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真
真是遗憾。
第三十四章:信
夜晚是在村长家的仓库休息的，有床打地铺，半夜一只硕鼠想要抄近路，踩过他的脸，立刻被希笛钉在外面的树上，现在估计已经被吃掉了。
睡眠质量并不好，但至少魔力恢复了，精神的昏沉用冰水刺激下就好，常年做噩梦的希笛差不多已经习惯。
比起露宿野外还是好的。
一早，等到太阳出来，村长才开始通知村人有魔法师，在这个时间，希笛修好了磨坊的风车。
这里的技术十分落后，但因为有希笛这样不时路过的魔法师，村民的生活还过得去，这也意味着要是没等到魔法师，冬天没人来，他们来年开春播种就有大问题了，难怪村长那么高兴。
希笛照着某个以风车为名的国家那里的设计，改造了磨坊风车的结构，念写出一份结构图留下，并不复杂，村里的的木匠和铁匠就能制造替换零件，大家都很高兴。
农具什么的就更简单了，挥一下魔杖，一二三，修复，再来一下，一二三，加强。
完成。
“这种程度，只要不乱来，至少两年内是不用换了。”
希笛跟村长走完最后一家，这么解释着。
村里人强硬地支付了报酬，零零散散的钱币，折合一枚金币出头，钱币少的就递过来各式各样的土特产，蘑菇干肉干果脯之类的。
某种程度上，这是他第一次靠魔法赚钱，感觉有些新奇。
“哦哦！真是麻烦你了，魔法师小姐。”
“客气了。”
这个健壮的男人挠了挠头发，这似乎是他的习惯动作：“用这么多魔法消耗很大吧，要不中午吃完饭再走吧？我家里有些肉干，拿走一些，还请不要推辞。”
“呃，真让人不好意思啊……”
不好意思的意思，就是不拒绝他的意思，接受了他意思意思的小意思这个意思。
……
午餐的规格，在这个村子里算是豪华的了。
对希笛来说也算久违了，一路上他除了鳗鱼饭那家就没去过正经餐厅。
原材料是肉干，耐储藏的南瓜、萝卜之类的蔬菜，晒干的香菇，此外还有秋季猎到的肥美的野兔和鹿，后两者理所当然是烤的。
农具是重要的生产工具，改造后的风车也能更快更方便地磨面，因此村里人完全没有反对的意见，甚至异常欢迎。
本来只有村长一家参与的午饭，在每家人拿一点东西过来后，就变成了盛大的宴会。
“可惜不是晚上，喝酒之后舒服地睡一觉可是难得的享受啊！”
不认识的年轻人用喝酒的豪气喝掉一整杯牛奶，自来熟地跟希笛攀谈起来。
“是啊是啊！”
周围的人也自来熟地附和起来。
现在是秋季，要在过冬前储存足够的粮食，无论男女甚至小孩子都有任务要做，耽搁一两天可能就要在冬天饿几顿。
喝酒误事，要喝也是在作物收割完、猎物蛰伏后举办的丰收节上喝。
希笛不太懂这些，只客气地举杯意思，他杯里当然也是热牛奶。
开饭后大家就没那么多话了，每个人都抱着回本的想法大吃特吃，乡里间知根知底，装给谁看呢？
最拘谨的反而是他这个外来者了。
“欢迎到时候来参加我们的丰收庆典，不忙的话一定要来啊。”
村长凑过来想要拍打希笛的肩膀，看了看蒲扇似的手掌，又看了看希笛竹竿一样的肩膀后，不动声色地变成了挠头的动作。
希笛这会儿嘴里正塞着土豆，迎着村长诚挚的眼神，思考，咽下去说话：“嗯，顺利的话会在那边待很久，有空的，倒是您别嫌弃我吃白食就好。”
“哈哈哈！你们魔法师就是爱客气，谁家到时候小气我揍谁！”
……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希笛会在王立赛勒斯提利亚度过这个冬天，不节省魔力，全速只需要一天半。
说起来，时钟乡冬季是会下雪的，海边的国度，会有雪吗？
这样的问题困扰了他一个下午，在晚上得到了解答。
……
“王立赛勒斯提利亚吗？那是个了不起的国家呐，满天飞的都是魔法师，大大小小的事都有魔法师帮忙，好方便喔！”
中年妇女一边切菜一边回答着希笛的问题。
“下雪？会的吧，城里面会，听说最冷的时候海里都飘荡着碎冰。”
他在黄昏时分抵达这个村庄，这里已经临近森林的边界，周边的树叶已经隐约泛黄，说明魔力的浓度下降了，听说坐马车也只需要一天就能出去。
村子比“我们村”大，但这个季节外出的人不多，能住的地方有限，最后被这位阿婶拉了过来。
——因为她儿子就在王立赛勒斯提利亚学魔法，一听希笛要去那里，就热情地凑了上来，她还认识桔梗花。
在大婶强硬的拉扯下，希笛被按在椅子上等着吃饭，不让帮忙，只能跟着聊些闲话，比如学习魔法辛不辛苦，将来好不好就业，业内女孩子多不多……
哦，最后一个不用问，多，很多，往上走全是女孩子，但半数以上都是内部消化，少数独身主义，剩下是左拥右抱拉拉扯扯的海王。
一边回应着大婶的话，挑些模棱两可的套话回答，一边翻看着地图。
之后是一片温润肥沃的平原，分散着许多小国，王立赛勒斯提利亚是最出名的那个。
森林里面几天一个样都是可能的，这周围和平的小国就没那么多事了，几十年回来可能连砖都没换一块，协会出品的地图还是蛮可靠的。
想着这样那样的事，一阵肉类的鲜味扑鼻而来，嗅起来是十分新鲜的牛肉，在这商队不常往来的季节，很少见。
也对，人家的孩子能远赴别国的魔法学院学习魔法，怎么也得是富裕人家。
但对他这样一位萍水相逢的旅人如此热情，想来是有所求的。
嗯，没有说别人市侩的意思，吃了别人家东西，帮些小忙这样的事，在这时代是很常见的，通常不会太麻烦。
果然，餐桌上，这位热情的中年妇女提出了小小的请求：
“我的儿子去学魔法有一年了，就在王立赛勒斯提利亚的学院，我想请你帮忙写一封信，那个……我不识字，小姑娘你多担待啊，不用太花哨，平常的就好，然后请你交到他手上，他的名字是哈蒂。”
“哈蒂……我记住了，没问题。”希笛一口答应下来。
接着她又推过来一枚金币，“这个是劳烦你的茶水费，请收下。”
喔，送一封信一枚金币……希笛突然想知道协会的收费标准了。
“这个，您邀请我来家里歇脚，还提供这么丰盛的晚餐，送信不过举手之劳，我要是拿了就太不知羞耻了，请收回去。”
希笛双手压住钱，推了回去，为了让她安心，抚了抚胸口的桔梗花，“我以魔法师的资格立誓，一定会送到的。”
“太严重了太严重了，”阿婶按下他的手，“我相信你，哈蒂说过魔女们都是了不起的人，我没有怀疑的意思，就是觉得太麻烦……”
“不麻烦的，我正好要去王立魔法学院。”
一番拉扯后，距离感缩进了不少。
“瞧我，快，吃饭吃饭，这天气要趁热吃，希望我的手艺能让你感到高兴。”
“感觉很不错呢。”
希笛举起了刀叉。
大婶笑起来，跟希笛说起孩子学魔法的那些糗事，比如失手点燃房顶、把家里弄得湿漉漉、骑扫帚一头撞进天花板……
嗯，都是他不了解的东西，没经历过呢。
饭后，希笛用魔法帮忙收拾了碗筷，又得到大婶“真方便”的感慨，接着就在烛光下，聆听这位母亲的话语，在纸张上书写下文字。
她没有提到丈夫的事，希笛也没有问。
第三十五章:王立赛勒斯提利亚
信写完后，大婶却拿了过去，放到枕下压了一夜，说这样或许会带着家乡的气息。
次日一早，她摩挲着写满娟秀字迹的信，不好意思地请求希笛再念一遍。
希笛笑了下表示没事没事，清了清嗓子：
“给儿子哈蒂：
去年夏天你走的，到现在也没回来收拾冬天的东西，还得我托人给你送过去，今年估计又长个子了，自己买去吧。别整天一身黑漆漆的长袍，仗着会魔法不洗，转头又忘，最后搞得油腻腻的拿去当抹布？男孩子大了要注意形象，挺胸抬头，别整天缩在黑袍下面，跟做贼一样——”
希笛有感觉到冒犯。
“你商队的文森伯伯告诉我，你头发长了几寸都还没有打理，走路又开始佝偻起来，几次见面，身边连个能说话的都没有，更不要提女孩子了，问你，写信回来也只字不提……”
是一位母亲十分寻常的唠叨。
“我没怎么给人读过，见笑了。”希笛把信又递过去。
折痕已经很深，不知道天亮前，这位阿婶翻来覆去摸过几遍。
“不，”阿婶从沉思中清醒，连连摆手，“你的声音很好听啊，写得真好，读起来不别扭，之前路过的什么诗人写信，听得我牙酸，啥子朝思暮想……”
她最后看了看，心满意足地装进信封，放了几片金黄的银杏叶。
“那孩子在家就喜欢这种俏奇的东西，书里都夹满了。”
希笛双手接过厚厚的信封，放置在存放原稿的匣子下面。
……
准备出发，希笛看到装满土特产的那个包，才想起来另一件事。
抱着万一的侥幸，他问了阿婶，得到没听过的答案，接着去了村长家，描述了下那位好色之人的长相。
还是没有。
希笛找到清闲的猎人，支付报酬，请他去“我们村”捎个口信。
犹豫再三后，他没有提及美人村的事，那群女人，那种习俗，还有那股发寒的异样感，普通人最好还是远离。
不过，正常人一辈子不会深入那么远的森林里吧。
十岁的孩子这么想着，考虑着下次去时要不要开口。
……
半天的时间转瞬而过，仿佛能蔓延到天边的黄绿色终于有了尽头。
枯黄的草地、秋季的河流与稀疏的丘陵收入眼底，大大缓解了眼球的疲惫感。
希笛回首望去，那片树海显得如此遥远而冷清，飞行三天才能跨越，马车需要绕开很多地方才能通行，不知道要多久。
真远啊。
但是，他走过来了。
海边的秋天总是要晚一点的，时钟国不曾有过的温湿的风吹拂过，伴着下午两三点的太阳，令希笛觉得微微的燥热，伸手解开了长袍的扣子。
“这是一场试炼，为了战胜过去的试炼，只有在战胜了那些幼稚的过去，人才能有所成长。”
如此自语着，希笛摘下毛茸茸的披肩，小心地折叠好收起，长袍的衣角在风里微微摆动。
扫帚再度开始加速，但相较之前均匀的速度显得忽快忽慢，像是她的主人那起伏不定的心潮。
……
视野中出现那座城的时候，旅人的背后披着满天的晚霞。
“那就是王立赛勒斯提利亚啊……话说名字好长，就叫王国好了。”
眼前是被城墙包围的国家，隐隐能够听见远处的潮声，若是骑着扫帚绕城墙转一圈，大概能够消磨一天的时间。
第一眼的印象：是个富裕可靠的国家。
希笛晃了晃脑袋，来到城门下。
“欢迎，见习魔女大人，请问尊姓大名？”
两个说笑着的士兵似乎正准备换班了，见到来人后急急忙忙端正了架势，莫名有些心虚的感觉。
“客气了，我的名字是……希笛。”
旅人报上了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