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真
“说起来您是见习魔女吧？我听说她们都戴着桔梗花。”
“是的。”
“其实呢，国王陛下一直对旅行者很感兴趣，”店长指了指远处的高大建筑，“如果说出有趣的故事，陛下就会在不过分的范畴内帮一个忙，比如赞助旅费之类的……那位也是芙兰的狂热粉丝呢，说不定会知道更多。”
第二十五章:特色
因为是白天，那些陶瓷和黏土制品看起来也挺不错，希笛又挑了几款，和书一起放回旅店的房间里。
午餐是在老板热情推荐的小店解决的，他说那些花哨的地方都是近几年新建的，要吃特色得去本地人才了解的地方。
比如这里。
希笛其实不是很想进去，因为仅是靠近，就嗅到了一股浓郁的腥味，店面小往往也意味着无法面面俱到，这是没办法的事。
同时这也能筛选合适的食客，实在无法接受的人是不会靠近的。
抱着来都来了的想法，希笛决定至少看一看菜单。
“欢迎，菜单在墙上，新到的鳗鱼和龙虾很新鲜。”
笑眯眯的店长招呼了一声，一手提着菜刀处理着鱼。
令人意外，室内的腥味反而不重，有一股浓郁的酱汁味道，桌椅有些老旧，但都十分干净，让希笛稍稍放下心来，至少不用担心吃什么都一股鱼腥味了。
抬头看去，菜单后标注的价格都不贵，普遍在五到八铜币之间，这个价格可以说仅次于自己买菜动手了，而且听起来食材还很新鲜。
高的也有四五个银币乃至以金币计算的，那原材料复杂的拼写一看就是高级货，后面小字注释：海边现捞，需预定。
只是——
鱼排、海鲜烩饭、白萝卜清炖鱼汤、鳗鱼饭……
不是，希笛记得这里离海至少有个几百里，你们哪来那么多鱼啊？
“那个，老板，我不是很喜欢腥味，有没有味道重一些的？”
室内萦绕的酱料味十分优秀，如果没有腥味的话，希笛不介意尝试下。
“哦，是本地人推荐来的吧？偶尔也有不喜欢腥味的客人，那我推荐鳗鱼饭，是我的拿手菜，正好刚处理了一条。”
“米饭啊……好久没吃过了，可以。”
希笛找了个位置坐下。
“我是从旅行来的东方人那里学的，旅人们真是不可思议啊，有种宝藏般的感觉。”
老板十分健谈，聊起这方面的事来。
“前几年，国王采纳了一位旅人的建议，造船，组建了商队抵达海边的某个国家，我去过一次，真没想到海就在离我们那么近的地方啊。
当地的海产多到人们到海滩边就能捡一筐，但因为地方偏远，运不出去，前些年，当地人只能靠海鲜果腹，生活贫困。
国王雇佣了专门的魔法师负责冰冻运送，源源不断的海产品通过不远处那条大河输送来，那边富裕了很多，我们这边的食物也丰富了。
鳗鱼也是那时候传过来的，起初大家对这种像蛇一样的鱼类没有好感，因为处理相对麻烦，一向是最便宜的东西，直到旅人们传来煎烤的手艺。
哦，还有加入某些香料爆炒和清炖的做法，那个的要求就很高了，只能现吃现做，提前准备不了太多，我前几年学过，那会儿学手艺的餐厅，店长已经攒够了钱去海边生活了。”
“有点可惜呢。”
凳子有点高，希笛晃荡着腿，附和着。
“是啊，店长从一位东方的厨师那里学了很多，结合本地的手法，自诩新东方流派，可惜年纪大了拿不动锅了，想想能够安享晚年也不错嘛。”
说话间，“滋滋”的声响在手下传出，白嫩的鳗鱼肉染上焦红的颜色，煎到微焦，他又刷了一层酱料，热量使香味逸散开来。
“原本的做法中，鳗鱼是要烤的，我的眼睛有点问题，烟气大了就流泪，所以摸索出了煎制的做法，这样做酱料的味道就要重一些，鳗鱼的处理也需要……在这方面我还是有些自信的。”
“嗯，闻着很香呢。”
等待着的食客表情放松地倚在桌子上，转头看着远处的街景。
店长微微一笑不再说话，专注地做着最后的处理。
“您喜欢甜一些的还是咸口？”
“先来一份甜的吧。”
“好，马上。”
煎好的鳗鱼放至一口小锅中，咕嘟嘟地煮了起来，相对煎烤时较清淡些的酱料气味传出，听声音，里面的汤汁正在收缩。
在另一边的锅里捞出两块黄褐色、浸透了汁水的白萝卜，放到白米饭上，再将煮锅里浓郁的汤汁倾斜，酥软的鳗鱼肉盖下。
“请用。”
一碗酱汁浓郁香味扑鼻的鳗鱼饭端到希笛面前。
“萝卜是在鱼骨虾壳炖煮的汤里煨出来的，可能有一点点腥味，如果能接受的话，还请尝一尝这汤。”
餐具是两根小木棍，叫做筷子，希笛认得，上手的难度比刀叉高一点，但仅是夹住东西难不倒他。
按照习惯，先观察下食物。
眼前是一碗浅褐色的鳗鱼饭，两三块一指长半指宽指头厚的鳗鱼肉方方正正，边缘还有两根煎炸过的鳗鱼骨，汤汁缓缓浸入米粒中，并不花哨，只让人心生食欲。
夹起软而不烂的鱼肉放进口中，牙齿咬下，首先是微微的焦脆感，说明火候十分讲究，恰好是表层被汤汁浸透，泡烂前又堪堪留一层极为轻薄的焦壳的时候，汁液被锁在鱼肉里面。
咬碎焦壳后，舌头便感觉到微甜的煎制酱料，有一种焦糖的感觉，随后渗入表皮的鲜味汤汁搭配鳗鱼肉的鲜美，迅速在舌尖扩散。
米饭颗粒分明，配着浓郁的汤汁，希笛觉得就着酱汁，光是这饭就足够了。
感到酱料的味道重了，味蕾麻木的时候，再来一块煮透了的萝卜清口，鳗鱼骨也能吃，酥脆微辣，完美搭配。
“唔，很不错。”
“感谢夸奖。”
老板擦了擦汗，露出满意的笑容。他似乎也出于攒够钱准备去海边的状态，比起营业额更在意客户的评价。
“请再来一份咸口的吧，我的饭量有些大，汤也请来一碗，有劳了。”
“好！一定让客人满足归去，这是我从店长那里继承的宗旨。”
最后，希笛吃完两碗鳗鱼饭和一份浇着酱汁的鱼排，吹着气慢慢喝完那碗鱼汤。
虽然那些没有表情冷冰冰滑溜溜的东西希笛非常不喜欢，但不得不说，它们的肉处理起来还是蛮好吃的。
不知道下次吃到是什么时候了。
自己做就算了，到这样的熟练度，经手的鱼得比希笛见过还多，想想要应付那么多冷腥的东西，他宁愿不吃。
“是令人暂时忘记忧愁的美味呢，辛苦您了。”
希笛将两枚银币放到台上，站起身来。
店长却又端来一小碟东西。
“糖渍的梅子，鱼汤的后味会泛腥，客人看起来不喜欢腥味。”
“谢谢。”
希笛端起碟子把话梅倒进嘴里。
“谢谢款待，我吃饱了，下次再见了。”
“慢走，客人，下次有空闲的话，就请您也说些听闻的故事吧。”
“一定。”
……
果然哪里都有能人啊。
希笛满足地坐着扫帚，感觉飞起来用的魔力都多了些，吃太饱了。
话梅吃完，希笛担心不保险，嘴里又含着几颗硬糖。
飞着飞着，面前出现了几位身着盔甲的士兵，面色郑重，见到希笛后举起手示意。
“您好，请问您是昨天入境的魔女凯特小姐吗？”
“目前是见习的。”
还是用了假名的希笛纠正了下。
士兵认真行了个不认识的礼：
“那就是了，陛下有请，请问您现在方便吗？”
“诶？”
……
在那座高大但是装饰朴素的宫殿里，希笛见到了传闻中狂热迷恋冒险故事的国王陛下，鹤发鸡皮，大约是操劳过度，目测四五十的年纪就老成这样子。
他主动从王座上站起来，走下台阶：
“虽然有些迟了，但是还是容我说一句，欢迎来到我的国家，年轻的魔女小姐。”
……
第二十六章:年轻的国王
是位出人意料亲民的国王呢，与希笛聊了几句后，他没有坐回王座，而是命人上了两张铺着软垫的椅子。
因为操劳而白发苍苍的老人笑呵呵坐下：
“——其实呢，我有痔疮，所以不想坐那里。”
希笛并没有因他的坦诚而感动，挪远了些。
“许久没有见到你这样年轻的魔女了。”
国王抚了抚苍白的胡须，面露怀念。
“像是在提醒我的老迈一样，想当初，我痴迷于旅行者的故事时，也还是你这样的孩子，时光一转，也变得皮肤松弛，手脚无力，喜欢的食物不能多吃，甚至还生了痔疮。”
可以不要强调痔疮吗？
“咳，你觉得我的国家如何？”
终于到了这个问题。
以期待的眼神望过去，他面前的旅人稍微思索了一会儿，回答：
“街上没有见到乞讨的人，小孩子们不用整日忙着做不完的农活，国民们安居乐业，能吃饱穿暖，甚至连肉食的价格也不高……我小时候跟着爷爷的商队去过不少国家，在我看来，有九成的国家不如这里。”
大部分国民能吃饱，就已经筛掉了八成的国家。
“哦？那剩下一成呢？”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国王还是问了出来，便见年轻过头的魔法师指了指胸口的桔梗花。
“他们有魔法师，有很多魔法师。”
国王哈哈大笑起来：“那真是让人羡慕啊。”
侍者适时推来摆满点心的餐车，中层放着从咖啡到牛奶等各式热饮，热气缥缈。
国王挥手示意他们下去，“我习惯在这里招待旅人们，从他们那里得到一些或新或旧的故事，还有我最喜欢的旅行，若是有说得好的，我就会予以他们馈赠。”
希笛注意到他用的不是“赏赐”，动作顿了下，然后继续去抓点心吃，虽然刚吃过饭，但众所周知点心在另一个胃。
“听说你对我国追捧的那位魔女芙兰感兴趣？”
点了点头，希笛并不掩饰来意：“我正是为她而来的，她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
“失敬，莫非——”
想到希笛胸口的桔梗花，国王的表情变得昂扬了几分，上半身微微前倾。
“很遗憾，还不是。”
吃了人家的东西，总得拿出点什么，希笛念写出曾经的照片，即仰视芙兰的那张。
“我正在追寻她的脚步，恰好听闻贵国对她有所了解，顺路前来，坦白说是想从您这里得到情报。”
国王难掩失望地坐了回去，倒也是，要真是师徒关系，没道理出师前离开。
但他还是很礼貌，双手接过照片，用一种怀念而尊敬的眼神注视着。
“确实与我听闻的描述极为相似，魔法真神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