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燕别故
雪之下雪乃站在屋门的玄关处。
门外一台陌生的梅赛德斯迈巴赫限量超跑已经在发出阵阵不耐烦的嗡鸣声。
身穿晚礼服的少女缓缓走出房门，她依稀记得对方之前的座驾好像不是这台车，不过联想到对方的身价，随便换车似乎也很正常，只要驾驶座上还是那个人就没问题。
她面无表情地走进了车里。
今天放学没多久，自己还在侍奉部活动室里看书的时候，就突然接到了他的电话，让自己穿上能够去参加宴会不会给他丢脸的衣服等着他。
早已认命的少女自然没有过多的争辩，只是默默锁上了活动室的门，回了暂时租住的屋子里做起了准备。
“你这里不管是距离我公司还是丰之崎都不算近，之后换个住的地方吧。”
车子刚刚起步，驾驶座上的青年就用带着淡淡戏谑的语气说道。
正在给自己系安全带的少女手一僵，随后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虽然她并没有转头，但却能够感觉到身边那个男人似乎很不爽地砸了咂舌。
雪之下雪乃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心里却有些愉快——这是她最近才意识到的事，如果说这家伙折磨自己是为了看她难受的模样，那么只要自己对于他的折辱完全无视，是不是反而能够让看不到想看东西的对方难受起来呢？
女孩也很清楚，自己这种行为实在算不上什么抵抗，倒不如说更像是耍小性子，不过自己本来也没什么能做的，试试也没什么。
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完全没有用的样子。
——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差点被对方拿来泻火的女孩有些愉快地想道。
今天的宴会是秋菱文平举办的。
名义上只是普通的交流会，但本质上却是瓜分四宫家的派系一同参加的庆功宴。
有秋菱文平的名字放在这个宴会抬头，被邀请的人自然都会参加，倒不如说就算没被邀请到的人，拼了命削尖脑袋也想钻进来。
只可惜枫叶科技的保镖是世界级的，想突破安保，你得先过FBI和克格勃、然后是中情局跟第七局，最后还有华国兵王和枫叶科技的保全机器人。
有突破这种级别的安保的实力，为什么不干脆从灯塔国那边弄颗核弹来重新核平一次东京呢……
当秋菱文平这个主人翁到达会场的时候，里面几乎所有宾客都已经到齐了，都在那边和乐融融的聊天谈生意，交换着各自的人脉资源。
唯独有两个人看起来和整个会场有些格格不入。
那是一个黑发红瞳的少女，与她的金发女仆。
是不是还能听到一些围绕着她们的窃窃私语。
“为什么四宫家的人会在这里？”“是秋菱先生发的邀请函，据说他连四宫黄光都邀请了，不过对方并没有赴约。”“这是什么终极羞辱……”“愚蠢，四宫黄光那个家伙要是今天赶来倒还算有种，估计秋菱先生也就到此为止了，可他现在拒绝参加交流会，那是落秋菱先生的面子，是注定要被一脚踩进泥土里的。”“这么说来，这个四宫家的大小姐倒也还算有点担当。”
虽然四宫辉夜看起来大大方方地在那边非常文雅地品尝着宴会上精致的食物，但感知超越常人的秋菱文平却能够看到她身体那微不可查的颤抖。
是没有习惯这样的场合吗？还是说只是亲眼见到了四宫家被彻底砍碎的样子，所以切身感到了畏惧呢？
在秋菱文平携着雪之下雪乃跨入会场的那一刻，所有的目光全部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感谢大家给我秋菱这个面子前来参加交流会，等待会的交谊舞会结束后，我有事将会宣布，敬请期待。”他朗声说道：“在这之前就不打扰各位的雅兴了。”
他这句兣不打扰各位的潜意思里，也有各位在这之前不要来打扰我的含义。
毕竟如果不提前做出警告，肯定会有许多人想要凑上来套近乎。
现在虽说肯定也会有听不懂的愣头青想要接近他，但人数会少很多，而且大都会被其他的与会者拦住，偶尔有那么一两个漏网之鱼也能很轻松打发掉。
说完，秋菱文平便牵着雪之下雪乃的手走向了不远处的四宫辉夜。
是时候见见四宫家的这位新任家主了。
第九十九章 错位的两人
四宫家其实并没有特别正式的家主继任制度。
毕竟四宫家发家的时间并不长，完全是靠四宫雁庵白手起家做到如今那种程度的，和那些从江户时代一直传承到现代，有着明确家族制度的华族并不相同。
老实说，在没有金手指的情况下，能够从一介普通人扶摇直上，成为统御日本商界的寡头之一，四宫雁庵确实相当厉害。
只可惜时代正在飞速发展，曾经辉煌的巨大战舰变得千疮百孔不堪一击，新世界已经没有能够承载他这个老人的船了。
在四宫黄光向秋菱文平露出獠牙的那一刻起，四宫家的下场就已经决定，现在只是被肢解已经能够算是比较好的结果了。
而作为四宫家支离破碎的直接原因，四宫黄光的所作所为自然遭到了这个集团几乎所有人的厌恶与敌视，如果说一开始在面对外部压力的时候尚且能够保持团结，在四宫黄光的指挥下勉力挣扎的话，那等到外部压力彻底超过了四宫家内部的力量，光鲜亮丽的外表上被压得布满裂纹，所有人都意识到最终的结果后，那份团结自然瞬间烟消云散。
四宫黄光咽下了自己种出的最大苦果，被父亲所厌弃，被集团内其他山头当成了靶子，背上了几乎所有的黑锅，被打造成了十恶不赦的混蛋——虽然他本身也差不多就是这么一个人，但背地里行事看着受害者拿自己毫无办法洋洋得意，和被扒掉一切遮羞布，将那份罪恶展现给所有人看的无力感是截然不同的。
没有任何翻身的可能，四宫黄光落入了人生的谷底。
四宫雁庵的另外两个儿子，四宫青龙因为和四宫黄光关系过近，最后在大哥四宫黄光跌落深渊的时候，自然没能来得及撇清关系，也成为了众矢之的，背负了一部分的黑锅去陪四宫黄光了。
老三四宫云鹰则在家族受难的时候立刻选择逃离了日本，现在应该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里，依靠过去敛集的财富过着富家翁的生活。
当四宫家的男人都不能指望之后，四宫财团里的其他人自然而然将原本被忽视的四宫辉夜抬上了主座——虽然和辉夜用早坂爱的小金库去经营了一下人脉也有关系——对他们而言，四宫辉夜是相当理想的拥护对象。
她年纪尚小，没有自己的势力，弱小无力，无法制衡其他派系，除了四宫财团的主人这个头衔之外，几乎什么都没有，这意味着四宫财团的一切，都能够任他们施为了。
只可惜他们并没有弄清楚，当枫叶科技将四宫家定义为敌人的那一刻起，四宫家所谓的‘财富’都已经成了过眼云烟，他们拼命争夺的那点东西，最后也只会成为秋菱文平用来喂狗的饲料而已。
反倒是在他们眼中年幼懵懂，不懂世事的四宫辉夜，她早早就理解了这一点，除开四宫家的主人这个头衔之外，什么都没有拿走，最终却反而以此成为了四宫财团里唯一的赢家。
秋菱文平将四宫财团的一些残渣还给了她，虽说和过去的四宫财团相比，只是九牛一毛的程度，但相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那已经是花上一辈子都赚不到的天文数字了。
“四宫小姐，你感觉如何啊？”秋菱文平借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看着少女，朗声问道。
雪之下雪乃挽着秋菱文平的胳膊紧了一下。
她也从周围的人那边得知面前这个少女的遭遇——和她一样，因为家里某人得罪了秋菱文平，被枫叶科技直接摧毁，从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雪乃不由为对方感到难过：难道她也要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变成自己现在这种样子了吗？
“感觉非常好，秋菱先生。”有着酒红色眼眸的少女抬起头来，对着秋菱文平不卑不亢地说道。
看吧，她还在那边故作坚强，我那个时候也是这样的。雪乃哀伤起来。
“虽然只是残羹剩饭兏而已，不过你应该也吃的很高兴吧。”秋菱文平接着说道。
这家伙，果然还在嘲笑这么可怜的孩子，实在是太扭曲了！雪乃在心里愤愤地想道。
“是的，我从来没有感觉这么好过。”四宫辉夜如实回答。
这就是敢怒而不敢言的模样吗，这孩子真是辛苦了……
雪乃对四宫辉夜感到更加怜惜了。
如果不是被秋菱文平狠狠整治过，恐怕她现在已经出言维护对方了。
“那可太好了……”秋菱文平刚想要说些什么。
“那个，”雪乃却已经不想继续听下去了，她生怕对面那个孩子被秋菱文平羞辱到破防，以她对秋菱文平的了解，到时候对方只会获得更大的侮辱而已，于是少女拉着秋菱文平的胳膊：“我肚子有点饿了，我们去那边吃点东西吧。”
“要去你自己去，又不是小孩子了。”
秋菱文平松开了少女的胳膊，莫名其妙地看了雪之下雪乃一眼：“难道你还害怕走丢吗？”
雪之下雪乃被对方那种看笨蛋的眼神看的气到哆嗦起来，但她还是努力保持着淡然的神情：“你应该也饿了吧，去吃点东西再聊也不迟。”
“不，现在都快八点了。”秋菱文平慢条斯理地回答道：“我肯定是吃过晚餐才来的啊。”
雪之下雪乃：“？”
你都不早说，我在家里等了好久啊混蛋！
没有理会莫名其妙又在发疯的雪之下雪乃，四季再度看向四宫辉夜：“那你打算怎么做呢？虽然那点钱想要重启四宫家有点困难，不过如果只是稍微弄些产业从头再来不是什么难事。我也可以帮忙，给你一点小小的帮助。”
“不用了。”
但四宫辉夜却坚定地摇了摇头，看的雪乃大急——这么果断拒绝他的提议，这家伙绝对会报复的！
“我不打算重新走一遍父亲的老路，钱只要够花就好，”四宫辉夜露出了秋菱文平认识她之后，第一次见到的灿烂笑容说道：“我啊，要去学摄影了。”
第一百章 正主来了
“……摄影？”
本来还想说点什么的雪之下雪乃愣在了原地，她完全没预料到对方会突然说出这种话来。
不是，这么严肃的时候怎么会蹦出这种毫不相关的话题来？
随后她又担心地看向秋菱文平，生怕这家伙觉得自己被拒而恼羞成怒。
但出乎她预料的是，秋菱文平虽然脸上确实带着点诧异的神色，但并没有被人拒绝感到没有面子的那种羞恼，反而露出了并非是霸道总裁标配的‘邪魅一笑’，而是难得的正常笑容。
“你真的想好了吗？”他嘴角微微勾起，注视着黑发少女：“一旦离开这个圈子，想要重新进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而且我的恩惠儭也不是那么白菜价的东西，这次错过的话，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
诚然现在四宫辉夜手上的那点家底放在这个宴会中只能算一穷二白，可这样的宴会本身就是顶级的人脉资源，只要还能留在这个圈子里，其他姑且不论，至少淘弄资源重新搭个四宫家的架子难度不算太大。
“我以前就不属于这个圈子，以后也没想继续待在这里面。”
四宫辉夜温婉地笑着回答。
因为从小在四宫家的遭遇，她生性比较要强，从来不会在别人面前露出自己的软弱，总是一副冰冰有礼的模样，所以曾被秀知院的学生私下称为冰辉夜冰美人之类的。
但此时她所面对的是几句话就拆了四宫家，远远凌驾于寻常商人维度之上的秋菱文平，说的难听一点，对方想要炮制她根本不需要装模作样——她的骨头难不成还能比四宫家更硬么。
而她能够挣脱长久以来的桎梏与梦魇，获得一份属于自己的家底，拥有走入阳光之中的自由，不需要连出去参加个庙会都得向管家之流的打报告，也全都是仰赖对方的宽容。
正是因为如此，少女才会将秋菱文平当做可以信赖的大人，用诚挚的笑容以待之。
“比起继续在这种圈子里如履薄冰的生活，我更想要像个普通人一样，享受着平凡的幸福。”说着少女眨了眨眼睛，笑意盎然：“而且托您的福，现在的我也有了足够的财富，能够自由的生活下去。”
“大小姐……”在她身后一直都没有说话的早坂爱轻声呢喃了一句，脸上的神情就像是在看女儿似的带着点微妙的感动。
她甚至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手绢擦了擦自己的眼角。
雪之下雪乃觉得这家伙八成是在营造出一种‘大小姐以前过的真是太惨了’的气氛来替四宫辉夜卖惨，但她没有证据。
少女悄悄扭头打量起了秋菱文平，想要看看这家伙到底会是什么反应，结果却发现秋菱文平从路过的女仆手里的托盘上拿过了一杯香槟，似乎有所触动。
“平凡的幸福啊……”他摇晃着香槟杯轻叹一声：“这种东西可没那么容易获得。吃饭玩球睡觉洗澡，看似幸福，但时间一长就会感觉自己在虚度光阴，到时候那种空虚感可不是能随便打发的，它会像是附骨之疽那样一直存在，啃食着你的内心。越是想要为了打发时间去找事情做，等事情结束之后就越是会感到空虚，最后连人都变得不对劲起来。”
这家伙这么一脸深有感触的样子，难道他就是因为平常太闲了，所以才做这种事的吗？
雪之下雪乃在心里想道。
“我也不知道未来会走向哪里，不过现在我对摄影很感兴趣，所以打算先去学摄影。”四宫辉夜酒红色的眸子里却没有丝毫犹豫：“等毕业以后，就去全世界拍自己想要的照片，然后总有一天，将影集出版出来，将我看过的美丽的一切都展现给其他人看，这样也算在世界上留下了属于自己独有的痕迹吧？”
“这不也挺好么。”
秋菱文平将香槟一饮而尽，便不再多说什么，带着雪之下雪乃走向了主位。
雪之下雪乃迟疑了半晌，这才问道：“你不生气吗？明明她拒绝了你的要求。”
“那孩子可比你聪明多了。”
秋菱文平却不以为意地说道：“懂得分寸，知道进退，既不妄自菲薄，也不会逾矩，很难想象她居然是那个四宫黄光的妹妹。”
无数人挤破头想要钻进这个圈子，因为这个圈子看起来就无比的金碧辉煌，只要跨入其中等待着他们的便是纸醉金迷的生活。
可她却能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的情况，在已经身处其中的当下，面对他这个规格外助力的招揽毫不心动，决定急流勇退。
单以这份魄力而言，今天少女出现在这个几乎是日式上流社会的顶级宴会上，就已经十分够格了。
“既然你这么中意她，为什么不把她当成宠物，抓到自己身边呢？”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秋菱文平这么夸赞四宫辉夜，雪之下雪乃心里感到有些堵堵的。
她并不喜欢秋菱文平，倒不如说对这家伙讨厌居多，可当他的目光不再落到自己身上时，雪之下雪乃却莫名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忍不住说道：“这样的话，我也能功成身退了。”
秋菱文平停下脚步，有些惊讶地看向了雪之下雪乃。
少女知道自己失言了，但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淡然，就好像刚才那句话不是她说的一样。
“你吃醋了？”秋菱文平愉快地问道。
“没有这种事，请不要那么自以为是。”雪之下雪乃硬邦邦地回答。
但这种反应反而坐实了她的小情绪。
秋菱文平看着她，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让少女忍不住有些心虚。
然而就在这个瞬间，会场的大门被人从外面用力地推开。
紧接着，看起来狼狈不堪的四宫黄光从会场外快步走了进来。
他表情狰狞，双眼满是血丝，眼睛充满恨意地掠过秋菱文平，随后死死地盯着四宫辉夜，朝着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走了过去。
秋菱文平的笑容一闪而逝：这次宴会的正主终于到了。
——如果不是他默许，光靠四宫黄光这个废物点心，怎么可能闯过宴会的保全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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