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酱酱酱油
然而半年的时间，没能让魔女记住曼努埃尔。
哪怕是之后的五十年，对魔女来说亦是回家打个盹的概念。比起到外边长期与人相处，魔女更喜欢独自宅在家里隐居，直到哪天觉得无聊，就收拾好行李出去走走，腻味了再回家继续宅着，如此反复。
五十年的时光走完了曼努埃尔的余生，在病床上阖上双目前，曼努埃尔都在遗憾，魔女没有再回到拉德博伊尔，他由衷地认为是自己未能履行承诺，魔女才没有回到拉德博伊尔。
若干年后的偶然间，魔女再次踏足拉德博伊尔，已是曼努埃尔逝世的又五十年。
魔女惊讶于拉德博伊尔的复国，据说在曼努埃尔大帝死后，拉德博伊尔又陷入了内战，导致格罗森海恩王国趁乱夺走了五分之一的土地，形成了至今的对立局面。幸运的是曼努埃尔留下的丰厚家底，维持住了拉德博伊尔王国，不至于再度分裂。
“曼努埃尔……”
魔女抬起头，仰视着广场上近期兴建的雕像，才隐约回想起，自己上次踏足拉德博伊尔时，邂逅过相同名字的少年。
54 百代过客
藏书馆里，阿比盖尔静静聆听着安洁莉卡讲述的关于曼努埃尔的故事。
只不过安洁莉卡终究不知道曼努埃尔的感受，站在安洁莉卡的角度叙述，时间的跨度大到让阿比盖尔怀疑安洁莉卡是不是略过了什么内容。
“安洁莉卡姐姐为什么没有回来呢？”
“因为我忘了啊。”
安洁莉卡无可奈何地摊开手。
“或者说我没想到曼努埃尔能成功，他到底是怎么从一无所有成长到统治一个国家的国王？可惜我没有机会知道他的经历了。”
“我们这里有许多传记……唔，传记里好像没有多少关于嘟嘟鸟的内容……”
阿比盖尔看了不少记载曼努埃尔大帝生平经历的书，其中的记述大多有包含晚年吩咐部下去寻找嘟嘟鸟，但安洁莉卡所讲述的内容却不见经传。
“这很正常，阿比盖尔，几百年过去了，谁又能说得清百年前的人真实的想法？连我也只是推测出曼努埃尔真实的愿望是渴望和平，他认为只有拉德博伊尔再次完成统一，才能结束战争，他的所作所为也确实是在收复拉德博伊尔的旧土。拉德博伊尔人需要一位精神领袖，收复失去的土地，完成曼努埃尔大帝未达成的宏愿，而曼努埃尔恰恰扮演着这位精神领袖。”
没有谁真正在意曼努埃尔真正的想法，拉德博伊尔人对曼努埃尔的生平加以粉饰，在歌剧和舞台剧上固定了曼努埃尔民族英雄的形象。
每当战争迫在眉睫，王室便会极力宣传曼努埃尔大帝，鼓励每个男人和会魔法的人拿起手中的武器，重振拉德博伊尔的荣光。
和平最终还是没能降临这片大地，曼努埃尔死后的三百年，每次和平都是为了下一次更为声势浩大的战争。
“好啦，至少曼努埃尔以这种方式记在了人们心中，他能从平民一步步成为国王，确实是很有才能的家伙呢。”
“安洁莉卡姐姐，我……有个问题……”
听完关于曼努埃尔的回忆，阿比盖尔脸上的表情有些难过。
“安洁莉卡姐姐明明和曼努埃尔大帝相处了半年，离开后不久就忘记了他……如果曼努埃尔最后没有成功，安洁莉卡姐姐再回来的时候，还会记得曼努埃尔吗？”
安洁莉卡听到拉德博伊尔人口口相传的传奇，见到广场上不怒而威的雕像，才回忆起当年遇见的草根少年。国王只有一位，假如曼努埃尔没有成功，像魔女最初预料的那样淹没于人海，成为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小卒，魔女是否还能回忆起邂逅的少年。
“上次来拉德博伊尔时大概还有印象吧。然后再相隔一段时间，应该就记不起来了。魔女的寿命很漫长，记忆能力却不容许我记住每件事。有些老朋友我至今还能回忆得起来，有的老朋友我叫得出名字，但是不知道他埋葬在何处，还有的一些萍水相逢之交，过得时间太长，我真的会忘掉。”
比方说这次魔女刚刚出发，遇见了一名因误会准备向医生复仇的少女，现在安洁莉卡还记得，但下次旅行说不定会彻底忘记。老实说现在安洁莉卡都不太记得那个小镇叫什么名字了，因为真的很没特色，完全是随处可见的城镇。
安洁莉卡不会把每次旅途中的记忆都视为珍藏铭刻于心，像安洁莉卡和曼努埃尔之间，魔女给曼努埃尔留下了回忆，但对魔女来说曼努埃尔却只是匆匆过客，最终直到曼努埃尔溘然长逝，安洁莉卡都不知道他还在等候魔女再次踏足此地。
“……那，安洁莉卡姐姐迟早有一天会忘记阿比盖尔吗？”
阿比盖尔黯然伤神，安洁莉卡一直在教阿比盖尔魔法，阿比盖尔学得很勤快，按照安洁莉卡的说法，差不多达到了可以出师的程度。
阿比盖尔隐约能理解曼努埃尔的心情。
他（我）可能以为，自己在魔女心中是特别的吧。
曼努埃尔以为魔女会很看重临行前的约定，但那不过是魔女随口一说，一晃百年过去，才勉强回忆起往昔的诺言。
阿比盖尔并没有和安洁莉卡有过任何承诺，她和安洁莉卡的相处还不到半年，一想到自己有天会被安洁莉卡忘记，阿比盖尔心里就觉得有一些难受。阿比盖尔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现在的心情，她经常会见到安洁莉卡谈起过去的伙伴。
回忆着已逝去的友人时，安洁莉卡难免会落寞，她之前待过的团体，现在基本都只剩她一个人了，有的甚至连后代的血嗣都断绝。每当看到那样的安洁莉卡，阿比盖尔不禁会思考，在魔女心里留下地位是正确的么？阿比盖尔陷入了一种矛盾，她贪婪地想要在魔女心中占据一席之地，又不愿意在未来的某天，魔女对着她的坟墓自言自语。
安洁莉卡微笑着……用食指弹了一下阿比盖尔的额头。
“好痛啊！安洁莉卡姐姐！”
“哼哼……一副多愁善感的样子，才不适合阿比盖尔。如果一定要我回答的话，我只能说没办法保证，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你看，曼努埃尔的传记上关于他的婚姻记载。”
“婚姻？看起来很复杂，曼努埃尔大帝好像和几位女子有关系……”
人们愿意相信英雄身边有美人陪伴，除了历史上曼努埃尔的王后外，给曼努埃尔找了无数绯闻女友。
“没有谁觉得曼努埃尔是孑然一身的，事实上他最后确实娶了妻子，有了一个大家庭。阿比盖尔可能觉得我最后没能去见曼努埃尔一面很遗憾吧？但曼努埃尔有属于他的生活，他的人生并不被束缚在和我相处的半年里。”
安洁莉卡摸了摸阿比盖尔的脑袋，她最初的打算正是教给阿比盖尔魔法，然后与她分离。
“你和曼努埃尔是我的人生中的过客，反过来说也是一样的哦。阿比盖尔，你的人生还很长，未来的某天，你会遇见比我更重要的人。”
55 魔女小姐偏好看海模式
相隔一周后，魔女和阿比盖尔的调查终于有了结果。
藏书馆里充斥着大量曼努埃尔开创的王朝之后的内容，不过耐心去寻找依然能捕捉到关于「术」之勇者后裔的记载。
七位勇者的力量即世界上最初的七个固有魔法，它们必然存在且仅限一人持有，前任持有者死亡或失去固有魔法使用资格的情况下，这种固有魔法会转移到其他人身上。
最典型的继承方式是血脉继承，「愈」之勇者一脉正是如此，由于「愈」之勇者可以强化生命力，导致「愈」之勇者家族始终能有直系血脉存在，因此勇者的力量始终保存在比尔森王国的王室。
勇者的固有魔法会自主选择最适合的人，艾克莉西娅的父亲安德鲁没有继承「愈」之勇者的力量，因为艾克莉西娅的心性要比安德鲁更适合成为「愈」之勇者。
然后是拉德博伊尔王国的「术」之勇者，继承条件是魔法天资最聪颖的人。不过「术」之勇者的力量是从初代「术」之勇者的后裔中选择，并非百分百会出现魔法天才，如果「术」之勇者的后裔中某一代人没有天才，依然不会转移到其他人身上，而是在矮子之中挑一个最高的，强行把「术」之勇者的力量塞给那个人。
安洁莉卡觉得这应该是防止勇者的力量满世界乱跑，不然「术」之勇者的力量早到她身上了，她可是大陆上屈指可数的魔法天才。
总之，「术」之勇者死后的数百年，其家族便出现了没有天才的一代人，导致继承了「术」之勇者力量的人实力平平，结果被王国爆发的政变推翻。被推翻后的「术」之勇者后裔依然是拉德博伊尔王国里的大贵族，但他们再也没能取回王位，其家族反而随时间推移逐渐走向衰败。
于是四百年前的动乱中，「术」之勇者的后裔在内战中被确认为主支绝嗣，藏书馆内书籍上记载的家谱上，「术」之勇者的末代已是三百年前的故人了。
不过大家族总归存在着远亲，安洁莉卡将目标锁定在这些远亲身上，根据记载，有一部分失去了军队的「术」之勇者后裔，认为战乱中的拉德博伊尔不再适合他们，决定带着财宝，离开他们祖祖辈辈生活的故土。
这一分支在藏书馆上没有记载，毕竟在战乱的年代，没有谁会去追踪报道贵族家系的延续问题。
查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的安洁莉卡，来到王宫的宫殿与彼得国王和罗莎琳告别。
“感谢国王陛下的特别恩许，我们已经在藏书馆内有所收获。「术」之勇者的后代已经不在拉德博伊尔王国的境内了，我们准备离开这里。”
“关于事先承诺的魔法术式……”
“在这里。我将序列一的魔法术式融入到了卷轴中，使用时注入魔力再抛出卷轴即可。不过使用过后卷轴会损毁，请自行把握使用的时机。”
“唔，只有一次的机会么……”
彼得国王显然有些踌躇不定，宫廷首席魔法师罗莎琳至多只掌握到序列二的魔法，难得有序列一的大型杀伤魔法当做底牌，一次机会未免容错率过低。
“陛下，万不可贪求于魔女。”
罗莎琳低声劝告彼得国王，序列一的魔法可以改变一场战争的走向，可遇而不可求。
犹豫许久的彼得国王还是选择了妥协，接受了安洁莉卡赠送的附有一次性序列一魔法的卷轴。
彼得国王对魔女初来乍到时的所作所为略有微词，但最后他还是保持了对尊贵的大魔法师的礼节，表示任何时刻「黑」魔女都是拉德博伊尔王国的贵宾，随时都可以享受拉德博伊尔王国最高的礼遇。
王城外，魔女与阿比盖尔再次踏上了旅程。
“我还以为安洁莉卡姐姐还会继续待在王都玩一段时间。”
“因为拉德博伊尔王都的女孩子我都玩腻了……咳咳，不是，拉德博伊尔王国的战争迫在眉睫，我们得抓紧时间才行。”
“好、好过分的发言……可是我们根本没查到「术」之勇者大人的继承者究竟去了哪里啊……”
“在拉德博伊尔王国已经不可能查得到了。末代选择远赴他乡的「术」之勇者后裔，位于格罗森海恩王国境内，他们无法战争入侵的格罗森海恩人，所以才选择出走。我们要找到「术」之勇者后人的去向，必须得去格罗森海恩王国。”
安洁莉卡脸上洋溢着胜利女神般的笑容。
“运气好的话，我们在格罗尔森海恩王国也能享受到贵宾待遇。”
“总觉得安洁莉卡姐姐惦记上了格罗森海恩王国的大姐姐们……”
“怎么可能啊，我是正人君子。”
阿比盖尔认为公然去按摩店找女孩子玩就已经谈不上什么正人君子了，说到底为什么从不避讳自己是美少女的安洁莉卡会有这种油腻大叔般的兴趣啊……
谈到要去格罗森海恩王国，阿比盖尔心里有些担忧。在拉德博伊尔王国的藏书馆记载中，格罗森海恩人有着一头极具象征性的卷发，他们对待拉德博伊尔人尤为残忍，几乎是把拉德博伊尔人当做牲畜来驱使。
时至今日，拉德博伊尔人的文献中依然充斥着对格罗森海恩人的抹黑与唾弃，甚至形容他们标志性的卷发是将灵魂出卖给恶魔的特征。
“话说回来，安洁莉卡姐姐不是说原则上不效忠于任何一个国家？为什么还要给拉德博伊尔王国战略性的魔法术式呢？”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魔女TIPS】
亚马乌罗提王国毁灭后，魔女的心态发生了一些转变。如今的魔女通常会选择站在上帝视角观察一个国家的变迁与走向，不再渴求于拯救每一个人。即便那个国家、那个城邦属于魔女过去的旧友，魔女也会任由大厦将倾。
值得一提的是，许多国家、城邦的建立，背后都有魔女的助力。或许亲手创造一个王国，再静静看着它一步步走向灭亡已经成为了魔女诡异的兴趣。
56 【魔女与格罗森海恩王国】
格罗森海恩王国，王都城门外。
“你是说……有意向为我们提供魔法术式？”
“没错。我需要觐见国王陛下或宫廷首席魔法师。”
“……稍等。”
大概是看在安洁莉卡有一张不错的脸蛋的情分上，门卫反复打量安洁莉卡过后依然没有动怒。换做一般的小丫头说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大话，门卫不可能有好脸色。
当然另一个原因是安洁莉卡的魔杖另一端是扫帚，不免联想到魔女，若当真惹恼了魔女，对格罗森海恩王国来说绝对是莫大的损失。
安洁莉卡哼着轻快的小曲回到了阿比盖尔身边，阿比盖尔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什么想法就直说吧。”
“安洁莉卡姐姐真是烂透了。”
“呜呜，我只是在用我的力量谋求在格罗森海恩顺利调查的特权，阿比盖尔竟然这么说我。”
安洁莉卡故作抹眼泪状。
阿比盖尔再笨蛋也明白了安洁莉卡的计划：她的原则是不效力于任何一个国家，既然给拉德博伊尔提供了序列一的魔法术式，反过来再给格罗森海恩王国也提供一个，等于没站在哪一方。
反正安洁莉卡又没承诺不给格罗森海恩王国提供，彼得国王和罗莎琳大概不会想到魔女如此没节操，前脚刚离开王都，后脚立刻用空间折跃跳转格罗森海恩王国。
“不过……格罗森海恩王国的氛围，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呢。比我想得要武德充沛。”
安洁莉卡抹了抹根本不存在的泪水，开始观察格罗森海恩王国的现状。
拉德博伊尔人与格罗森海恩人是世仇，拉德博伊尔王国的宣传口号始终是格罗森海恩人鸠占鹊巢，以此强化自身发动战争的正当性。曼努埃尔逝去后，两个国家爆发的战争大多都是拉德博伊尔王国率先挑起。
然而，格罗森海恩王国内的氛围有过之而无不及，王都外的告示栏上挂着若干海报，其中一张写着拉德博伊尔人的大字，并在上面加以毫不掩饰的血淋淋的骷髅头。仔细看告示栏上的内容，绝大部分都是鼓励格罗森海恩人参军。
似乎如今的格罗森海恩王国成为了崇尚军事的国度，城门外不远处便是参军的报名处，人们不担心成为士兵会丢掉生命，家家户户都以家里有士兵为荣。
报名处的格罗森海恩旗帜下时不时响起整齐的口号。
“打倒拉德博伊尔人！”
“为了格罗森海恩！为了国王陛下！也为了我们未来幸福的生活！”
每个士兵都咬牙切齿，似乎与拉德博伊尔人有深仇大恨。
等待门卫的回报的过程枯燥而无趣，安洁莉卡索性起身来到告示板附近，尝试搭讪一位年轻的小哥。
“嘿，少年……唔姆，这个开场白让我回想起当指挥官时无法逃离的阴影……”
“指挥官？你也是来参军的吗？”
少年有些诧异竟然会有安洁莉卡这么可爱的女孩子来报名参军，不过看她的打扮，应该是魔法师一类的人。
“不，我是外来的旅行者。我只是比较好奇为什么这么多人想成为士兵，格罗森海恩的军饷很丰厚诱人？”
“我们是为了能让家人们过上好日子。只好把拉德博伊尔人解决掉，一切都能好起来。”
“为什么这么说？”
“你作为外来者，应该不知道费尔登惨案吧？”
少年冷笑着讲起了格罗森海恩人难以忘怀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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