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扬血者
当抛弃掉一些无所谓的原则和底线，一切似乎豁然开朗。
并非没有难度。
但，好在这片大地真乱啊。
乱的令人作呕，哪怕是看似光鲜亮丽的炎，都有培育出山海众这样杀之不绝的造反团体的沃土。
哪怕美好如拉特兰，都是被阴谋所裹挟，被律法所控制。
一切就从龙门开始。
车缓缓停下。
庄宁静静下车，德克萨斯也想跟着下来。
她果然还是忘不了刚才那个一闪而过的眼睛，分明向外透露着和蔼，内里却是冰寒。
她曾经从很多人眼中看到过这样的眼神，唯独没想到会从博士眼中看见。
德克萨斯想起一年前拉普兰德对她的预言。
“你拒绝的很好，德克萨斯，越是这样，他才越是能幡然醒悟。”
“他本来就是这片大地能孕育出的最恐怖的怪物，只有这样的博士才能彻底摧毁掉叙拉古。”
咖啡厅，白色的狼微微笑了，蓝色的眸子包含着迷醉，注视烟雨朦胧：
“总有一天，他会变得冷酷无情，到那时候，我会去效忠他，执行他的所有命令——我会把一切都奉献给他！”
拉普兰德竟然勾起了嘴角，好奇地说，“德克萨斯，你能做得到吗？”
第十四章 你看不见的地方
“你能做得到吗？”
耳畔回荡起了这声音。
德克萨斯一度对拉普兰德的预言嗤之以鼻。
拉普兰德与庄宁共处过几回？她了解什么？
这片大地孕育的最恐怖的怪物——真是骇人听闻的说法，如若真有这样的人，也绝不会是博士！
——那时，她这么想。
但拉普兰德说话时的期待还是映入德克萨斯的脑海，驱之不散。
所以德克萨斯也高声反驳拉普兰德：
“你凭什么这么说？博士对你也不差！”
拉普兰德捧腹大笑。
“博士对我当然是好的，真的呀，不然，我为什么会听他指挥呢。”
她的五指并拢在一起，嘴上勾勒出迷醉的笑容：“以前，我觉得没人能驾驭我，也没人能指挥我。”
“他不一样啊，德克萨斯，听到他的命令，会让我汹涌澎湃，他让我撕裂的敌人，会让我胸腔感到愤怒。”
“啊，你有没有这样的感觉，他带来的胜利就像是最甘美的风，而当战争结束，他替你擦去那一抹血迹，苛责你不要太过鲁莽时的温柔，也让人感到窒息。”
她顿了顿，声音带着温柔：“简直是完美的人，对吧？”
“不会犯下一点错误，完美无瑕……甚至，只要他愿意，叙拉古的家族也必然有他的一席之地。”
拉普兰德说着说着，声音骤然转冷。
然后漠然看着德克萨斯：“可就是因为完美，才不对啊。”
“这世上怎么会有完美的人呢，他到底是有放不下的东西，比如你，比如他身上的罗德岛。”
“他还是欠缺了一点疯狂。”拉普兰德有些遗憾，抚摸起了手中那柄怪异的剑，“如若可以，我其实也不想让他那么早堕落……可没人能阻止的。”
“你不能吗？”德克萨斯冷冷地笑了。
“你原本可以，但你不愿意。”拉普兰德似若自嘲，她一直都把一些东西看的太过清楚。
“我对他算什么？你对他又算什么？”
“我是一条疯了的狼，他会出于好心照看我，理解我的举动，制止我的恶行，却不会接近我啊……”
这语气藏着深入骨髓的落寞。
就像是在雨幕中看了一个人许久许久，又不敢接近，只能任由雨水淋打在自己和他身上那样。
理解……
或者，爱慕……？
德克萨斯生生把要吐出口的话语给咽下了。
从疯狂之下，她竟然从拉普兰德身上感受到一种难以言说的悲凉。
这种悲凉和平日里杀人时的茫然不同，在这一天前，德克萨斯绝不会想到拉普兰德竟也这么……敏感。
她优雅地盘腿，仿佛礼仪无可挑剔的贵族少女，兼具叙拉古的人浪漫与忧伤。
“你竟然——”
“我竟然喜欢他？”拉普兰德哂笑，“别开玩笑。这与喜欢无关，德克萨斯，别把那个单词说给我，我不愿听。”
她低垂下了眸子，捂着胸口，突然就咬唇：“我只是……爱他啊。”
“当我把刀架在他脖子上时，除了他，有谁会拥抱我呢？”
“你肯定你不会知道的……德克萨斯，为什么你总是这样，你有我没有的一切。”
“可为什么，你不去做个选择呢？”
“为什么不陪在他身边呢？”
“你没发觉他其实是个很孤单的人吗？”
“他也自视甚高，可笑啊……除了他愿意托付信任的人，他不会允许有别人走入自己的心——”
拉普兰德的指尖不觉已搭在德克萨斯的脸颊，直视她，眸子幽深的好似能倒映出所有人的真实。
她说：“那个人没想过，或许自己托付信任的人，都没那么在意他。”
这匹无家可归的孤狼，游走在沃尔西尼与龙门的疯狗，让所有人都胆寒的叙拉古人，发出了打从心底的叹息。
“我没被他选上。”
“可没关系，我会站在他那一边，他总有一天会疯的……疯了的他，就由我来保护。”
“德克萨斯，一切随你吧，你可以如你所愿。”
“我没有！”德克萨斯怒喝一声，打断了拉普兰德。
真该死，她一直在胡说八道什么……
德克萨斯一直对拉普兰德是包容的，拉普兰德是过去她的一部分。
可对那一番话，她却生气了。
怒火滔天。
“你凭什么以为自己了解他？！”
“他身边怎么可能缺人，看看吧，拉普兰德，他谁都不会拒绝的……他也不会疯！”
“我也没拒绝他，我只是觉得不能跟着他，那样……那样……”
戛然而止。
德克萨斯发觉，这样的反驳真的很无力。
她回忆起了临别前他的背影。
“所以，你觉得我很喜欢混乱？”
“所以，你觉得我是在利用你？”
“所以……你觉得，我也不喜欢平静？！”
每一个声音都敲打在心中。
她发觉，自己可能真的这么想。
拉普兰德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笑容中多出一抹她未曾见过的讥讽与无奈。
“打个赌吧……德克萨斯。”
“你想离开他，他却不会放任你……就像你觉得你不喜欢叙拉古，叙拉古却不会放过你。”
“总有一天，他会回来叙拉古，到时候，他要做的可不只是和一个城市结盟。”
“他会彻底摧毁这个根本不能被称作国家的国家，而你我都只会他的使者。”
“来吧……”她伸出了手，彬彬有礼，好似是最美丽的淑女，“那时候，不妨舞蹈上一曲。”
“为了歌颂他的新生，也为了歌颂叙拉古的新生！”
雨声。
从回忆中惊醒之时，德克萨斯再次听到雨声。
她的心在下雨，感觉很难受，拉普兰德的预言是对的……一直以来，自以为了解他的自己才那么荒谬。
可怕的是。
当她决定做些什么的时候，他却已经不在乎了。
德克萨斯默默看着庄宁走到龙门的楼宇，看到每个人都对他弯腰行礼。
黑色的大衣随着风摆动，博士没有回礼，甚至没有俯首，就仿佛一个高傲的皇帝对待芸芸众生。
直至最后，庄宁都没回过头看她。
而她却只能看着那背影消失在视野尽头，消失在这座有混凝土与玻璃幕墙组成的大楼。
消失在她无法追逐上的地方，再也看不见了。
第十五章 是谁把他变成了这样
走入行政长官办公室时，庄宁立时看到倚在座上的男人。
他已有些年龄，但毕竟是有先民血脉，年老的痕迹还未攀爬上脸庞，如今一身长袍，手中烟斗下垂，平日里那眸子透露着慵懒，却罕有人能之直视。
魏彦吾。
这位龙门的城主见到庄宁没有动，一言不发。
庄宁也没说话，打量着他，彼此都陷入沉默。
好在这样静默的氛围很快在一声咳嗽中被打破，这声音来自于魏彦吾身后的女孩。
诗怀雅。
庄宁瞥了她一眼——更准确的是，瞥了一眼她的肩章。
许久未见，她已经是龙门近卫局的局长了。
庄宁心中有很微小的感慨，他记得最初来龙门，拜访魏彦吾时，站在魏彦吾身后的陈晖洁。
她原本是特别督察组的组长，现在其位置却让给了诗怀雅。
见他似乎只看了自己一眼，女孩脸抽搐了一下，狠狠地怒视。
庄宁只当没有看见。
于是女孩愣了下，觉得这反应不太对。
这时，魏彦吾站了起来，脸上勾勒淡淡的笑容。
“许久未见了，博士。”
仿佛方才的沉默不存在，两人是阔别已久的好朋友，语气都带着亲切。
庄宁握住那只手，依旧没有反应。
“博士，你的确变了……”魏彦吾眯起了眼，“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魏大人也是，听闻您再过不久便要回去大炎京师，久别回家，想必心里也是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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