啦。”
黑夜里，他显得那么孤单，而蕾缪安却在彷徨中手足无措。
她本来觉得庄宁就是个纯粹的暴徒，可未曾发现，原来这个人竟然会这么的……柔和。
“博士？”
“你在哭吗？我也想哭，不过比起哭，更多的还是恼火。”庄宁淡淡说，“我被玩弄了感情，现在恼羞成怒。”
他走进，把手搭在蕾缪安的头上：“你要杀我很正常，想杀我的人能遍布整个移动城市，我可以谅解。”
真是温柔，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对世界有那样大的恶意？
庄宁抹去她的眼泪，拥抱住她：“抱歉啦。”
“你……”
蕾缪安的手中莫名多出一把铳。
庄宁把铳塞入她的五指，然后缓缓地把铳对准自己的胸口。
他认真道，“如果你现在动手，或许能杀了我。”
蕾缪安脸色迷惘，指尖颤抖。
庄宁是对的，在这个意识内抹杀掉他，或许真的能杀死他。
可是，可是——
“可是你下不了手。”庄宁不无失落，不管蕾缪安，向着公园的出口走去。
蕾缪安忐忑不安地紧随其上。
“律法知道我的弱点……大概也是泰拉诸国，唯一一个最后能威胁到我的东西。”
“这就是最好的证据，祂给我制造出了一场太过美好的梦。”
“祂不断引导着梦补完漏洞，愈发真实，祂以为我会陷入到这囚笼。”
咔哒一声。
天空像是镜面一样破碎，蕾缪安不由抬起头。
庄宁握住她的手，微微地摇头：“祂是对的，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可我的确拒绝不了。”
“蕾缪安，是你让我不得不醒来，从这个美好的世界之中。”
虚伪被层层破碎，庄宁的模样也变化，成为只要她半大高的孩子。
不久之前，在卡兹戴尔，阿尔图罗曾经在不经意深入过庄宁的意识。
在那里，那个萨科塔见识到了囚徒庄宁与恶灵庄宁。
囚徒庄宁代表过去的庄宁，而恶灵庄宁则是现在的他。
仿佛是某种并不好笑的恶作剧，律法不经意间把蕾缪安带到庄宁意识到深处。
刚才和蕾缪安对话的正是囚徒庄宁——隐藏在庄宁内心最深处的人格。
庄宁拉着蕾缪安的手。
女孩正要启唇，一把铳就对准了她的大脑。
蕾缪安没有被吓到，还是猛然回首，便看到披着黑大衣，头戴面罩，阴森冷漠的庄宁。
“又有访客了……这次是律法带来的人啊……”恶灵庄宁冷笑。
蕾缪安嗓子异常干涸，还是用力地说：“你也是庄宁？你的精神不正常，你是……疯了。”
她也懂一点精神学，心中很快浮现出一个词。
人格分裂。
想来也是，从莫斯提马嘴里听到的庄宁，和她亲自见到的庄宁，相差实在过大。
他果然早就疯了，才诞生出恶灵这一侧面，冷酷的人格。
为了回家可以穷尽一切手段，把所有人都当做棋子。
“她说我疯了，你怎么看？”恶灵庄宁冷笑一声。
“你还不够疯。”囚徒庄宁吐了吐舌头，“还不够癫！”
蕾缪安心中只弥漫起了浓浓的失落，如果另一重人格都是在莫大的刺激下诞生，那么本来和善地人，到底要受多大的打击……
“律法做的很好。”囚徒庄宁说，“她几乎要把我唤醒了。”
“可祂又画蛇添足，把蕾缪安带来。”恶灵庄宁冷笑不止，“这下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他话音方才落下，就有诡谲的低语从尽头涌现。
有什么东西苏醒。
“那是……？”蕾缪安脸色苍白，本能地恐惧。
“没必要害怕。”囚徒庄宁说，“那也是我。”
“那是最后的我……是罪人庄宁。”
门扉缓缓地开启，男人踱步走出，脸上是浅浅的微笑。
他身上没有一寸的特别，平庸的像是从人海之中走出。
蕾缪安能从囚徒庄宁身上感觉到一种柔和，包容，渴望，能从恶灵身上感觉到冷漠，冰冷，狠毒。
但从那最后走出来的庄宁身上，只感觉到了平凡。
敛去了一切光采，和光同尘。
却也让恶灵与囚徒对视一眼，彼此叹息。
“还是被唤醒了。”恶灵说。
“好啦，芭比Q了，进入第三阶段了！”囚徒沮丧。
“你们，你们怎么了……”蕾缪安内心愈发不安。
囚徒抬起眼睛：“你知不知道我们到底是什么？”
“你们是庄宁的人格。”
“很接近。”恶灵摇头，“准确说，我们都是庄宁的面具，庄宁的理智。”
“我们虽然有点问题，但大体还有正常的逻辑。”
囚徒指着恶灵，“就像他，其实他不会想着毁灭世界，虽然手段看起来有点极端，本质上都是为了回家这一个念头。”
“那……那个庄宁呢？”
恶灵呸了一声，难得显露出憎恶：“他想拯救世界。”
“这有什么问题？”
“你不懂，蕾缪安，我们从石棺醒来，就一直被背叛，被污蔑，被轻视，被利用，被质疑……”囚徒庄宁冷冷地说，“所以，他才分出来囚徒庄宁，试图来救赎。”
“而救赎自己失败之后，他又分裂出了我这样的恶灵。”恶灵嗤笑，“因为他想回家。”
“现在，律法干涉了他，让他觉得很……恼怒。”
“他会想着，在回家之前，要不还是把世界改造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蕾缪安的额头冒出冷汗。
“改造？”
“毁灭即是新生。”囚徒说。
“地狱即是天国的前夕。”恶灵说。
而罪人悄无声息地到来，那一抹敛去的高傲从眼中绽放：“毁灭世界之后，才能拯救世界。”
安多恩说他心中就救赎。
阿尔图罗也窥见这罪人的影子，知晓他的意愿。
他的确会带来救赎——在毁灭过这个世界一次之后！
只是看着这样的庄宁，蕾缪安却只觉得悲伤。
罪人。
到头来，庄宁给自己的定义却是这个。
“你一定要这样吗？”
“我别无选择。”罪人俯瞰着蕾缪安，“你不选择杀死我，就要面临这样的结局。”
蕾缪安能感受到这个罪人的心绪，那海潮一般震荡的怒火。
比起囚徒，他要更加仁慈，慈悲到要给予救赎。
比起恶灵，他要更加很辣，因为他绝不会把任何的生命放在眼底。
此刻，罪人挥手。
——于是天地震荡！
现实之中，蕾缪安打开了眼睛，耳中被尖锐的哀鸣刺破：
“警告！警告！警告！”
“住手！庄宁博士！住手！！”
“住手？”蕾缪安看到庄宁嗤笑，抬起了手。
从主机处伸展的荧光就被染上了层叠的黑暗，恐怖瘆人。
几乎是所有萨科塔都能感受到心灵的震撼。
“你怎么敢干扰我的意识，侵入我的大脑，捏造我的人生……？”
难以形容那是什么……但若是比喻，就仿佛亲眼看到自己的神灵被肢解的苦楚！
“你，在对我做什么？”
“给予你惩罚。”庄宁淡淡道，“剥夺你的权限，战争指挥系统不需要有多余之物。”
他说着，哂笑的意味更加浓厚：“你觉得能用爱击垮我……可其实你到头来还是不理解什么是爱。”
“——你只是机械，没有内心，律法。”
“不！！！”这句话似乎戳到了律法的痛楚，祂格外震怒，“你这个恶魔！！”
“我不是恶魔，我是庄宁。”庄宁闭上了眼睛。
这像是附身，把自己的意识投入到名为律法的主机，夺舍一般地控制住这个战争指挥系统的每一处机能。
而这都要仰赖于律法侵入他的大脑，给他做了一个优秀的示范。
“谢啦，律法。”
“之后，我会好好利用你。”
从现在开始，他即是律法。
——从现在开始，他即是审判！
诸多萨科塔眼中多出了绝望，他们的神灵被夺舍，魔鬼的声音与律法的声音一同响彻于每个萨科塔的脑海。
“如今，再无庇佑萨科塔的律法。”
“只需跪下，等待审判！”
第三十章 要有光
电力的供应渐渐恢复，庄宁对律法的夺舍近乎尾声。
他吐出一口气，便化作了袅袅白雾，不断上升，直至消散。
主机还在挣扎，光辉却黯淡了许多，庄宁视若无睹，昂首，看着一缕缕缕白色落下，覆盖大地。
下雪了。
洁白无垢的雪熄灭火焰，漫长的黑夜终于要迎来结束，所有人都听到作响的管风琴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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