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泽明洛
“艾布纳……”
“嘘，我知道的，事实上我的人生就跟这本书一样是雪白一片。没错，是空白。根本没有自己选择过的东西，也没有成就过或是可以肯定自己的功绩……”
用力阂上“书”，慢慢地抚摸没有书名的黑皮书封面，温柔得像是在渴望。接着艾布纳平静地说：
“假如，我真的是……只是一本书的话，该有多好。”
连要把心灵交给虚幻渴望都办不到的艾布纳，沉痛地揭露心愿。
要是艾布纳就只是一本书，那就可以在不改变的情况下，任由时光流逝了。
若是没有心灵的人偶，如果是不会因为时间流逝就动摇心灵的一本书，就不会怨叹了。
艾布纳……她渴望的永远也不是皇位，圣卡琳娜记得坐上欧内斯特七世那个位置之前，她就是那个别扭样子。所以……那时候的她，才会轻信了她，坚定不移的成为她的助力……
188.毁约吧
可是，艾布纳没法那样只做人偶，心灵全是空洞。所以她怨叹这样的自己。
“可惜……我终究不是人偶，而是一个人，我有心灵和思想。随着时间过去，就会想东想西，害得自己原本相信的事都没法去相信了。然后，我会开始烦恼。开始想不起来母亲长什么样子，想不起来怎么笑，好多个晚上都在拼命去回忆。”
指甲刮过胸前的书本书皮，艾布纳眼含忧伤的望向圣卡琳娜。
“孤独很可怕，可是外头的时间一直流逝，大家都会扔下我走掉。嘴巴说是『为了比自己还重要的东西』这种冠冕堂皇的话，实则是为了私利。”
眼底含泪，已然泫然欲泣的艾布纳大喊。
“我的命运就是要一直孤零零的，无论是皇女还是坐上那个位置……可是，现在终于稍微松了一口气。”
“……为什么？明明可能会被认识的人杀死，安心个屁啊。”
“那还用说。”
听着圣卡琳娜压抑的声音，艾布纳点头。
接着，嘴角浮现虚幻但却爱惜过去的笑容。
“大概是因为……我们无路可逃了吧。”
像被救赎，像得到回报，艾布纳笑着这么说。
这简直就像是，殉情一样说下的话。
这点，从她那微笑中所充满的纯洁无垢的解放感就表露无遗──
“开什么玩笑。”
──那抹扭曲的微笑让圣卡琳娜难以忍受，激情在胸口炽燃。
艾布纳的悲伤喜悦来自于确认到黄泉路上有人做伴，不是因为权利利益，而是因为艾布纳这个人。这什么狗屁扭曲解脱！
这种事叫人无法忍受。再说了，她可没想过和艾布纳共赴黄泉！至少今天，绝对不行！
“……你要干什么？”
由于太过生气，圣卡琳娜无意识地往前走。她那不寻常的态度，身体里就像有团炽热的火，让艾布纳警戒地绷紧身体。
“先声明，假如你要乱来，我是不会原谅你的。别再过来了。”
“接受什么狗屁命运啊，你跟自说自话没什么不同。你固执钻牛角尖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愤怒无止尽地涌出。现在气艾布纳，还有把她逼到这种地步的命运。
“艾布纳，你真笨。没错，有够笨！笨到让人心痛得看不下去！”
“什、么……！”
圣卡琳娜突然骂出声，艾布纳惊愕得瞠目结舌。
愤怒和混乱让她一时说不出话来，圣卡琳娜趁此机会说个不停。
“为什么，为什么你只能做出这么极端的答案呢……！为什么死咬着一个答案！不是还有其他可能性吗！”
“我当然想过啦！……可是，不管做什么都没有用！所以啦！”
黑皮书的内容一直都是一片空白，让艾布纳认为自己的命运就是个死胡同。
但才不是那样。其实有其他可能性──
“──例如，你母亲不小心给错书了！”
“啊……”
本来被“其他可能性”的说法给牵动心灵，却没想到得到如此粗制滥造的替代案。艾布纳不禁愣住，接着立刻被愤怒取代，而且越想越气。
“给错书？你竟敢侮辱母亲！？母亲怎么可能犯下那么愚蠢的错误……”
“你敢说绝对不会吗？你真的从来不曾怀疑过吗？那你的言下之意就是相信你母亲真的给自己女儿一本空白的书啰？”
实际上，这确实是真相。她的母系母亲给艾布纳“空白之书”的真正用意，就是想要看无数未知可能性催生出的结果。
所以，不知道真相为何，反正重要的也不是真相。
现在需要的，是松开艾布纳顽固的心防，把她拉拢过来的语言。
“什么嘛……那种讲法……”
被圣卡琳娜的气势压过去的艾布纳，语气逐渐转弱，目光泅游。
尽管知道内心的这股确信会贬低敬爱的母亲，可是艾布纳还是厌恶摇头。把盲信和敬爱放上天平后，她选择了盲信。
毕竟，她只能紧抓着这点不放。
“母、母亲不可能会搞错的。这、这是当然啦。她可是我的母亲耶！你有办法去怀疑自己母亲说的话吗！？”
“当然可以啊，相信的情况反而比较少吧！哪家父母和孩子不是经常吵架的，父母做错事了也一样要对孩子道歉。”
所以说，圣卡琳娜对于把母亲视为神圣不会犯错的艾布纳感到烦躁不爽。
“不懂……你、你到底要我说什么！？我搞不懂啦！你的期望和目的，我都不懂！不知道啦！”
“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说给蠢到家的你和你那个白痴母亲听！”
圣卡琳娜走近想要抱头的艾布纳，抓住她的双手。
脸凑近抬起来的脸庞，在感受得到呼吸的距离下，清晰地说给泪眼婆娑的少女听。
“不要永远被空白书本和你们之间的口头约定给摆布。──你想做的事，由你自己决定，艾布纳。”
“──”
“都十几年了。就算来个一次叛逆期也不为过吧。”
因为深爱亲人，皇宫里又不存在亲情，所以艾布纳一直被孤独和空虚的时间给束缚。
“不管、被说什么……都要、遵守约定。契约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所以说，我……”
不久后，艾布纳垂下头凝视腿上的黑皮书，颤抖着嘴唇说道。
但是圣卡琳娜不会愿意事情就这样结束，放置艾布纳在这里不管。
充满死志的人，就算有一线生机也不会把握，甚至还认为被杀死是一种救赎。
“艾布纳，我说你啊，明明找到约定之间的漏洞，却想着不要破坏契约乖乖被杀。”
想要逃离视线的艾布纳愕然瞪大双眼，一脸被说中心事的样子。
湿润的双眼畏惧这番指责，浑身战栗不已。
这是当然的。因为圣卡琳娜早就已经听过艾布纳发自内心的悲泣。
“艾布纳。只要你不是真心拒绝我，我就会一直在这里。你没发现自己讲话和心里想的完全不一样吗？不可能吧？毕竟你很聪明。”
“闭嘴……”
“不，我要说。既然死守约定到很想死的地步，那就不要遵守就好啦。你的母亲给你空白之书，难道不是期望你自己做选择吗？又没人会责备你。”
“我会责备自己的！都已经遵守这么多年却放弃，这是我不能容忍的事情！为什么你就是不懂！？”
“你才是为什么不懂咧。既然遵守约定就会死，会痛苦不已，那当然是破坏约定活下去比较好啊。我说的这个选择有那么不可理喻吗？”
死抓着约定不放的艾布纳，用有如看搅局者的眼神瞪着圣卡琳娜。
遵守约定当然是很重要的事。
即便如此，圣卡琳娜却毫不犹豫地要艾布纳毁约。
理由她在刚刚告诉了艾布纳。这方面根本不值得去烦恼。
189.请选择我吧，艾布纳
“你、你太欺负人……”
“我知道自己唾唾逼人，也有在反省。可是重要的事我绝对不让步。”
圣卡琳娜的答案没有动摇。因为从一开始，问题就寄托给艾布纳的心了。
她蔑视契约的态度让艾布纳难掩混乱与困惑。这是当然，契约对艾布纳这个人就是有这么深沉的意义。
爱上艾布纳.欧内斯特的圣卡琳娜，也非常清楚这点。
明明知道，圣卡琳娜还是要这样说。──比起约定，我选择你。
“假、假如……你是『那个人』的话……”
凝视近在眼前的圣卡琳娜，艾布纳慢慢摇头。
盘据着她的内心并束缚她十几年的唯一使命──心灵因白纸页面而逐渐耗损，却还是死抓着契约不放的最大原因。
只要决定了最大又是最后的依靠后，艾布纳就能放过自己。
因此，她抓紧这根稻草，交出内心，盯着圣卡琳娜的眼睛看。
“你……”
呼吸沉重到像在喘气，彷佛将原谅自己的她，慢慢开口──
“你愿意成为艾布纳的『那个人』吗？”
那是能够为艾布纳的空白画下休止符的问题。
想起“空白书”存在的意义——不给正确答案，而是让艾布纳凭自己的意志选出“那个人”。
其结果就是令她度过十几年的孤寂。
那些日子如今开花结果，成了现在的问话。空白的时间即将获得报偿。
“──”
艾布纳吞口口水，等待问话的答案。
只要道出口，束缚了艾布纳十几年，母亲的愿望将会化为乌有，这次自己将会抓紧全新不一样的人和事物，绝对不放手。
圣卡琳娜笔直回视少女，口齿清晰地说。
“白痴啊你。──我哪有可能是你那个莫名其妙的『那个人』啦。”
“咕呜——”
被冲击波击飞的圣卡琳娜用力撞上墙壁，痛到快昏死过去。
侧腹直接撞上墙壁的柱状支撑杆，痛到叫出声的她在地板上打滚。
“嘎、呜哦咳……搞、搞什么鬼……！话、话才讲到一半，你这个混帐……”
然后，眼前的门被用力关上，圣卡琳娜连忙跳起来开门。但是敞开的门后方只是间普通客房──“魔法”发动，禁书库已经移动了。
两人互相袒露真心对答，很显然被迁怒的圣卡琳娜却在最后被扔出禁书库。
察觉到这点的圣卡琳娜抬起头。很快锁定一个新位置，坐在梯凳上的青色瞳少女瞪着圣卡琳娜。
“你真的是学不会教训……！”
“哈！那还用说！不管几次，我都会来掳走你的！讨厌的话，这次就乖乖跟我出去啊！如此一来这就是最后一次玩躲猫猫了！”
“死鸭子嘴硬耶你！”
……
“嘭！”
“咕呜啊……”
然后，圣卡琳娜又一次被拍飞出去。她又一次被下了逐客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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