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灯子
“关于这点我也不能完全说清楚。但是，有一点可知的是，对于魔神而言，死亡并非是终点……
那么，对于这群即使行走于人世的身躯死亡，也依旧能够顽强存在的魔神们而言，驱使祂们行动的动力究竟是什么呢？”
少女的眸光之中带着些复杂。既有感怀，又有悲伤……
“因为对人类的爱，又或是恨么？”
“实在复杂难懂呢……”
应达与伐难都露出了有些明悟的样子。
只不过，苦雪并不认为这就是此世唯一的答案，只是讨论若没有分歧便没有意义，她所要做的也并非说服两人。
而就是只是分享自身的看法——
况且，也正因为不知道对方所思所想，所以她才想要亲自见上对方一面。
“好了。这个问题我也不清楚正确的答案。或许往后我们可以在赫利乌亚大人那里得到答案，但这前提是我们要先好好打声招呼，与她成为朋友开始。”
属于盐神的聚落已然近在眼前。
第三十章 赫乌利亚
盐神的聚落并没有伐难或是应达所想的那么破败，与这相反。
在这里的人们大多衣装完整，虽然面黄肌瘦的，但这也是长期流亡所造成的影响，氛围上并没有“山穷水尽”的窘困。
这也很正常，拥有盐神的庇护，即使流亡再多次，只要周围的村庄愿意与他们进行交易，她的子民们就不会落魄到哪里去。
毕竟在这乱世之中，盐同样也是交易的硬通货之一。
刚一进入聚落之中，三位各具特色的少女就吸引来了来往之人的注意，只不过再发现那明显有别于常人的华美衣物后，大多面露担忧之色，更有甚者掉头就走。
一时之间，有种焦虑的气氛流淌于周围。
只不过，最后还是有一位老翁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语气显得有些敬畏。
“敢问三位……仙家，造访我等盐之魔神子民的聚落有何贵干？”
“我等来自归离集，并无冒犯之意。来此是为见赫乌利亚大人一面，与她探讨合作共荣之事。”
在听见少女来自归离集这一现今最大、且最安全的人类聚落后，这老翁倒是放下了些戒备，语气也缓和上不少。
“原来是来自归离集的贵客，我等拙目，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说着，他便想行上一礼，只不过被苦雪轻轻托住。
“老人家不必如此，我们并非抱着凌驾于他人之上的想法而来，这应当是合作的前提。”
“原来如此，是我等太过势利了……”
听见此话，老翁显得有些惊讶，而后犹豫了片刻，才问道：“敢问仙家之仙号如何称呼？”
“我并非仙人，没有仙号。只是一介普通木匠而已，老人家叫我苦雪就好。”少女收回手，温和地回答道：“我身边这两位则是应达与伐难。”
两位夜叉小姐并没有什么表态，只是保持着冷淡的表情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倒不是故意摆架子，而是她们一般跟随帝君大人出行时，都需要伪装出这种生人勿近的样子。
毕竟凡人难以承受仙家的气运，若靠得太近，对彼此都不是一件好事。
因此，就需要以“能面”吓退心思不正者。
“……好，好。老翁记住了，不知可否再问您一个问题？”
老翁有些希冀地看向她。
苦雪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而是点了点头，这得来老人家感激地目光，他很快便问道。
“不知苦雪大人是否见过一青壮男子，长相平和，名唤阿宛。约在十日前从此出发，算算日子应当已经到了归离集才对，只是一直未曾有回信……”
听见这熟悉的名字，苦雪倒也猜出几分眼前老人的身份了。
她温和地回答道：“您所说的那位阿宛，若没记错的，臂膀上还绑着白色头巾对吧？他如今尚在归离集，正在预订采购的物资。”
“……没错，正是他。这孩子也真是的，平安抵达了也不知道先捎人回来报个信，总是毛毛躁躁的。”
老翁低声嘟囔了几句，像极叨念自家不成器孩子的长辈。
只不过，他也没有沉浸于此，而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解释道。
“……唉，让您见笑了。村里的孩子们总是很向往归离集那样繁荣的城镇。
个个争着抢着希望过去，而阿宛这孩子则是因为对赫乌利亚大人信仰最深，而被选上出发。
大概也因此心存负担，不愿让赫乌利亚大人与聚落的大家失望，有些鲁莽之处还望您见谅。”
“不会，阿宛给了我们许多有用的信息，也是他转述的盐神大人让我们认为是值得信赖的一方，所以才有此行。”
苦雪安慰道。
“而且，能在这乱世之中依旧保持如此纯澈信仰，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那孩子的偏执而已。如赫乌利亚大人这般温柔慈爱之神，又怎会为了一点微不足道的信仰才庇护我等呢。”
与料想之中不同的是，这位明明同样对盐神赫乌利亚抱有信仰的老翁，在谈及此事时显得并不高兴，反而十分失落。
只不过，他似乎并不打算展开细讲，而是转移开话题，像是刚反应过来似的，有些惊讶地说。
“说来，这位苦雪大人，方才老翁心切，没能留意……您可就是传闻之中那位‘苦雪’？”
“传闻？若无她人也唤此名的话，那正是本人了。”
少女有些困惑于他的后知后觉。
可这老人却是显而易见地面色红晕了些，语气也更加崇敬了起来。
“既如此，还望您随我一同去见赫乌利亚大人一面。她时常赞叹您所创造的机关，称此妙想利于万民生计，若她能够见到您，一定会很高兴——”
说着他便引起路，而一旁本来见此状，也想报上仙号惊一亶惊对方的应达顿时微不可查地撇了撇小嘴。
而伐难则是用衣袖遮住微微翘起的嘴角，防止被人看出端倪来。
随着老翁一路抵达聚落的正中心，也是这里唯一一顶带有装饰品以及繁花的帐篷。
这边还供奉有给盐神的物件，空气之中也弥漫着花朵的幽香，只是细闻起来又像是有心遮盖什么气味似的。
还不等老翁掀开帘布，为三人引荐，那帐篷内就率先走出一道倩影来。
就如魔神之名般，她有着盐般质感的长发，鬓发上还别着一朵用盐晶雕刻而出的百合花。
容貌精致，气质柔弱，好似随时就会被风吹走的易折花朵。
一见到她们，便绽放出惹人怜爱的笑靥。
“——欢迎你们，来自归离集的贵客。”
那笑颜太过动人，以至于叫人升起想要将其破坏玷污的冲动，就连苦雪也隐约受此影响，而伐难与应达则是皱起眉，心中皆是泛起些敌意来。
夜叉们对于这种魅惑人心的能力相当有恶感，尤其是女性夜叉，早些年因为某些魔神的缘故，大部分女夜叉的风评并不算好。
像这样卖弄姿色，以悦他人的女子很难在她们这里获得认可。
况且，要真论美貌，她们的苦雪大人也完全不弱于对方。
就这样，在这种微妙的气氛下，少女与赫乌利亚的第一次合谈开始了。
第三十一章 细雪无声
盐神的会议厅内，并没有多么奢靡的摆设，大多都是一些由盐雕而成的饰品。
其中还有着一些类似由盐堆成的，像是某种“工具”的仿制品。
注意到少女投去的好奇视线，赫乌利亚有些羞赧地笑了笑。
“让你注意到了吗？那些粗陋的仿作品。”
“不会，任何器物在雏形阶段大多如此，能够将灵感从无形付诸于有形，已然值得夸赞。”
苦雪当然不会看不起人家，即使这位魔神给她的感觉十分的弱小，不说两位护法夜叉，恐怕就连自己也能战胜对方。
可是若万物皆以此为评价，不免太过空虚。
那一份对人类的深爱，足以令也有一半是“人”的苦雪对其心生好感。
“是这样么……”赫乌利亚似乎有些意外于得到这样的答案，跟着又问道：“哪怕是被誉为机关之道天才的苦雪小姐，在制作那些器具之前，也是如此么？”
“当然如此。哪怕有了具体的思路，从零到一的过程依然十分艰辛。”
谈及此，少女露出些许难为情的微笑。
“况且，我也只是因为有幸拜得留云借风真君门下，又有同样专精此道的母亲教导。实在不敢妄谈天才之名，多是大家谬赞而已。”
她从不将那些发明视作自己一人的成果。
只是有幸于站在巨人的肩膀之上，看得更远，且更具思路而已。
赫乌利亚也思忖了片刻，信服地点了点头。
而苦雪身后的两位夜叉小姐，则是颇为微妙地注视着女孩的背影。
这种谦虚的性子倒是与那位留云借风真君不同，反倒像是归终大人与帝君的结合。
在简单地寒暄后，大家便也进入正题。
“那么，关于盐之乡与归离原的合作贸易往来，我方大致有这些需求……”
赫乌利亚讲述着目前，被称作盐之乡的聚落最为需求之物。
粮食。
这点不必多说，若没有食物，人就会饿死。毕竟人不能离开盐，同样也不能离开吃的，但前者有时却能通过后者来补充。
可是盐之乡既没有如归终那般拥有“大智慧”的人，更没有帝君那般左右战争胜负的武力。
偏偏又因东迁西迁，流亡之人大多没有侍弄土地的经验，狩猎方面的经验虽然出众，但也不可能只靠为此维生。
正常情况下还是需要拿盐对外交易，换取食物才能确保生存所需。
这般情况下，也不难理解常年从事耕种的归离集人们，为什么在找到对方之前，总是先被逃掉。
毕竟在“躲避敌人”这一方面上，他们的确有着得天独厚的丰富经验。
除此之外，赫乌利亚还提及了想要购置农具的请求。
显然，她也很清楚，若让盐之乡的食物高度依赖于归离集，那么势必会在不久远的魔神战争之中，被迫卷入战火之中。
那么，达成耕种上的自力更生自然尤其重要。
这点也是来之前，归终与苦雪都谈过的，是否要答应的条件。
望着面前有些忐忑的盐之魔神，苦雪轻轻点了点头。
“可以。”
“太好了！”
赫乌利亚所表现得喜悦更加让她不似非人，反而更像是普通的少女一般。
只不过，在如此喜悦之后，她又赶忙强装出严肃认真地表情，尽管嘴角扬起的弧度怎么也压抑不住。
“当然，还请赫乌利亚大人明白，这些器物的交易数量有所限制。同样，我方的需求也请您能够同意——”
“没问题。只要在我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请尽管提出——”
赫乌利亚的话有些遭人误解，只不过苦雪倒也不打算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那样捉弄人家。
而是正儿八经地将归离集所需要的盐数量，以及部分兽皮之类的需乊求提出，这些东西盐之乡并不缺失。
因此，关于交易的讨论很快就圆满解决，并且各自定好了交付日期。
同时，也开放了盐之乡的人能够到归离集售卖的权限。
就此，前往此处的目的已经达成，赫乌利亚对此很开心，她本来已经做好了被“抬竹杠”的准备。
只不过，对方所需求的数额却远要比她预估得少，甚至于几乎像是“白送”一般。
与其说是交易，不如说是顺水人情。
那位苦雪小姐确实是位妙人……
若能够得她相助，盐之乡也一定能够繁荣昌盛下去吧。
只可惜，她的怯弱始终无法决定迈出那一步，与归离集合盟自然是件好事，但她太过害怕踏上战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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