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隐月明
甘雨转头去看那个少年，只见他那头似乎很久没有打理过的头发在夜风中摇摆，跳动的火光照映在那张和像是她自己差不多的稍微还残留些许稚气的脸上，那双漆黑的眼瞳像是这片繁星灿烂的夜空的倒影，他清澈的声音一如山间汩汩流过碎石堆的泉水一般：
“因为她生存的岁月太短了，所以就算她表现出来的品性毫无瑕疵，但也不值得相信，因为对于她来说，世界始终还没有揭开最真实的面目，所以谁也不清楚她会不会在中途变成另外的模样。当然，对于甘雨小姐你和岩王帝君来说或许也是如此，但对于我们这些生年不满百、如朝露一般很快就会消散的凡人来说，与其相信一个年纪和我们差不多的、品性和未来都尚且还处在暧昧不定的阶段的少女，当然是选择相信一个数千年来立场都没有发生过任何偏转的混血麒麟比较好。”
尽管甘雨觉得这个少年和她相识并没有多久，所以他对于自己的认知肯定也是有许多暧昧难明的部分的，所以他所说的话其实也未必能尽信，可在这个时候，对于少年的言语，她确实有一种非常少见的感觉：
因为此前从未有人能对她说出这种话，能让她体会到沉淀在自己身上的岁月所凝聚出来的“相信”能有这么大的份量。
第五十二章：留云借风真君（上）
虽然沈稚珪其实在心底还有一句话没说。
那就是一个人无论他的内在到底是不是真的仁义，可只要他装了一辈子的仁义，那有谁可以指责他是个伪君子呢？
不过这句话当着甘雨的面说出来就未免有点太直接了一点。
所以他也就只是说了上述那些话而已。
他本来以为这些不过是旅途中用以打发时间的闲聊而已，虽然这么说不太恰当，但这就好像是以前大学寝室里的那些沙雕半夜睡不着觉于是就开始扯淡地谈天论地，但甘雨在那之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沈稚珪见她久久没有接话，以为她是不想要开口，可她偏偏又在用那双明亮得过分又异于常人的眼瞳一直朝他看过来，沈稚珪就纳闷起来，好几次想要打破沉默，但那个羊角少女都没有再说一句话，于是沈稚珪顿时就只能彻底败退，想要找棵树倚在上面，却在起身的时候听到那个少女模样的混血麒麟说：
“谢谢。”
“为什么？”
沈稚珪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言辞，实在说不清楚自己到底说了什么能让她道谢的话。
“为了你对我的称赞？”
甘雨想了想，却只是说。
“只是说出事实而已吧？”
“可就算是这样，也依旧是对我的称赞，所以我还是要向你道谢。”
“那就……不客气？”
沈稚珪也只好说。
他反正是不想要再继续这样的对话了。
但甘雨却在这种时候继续说：
“可沈少侠你说你想要结束那样的循环，何不留下来，亲眼目睹和建设你所想要看见的风景呢？”
“罗马不是一日建成的。”
沈稚珪就说。
他的意思无非就是想要推进璃月的社会进程到他以前所处的社会所在的阶段，穷尽他的一生，估计也未必能看到——
虽然有钟离和甘雨的全力支持，这个过程也未必会那么艰难。
但沈稚珪本人其实并不是那种振臂一呼就应者云集的人物，他也没有那种可以看穿他人心思的慧眼，更没有能力任用合适的人选放到合适的位置，对于他来说，你要他具体描述一个制度到底应该怎么设计和建设出来他或许还有点兴趣，但你让他亲自去做，他估计都指使不动那些人，他早早就看明白了自己的本质，是那种只能作为螺丝钉或者旁观者的角色，而不是指挥谁该去哪里做什么事的上位者的角色。
如果没有这场离奇的穿越的际遇，他多半是会成为普普通通的打工人，在社会的中下层苦苦地挣扎，在他人的评价标准中，多半也只是一个跟《围城》里的方鸿渐一样的无用的好人而已。
所以他才那么向往所谓的诗意的世界。
因为对于他来说，那样的世界才能让他摆脱他人对于他的评价，他也从来都没想过要活在他人的视线和评价中。
虽然也许他确实在某种程度上有改写这个世界的野心。
但野心和能力不匹配，得到的，从来都只是痛苦而已。
所以他所能做的，只是指指点点而已。
甘雨有心想要再说点什么来说服这个少年，可此刻少年的身上透出一种难以言说的疏离感，甚至和她自己以往坐在璃月港的码头上观察世人的生活的那样如出一辙，虽然她也从未得知少年跟刻晴所说的那些话，但此时此刻，她意识到，少年所展示出来的那种通透，或许只是坦然承认了自己身上一部分缺陷而已。
所以这种时候，她只能沉默地目送少年走远。
“《山河社稷剑诀》 第十五式 瀚海阑干百丈冰 已发放”
而当少年真的找到了一棵树并且坐上去想要在那里睡觉结束这一夜的时候，却看到系统突然跳出了这样的提示。
她到底在想什么？
沈稚珪不免在心里这么说。
自己好像也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啊？
难不成这个混血麒麟其实还是个罗马人，唔姆怪？
窜台了，这是提瓦特又不是型月世界！
沈稚珪怀着这种稀奇古怪的念头，一时间倒入了黑甜的梦乡之中。
……
虽然这个事实已经陈述了许多次，但沈稚珪还是要不厌其烦地强调，游戏地图跟实际上的真实世界完全不一样，更不必说这是在满是崎岖陡峭的山峰的绝云间，固然甘雨也有风之翼，沈稚珪也在冒险家协会搞了一双，他也实在没有弄明白风之翼的原理，不清楚何以这薄薄的两片纸一样的翅膀到底是怎么在空中支撑得起一个人的重量的，但在这种魔幻世界，有什么搞不懂的都只能推到元素力上去就行了，所以他也没有多在意这些，然而就算利用风之翼，也不过只是能在跳下悬崖的时候提供一个缓冲和过度而已，想要利用风之翼在群山之间赶路，那是想都不要想——
除非某人能像游戏里提到的那样全程都操控风给沈稚珪提供帮助。
然而沈稚珪直到穿越之前都没有搞清楚，那个在留言板上的“痴女”到底是谁，你要是说那个留云借风真君，看剧情里的表现也实在不像，当然不排除那个“孩子”其实并不是旅行者，而留云借风真君虽然表面上装得一本正经，实际上早就已经对别人芳心萌动。
算了，那人的洞府就在眼前，还是不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为好。
总而言之，在经历了数天的艰苦跋涉之后，沈稚珪和甘雨终于还是来到了那只鹤的洞府面前。
虽然不晓得那个申鹤是不是也在里面就是了。
沈稚珪心想。
毕竟那个黄毛旅行者第一次去找她的时候没有见到那个人。
想必应该是在别的地方修行？
虽然单纯从游戏的角度出发，申鹤这个角色更可能是策划天降下来的，就像是隔壁蒙德的优菈一样，而当时文案估计还没有搞清楚优菈这个角色的定位，所以只能刻意去表现记仇这种人设，一句台词重复到令人生厌的地步。
不过既然都已经真的来到这个世界了，就不能再用那种角度来思考问题了，虽然他也很好奇两个世界的联系到底是什么样的就是了，不过这种问题想多了估计也只是自找麻烦而已，就像是庄生梦蝶这种稀奇古怪的哲学命题一般，想一辈子估计都不会有什么结果，除非他可以往返两个世界进行验证。
第五十三章：留云借风真君（中）
留云借风真君的居所坐落在奥藏山的山巅，山巅上有一个天然的清水池，甚至还能在里面看到活鱼，而这位真君的洞府就处于一片巨大的岩石之中，一条长阶自开裂的石缝中间深入，走到尽头，只能看到几个篆字在微微发光，甘雨和沈稚珪对视了一眼，就敲响了门扉，不久后一只羽毛青白相杂的飞鹤便自洞开的石扉中飞了出来：
“是甘雨啊，你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了？”
虽然坦白来说，留云借风真君看到这个小时候和她住在一起的混血麒麟回来心里其实是很高兴的，但开口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说。
而甘雨面对留云借风真君的时候，实际上心情是很微妙的，但这种时候她也只能去看沈稚珪。
留云借风真君这时候才注意到有一个脸上没有多少血色、显得有些虚弱的人类跟在她的身边，就想到一个可能性，正要开口说出来，却听到那个少年抢先说自己的名字，以及之前他和萍姥姥定好的协议，没等她说话，少年便主动取出萍姥姥的介绍信以及百无禁忌箓递过去——虽然后者其实是不必要的，然而萍姥姥给都给了，沈稚珪总不能说不要吧？
但沈稚珪手中的物品递到半途中，才发觉留云借风真君这种鹤的形态似乎也没有办法接过去啊？
虽然沈稚珪也不明白对方明明可以变成人形为什么会保持这种形态就是了，或许只是习惯了吧？
但留云借风真君只是稍微扫了一眼，感知了一下其中的气息，就大略相信了少年的说辞，何况在这种情况甘雨就在他身边作证，她再怀疑也只能选择相信少年，所以她只是狐疑地审视了少年那张没有多少血色的脸一样，就说：“事情本仙大略明白了，你先演示一下你所谓的真气给本仙看看。”
沈稚珪便伸手摸向身后，当画影剑闪烁着碧绿的寒芒出鞘时，留云借风真君也不免吃了一惊：
这种材质的玉石可不是一般人能找到并且能有那种手段雕琢出来的！
“你的剑是从哪来的？”
所以留云借风真君就不免开口问了一句。
沈稚珪隐晦地瞥了一眼甘雨，想到钟离可能未必想在这种时候暴露自己的身份，为了避免麻烦，就说：“一个朋友送的。”
然后他就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而是很快就将真气灌注到画影剑中，于是剑上的碧绿的光芒瞬间更盛，少年便反手将画影剑朝那只鹤所在的方位掷了过去，留云借风真君顿时就稍微侧过身，然后伸出一只爪子去抓那道碧绿的流光，可当画影剑落入她的手中，却很快便挣脱了，绕着她的身体转了一圈，却又乖乖地落入悬浮在她的身前。
留云借风真君顿时愣住，保持那个金鸡独立的姿势站了好一会儿，才忽然记起来要放回去爪子，最后才伸出一只翅膀去触碰那柄悬空而立的长剑。
她仔细地感知了剑上流转所谓的真气片刻，便又朝剑中注入元素力，于是很快那两股力量就在互相缠绕争斗在一起，最终此消彼长，元素力完全占据了主导，于是碧色的剑器就落了下去，半截插在了地面上。
“你的这股力量的边界感确实要比元素力要薄弱得多。”
同样的评价也出自钟离之口，所以沈稚珪就不免好奇地问了一声：“边界感到底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的真气可能比元素力更适合作为精神的载体，甚至于可以互相转换。”
“转换？”
“将真气转换成精神，或者将精神转换成真气之类的。”
沈稚珪顿时就想到了此前在地球时的那些修仙小说里提到的所谓“炼精化气、炼气化神”之类的概念，然后又不免意识到眼前就有一个实实在在的仙人，虽然这个仙人所用的力量跟真气似乎毫无关联就是了，可她既然这么说，那就说明，自己之前的虚实转换的思路其实并没有问题？
问题纯粹只是“丹砂见火去无迹”这一招做不到而已。
“好了，你要是想跟本仙学机关术的话，可以留下，但能不能学会就看你自己的了，只是你要是半途而废的话，以后走了就别来找本仙了，出去也不要说你是本仙的徒弟。”
留云借风真君就说。
沈稚珪想了想，他也不可能长留在她的洞府之中，所以要是学习需要的时间太久，他估计也会请辞，所以短时间学不会的话就只能放弃这个念想，就点头同意了。
然后沈稚珪就去拔回画影剑。
而留云借风真君越看越觉得这剑是出自某人的手笔，而且这剑估计也没有见过多少血，所以还是十成新的样子，想必是某人最近刚制造出来的，可那人本来就无意让这些武器流传在世间，现在这剑居然堂而皇之地落到了眼前这个少年的手中，要说背后没有那人的授意，她怎么也不会相信。
但她转念一想，既然眼前这个少年已经消除了那个夜叉身上的大半业障，那么那人将这种武器作为礼物给这个少年也不是不能理解，顿时也不再过多关注这些事情，而是转头看向甘雨，和她这个可以说是“养女”的混血麒麟说了几句话，很快就把甘雨噎得无言以对，而留云借风真君见她沉默了下来，顿时就转头去对即将成为自己的学生的沈稚珪说：
“既然甘雨愿意从那么远的地方护送你过来，想必你们是很好的朋友吧？”
沈稚珪略微认真地审视了一下两人的关系，一时间也不清楚该怎么说，“很好”估计说不上，朋友倒还能说是，不过留云借风真君看到他这个样子，就以为他是默认了，就说：“那本仙跟你说一下甘雨小时候的事情好了……”
甘雨阻止不及，顿时就只能满脸通红地看那只鹤正要口若悬河地说出自己小时候的糗事，沈稚珪却在这时候屈指轻扣，弹了一下手中的长剑，打断了她，说：“这就不必了。”
留云借风真君还是头一回被人这么直接地打断对话，一时间也只是稍微有些愕然地看向少年。
第五十四章：留云借风真君（下）
而甘雨则是感激地看了一眼沈稚珪，然后借口她在璃月港中还有大量的公务要处理，既然他们已经认识了，她就要回去处理公务了。
虽然她自己也很清楚，只要少年继续留在这里，很快他就能从留云真君的口中得知自己小时候的黑历史。
不过以少年那种分寸感，绝对不会像留云真君这样逢人就开口乱说吧？
她在心里自我安慰地说。
于是留云借风真君就只能看到少女模样的混血麒麟颇有些像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消失在群山之间，就感叹了一句：“这孩子还是这么毛毛躁躁，也不晓得在璃月港是怎么担任那么重要的工作的，本仙真是担心她能不能好好地履行她跟帝君的契约……”
“有没有可能，她是在你面前才会变得这么毛毛躁躁的？”
沈稚珪扫了她一眼，顿时就说。
“怎么可能？”
留云借风真君丝毫没有自知之明地说。
对于她的这种作态，沈稚珪顿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而是收剑入鞘，然后他举目四顾，扫了一下周围，斟酌片刻，就说：“真君您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在那里搭个草棚，您看如何？”
他随手指了指池边的一处所在，说。
“搭什么草棚，你以后就随本仙住在洞府里面好了。”
留云借风真君毫不在意地说。
“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申鹤那孩子也是住在里面，你们都是人类，正好你也可以教她人类社会里的常识，让她以后可以顺利融入人类的社会，”留云借风真君顿时就伸展翅膀，做出起飞状，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说，“对了，你的真气，如果有机会的话，不妨尝试一下，看看能不能洗去申鹤身上的煞气。”
申鹤现在果然是在跟随她修行吗？
沈稚珪顿时就在心里说。
“煞气？”
然后他就故作疑惑地问了一声。
虽然他确实清楚申鹤身上有这么一个设定。
然而游戏设定里说得云里雾里，所以沈稚珪也很难理解所谓煞气到底是什么玩意，虽然从字面意思来理解的话大概就是她性格天性凶狠凌厉，可若是这样的话，煞气也是能洗去的吗？
“算了，你日后就会理解的。”
留云借风真君只是说，随后这只鹤如同一根利箭一般飞空而起，迅速没入那条石扉深处，她的声音也远远地传了过来：“快点进来吧，不然本仙就要关门了。”
沈稚珪也就只好顺从她的言语，朝石扉中走去。
……
但必须要说的是，虽然留云借风真君早就在歌尘浪市真君的信中得知，少年是个在武学上不世出的天才，所欠缺的只是岁月上的沉淀，所以对于少年这种不务正业地要找她来学习机关术的行径实际上她是很不以为然的，当然她或许多少也能明白自己的老友的意图，不过是想让这个少年拉近和仙人以及璃月的关系而已，但她对待沈稚珪的态度并没有半点要放松的意思，反而变得格外严格。
因为她的本意是想要劝退他，让他清楚个人天赋有限，他不可能分心二用，所以现在最好在武学上用心钻研，日后有所成就了再来学机关术了也不迟——
上一篇：魅魔武神道，用三千倍感度去战斗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