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风汐
她牵起了威尔的手。
像是之前在皇宫里面那样，打算和他一起离开。
她本以为威尔那样的人肯定会乐意的。
“哦对了，之前好像一直没和你说。你一直调查的石头，我又拿到了新的线索来着，从这里出去，躲开她们，我们在地下城还有很有意思的东西等着去体验呢。”
“走吧，我还想到一个很适合躲一阵子的地方。”
“哦对了，其实特蕾雅关住我的那一层是很有意思的东西，你和我出来我就告诉你——”
……
她喋喋不休地计划着。
但现在的威尔，在短短的两周的时间里，已经和之前不一样了。
“不过，等一下，威尔……你是不是有些……不太对劲？”
修娜握着那只手，才缓过神来，她好像握着的是一只没有力气的，提着才能起来的长臂猿玩偶的胳膊一样。
“松开吧。”
“……怎么了？”
“现在的我，大概跟着你离开已经没有意义了。”
“你在说什么？”
修娜的手微微颤抖。
“我……放弃了，被关在这里，挺好的。”
第三百章 生气的修娜
“你在说什么鬼话，而且听起来你怎么说话还有点漏气呢？像是掉了颗牙？”
她举着手上的火焰，弯下腰，观察威尔的表情。
然后，她看见了……
即使是火光照耀在面前几厘米处，也没有高光的威尔的眼睛，以及没有血色的灰色的嘴唇。
如果说之前的修娜觉得，威尔像是一块滚烫的石头，对每个人都好像炽热地散发着感情，但没人能破开他的壁垒。
那现在的威尔……
像是冰冷的，却被砸碎的顽石。
他没办法那么“热情”地去回应一切，但它的裂缝里，它的碎块上，它的坚壳中，都能看见曾被藏起来的“真心”。
虽然看起来有些凄惨，但修娜却从他的身上感觉到了非常意外的……在这个世界上努力存活的气息。
修娜明白了。
那三个人，用一次一次地打击，用否定他的意志、夺走他的希望的方式，把这块石头给砸碎了，或许下一步就该开始疯狂的瓜分战争了。
“没有，我是认真的。”
“伊爱尔回来了之后，大概会开始为我准备砍掉小拇指的手术吧。没有小拇指之后，我将会失去一半的抓握力……”
“不管是法杖还是剑大概都完全拿不住了。”
“在这之后，可能会是整个手掌？割掉舌头？切掉耳朵？断肢？”
“你看，我现在平静地说出这些她可能对我做的事情，都无所谓了哦。”
“……”
修娜咬了咬嘴唇。
她不太喜欢现在的眼前的威尔，说不出口的异样，和以前截然不同的颓唐。
“因为……”
“因为我发现了，不管是能改变的还是不能改变的命运，我一直在被玩弄，到头来我连我自己培养的她们也没有办法凭借我现在的力量制服，我在这里根本一事无成……”
“不……并不是在这里一事无成，在这之前我也……”
“……”
修娜想要开口，却又顿住了，只是这样看着声音平静低沉，却很清醒，现状分析得很好，完全没有在胡言乱语的他。
好吧，即使是到了这一刻，威尔身上也还是带着她所熟悉的“威尔”的气息。
“但是，她们的爱意或许……或许让我稍微觉得好一些。我在想，我其实给自己留下的确实是这一件礼物呢。”
“爱着我的女主角们。”
“所以，我像这样被关在这里，继续我接下来的人生，也……挺好的，对吧？”
“……”
修娜还是没有说话。
她听到了那个词——女主角，她在威尔的《任务系统》上，看到的最后一页，他用最疯狂的表情和眼神写下的内容。
“总之，对不起。”
“你确实救了我很多次……每一次你都还会再出现在这里……”
“但这一次……我确实放弃了，这样更好。”
“和你约定过的那样的日子我觉得现在的我根本兑现不了……”
“你离开吧，作为‘主角’，还有更加精彩的故事。”
火光把他额前的头发的阴影照得很深，深得像是刺进了他的眼睛里一样。
确实，这种样子很不像他。
把一切事情都想清楚，即使是面对任何困难，总是能抗住压力打起精神的人才比较像他一些。
不过也没什么稀奇的。
倒是现在的威尔更像一个活生生的人罢了。
在多次的困境中终究还是会绝望，在被救起又淹下去的深水中选择沉没，选择了躺平失去自我任人宰割就能更轻松的道路。
修娜叹了口气，熄灭了手中的火焰。
于是，威尔重新抬起头，看向完全的黑暗。他一直在听修娜的脚步，好像期望能够听到她离开的声音。
说起来，她总是会力排众难出现在自己面前，她总是会对自己表现出“不离不弃”。
是……是因为自己做到了原著中那位“基友”所做到的事情吗？
威尔也想不起来到底在原著里，被修不断回忆的好像格外豁达的他的基友都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毕竟修的身世很复杂，不到结局应该都是一个谜团。
但不管那个人做过什么，修在原作中登场的整个状态，甚至被退队的过分偏执自闭和谨慎，都来源于已经死去的基友。
不过……
威尔其实一直在抗拒和这位“主角”见面和接触吧——即使过了很多很多次，即使修娜在他面前暗示过很多很多次，即使她来救过自己很多很多次。
他排斥的或许不是“修”或者“修娜”这个人——毫无疑问，两个人在优秀的决断和地下城谨慎又精准的判断和探险上，都是自己喜欢的。
他排斥的是……
是被强调这个世界上有“主角”的存在……
噼呲。
但他并没有等来修娜靴子踩着地面的青苔朝着黑暗中远离他的方向走去的声音。
等来的是在自己旁边，好像把火焰魔法挂在了旁边的他原本以为只剩下装饰意义的灯上的声音。
以及重新亮起来的视线。
“好了，我调理好了。”
修娜走了两步，直接坐在了他椅子的把手上。
“反正即使她来了我也能逃。最后的时间……我亲耳想听你讲一讲，到底我在你所看到的‘未来’里，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为什么你这么排斥我？”
“……嗯？”
想过修娜留下的各种理由，但威尔唯独没想到她比起一个
“没错，就是这个问题，搞不清楚的话，如果哪天我死了，我会把这个问题贴在我的墓碑上，倘若那个时候你还活着，我的鬼魂也会缠着你把你的脑袋按在我的坟前让你回答我的。”
“修娜……该不会是在生气……”
“对，我很生气。但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比起你好像安抚我情绪一样地对我道歉，我更想知道你做某件事的缘由。”
“因为……因为以前的你和我……某种意义上是对立面……”
“嗯？”
“我……不，威尔·希斯特姆，会是那个……那个把你从启明之星逼退的罪魁祸首，是让你离开了你最喜欢的也对你来说最重要的队伍的人……”
“那你现在也是了。”
“嗯？”
修娜展示了一下，本来一直被她骄傲似得戴在胸前的启明之星的队徽，现在那个位置已经空空如也。
“如果不是我已经退出了，你在特蕾雅那里离开的时候，就没有人能够在第零恶魔城拖住她。”
“……”
威尔没有光亮的眼睛似乎因为这个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的对原作的映照睁大了眼。
“然后……你会……会打败我……我曾经的队友，莉娅……特蕾雅……伊爱尔……最后，孤身一人的我会……会被史莱姆砸死在某个地下城……”
现在这个情节……
好像……
好像在以某种诡异的方式实现……
那个地下城叫什么来着？他不会忘记的，只要想一想就……
“哦，原来是这样，那还确实是很难办的关系，听起来在那个‘未来’，我们还真是水火不容呢。”
威尔确实听出了修娜的不悦，像是气槽已经被拉满了，很快就能爆炸一样。
他好像听到了修娜在一旁，将两把匕首放在手掌心，摩擦着的金属碰撞的声音。
“唉，好吧，这段我清楚了。那我们来聊聊‘我最喜欢的对我来说最重要的队伍’的事吧。”
“……什么？”
一声叹气之后，修娜的语气相比之前平静了一些，似乎真的在用讲故事的方式在开口，好像没有刚刚那么气愤了。
威尔好像意识到一件事。
他从来没有“往黑化培养”过修娜，而从他在酒馆面前见到修娜的第一眼开始，她似乎一直就是……
这样，开朗乐观，精神稳定，即使是生气也要理性地搞清楚缘由的人。
明明已经到关系降低到冰点，已经到她沸点的时候，她都在敞开心扉地和自己沟通，用人际关系中最简单和重要的交往方式对待自己。
她和“黑化”两个字似乎从来沾不上边。
她与“病态”两个字的心理状态完全绝缘。
但……
或许……
她本身能够一直维持这样的状态，并不是一种“健康”的体现……
“有一位少女，她出生在地下城，没有前十三年的人生，她出生之后的第一件事，是发现自己杀掉了眼前地下城的帝王。”
在没有一丝风的地下室里，火焰稳定地烧着，连他们照在墙上的影子都没有摇晃。
修娜用她成熟的声线开口讲了出来。
威尔知道到此为止的部分。
在那本书中，每一次到这个回忆，修的描述总是充满了各种谜语和各种修辞渲染，无不暗示这段记忆充满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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