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真
裹着甜点图案被子的女性翻了个身。
“小希笛……我的小希笛……”
……
第十九章:出发
“您辛苦了……不，这是我的心意，请务必收下……我是叫您伯伯的……您坐着就好不用送！”
中年男人拄着拐杖出来，不顾希笛的劝阻送到了路口，要不是希笛掏出扫帚，他还要多送一截。
“雷歇尔老爷子啊……”
望着希笛远去的影子，男人一阵恍惚间，忽然察觉到，当年愣头青的年轻人已经走过了半生。
……
希笛的心情也有些起伏。
“那个……希笛……”
跟随雷歇尔走南闯北的那些老人们多少都落下了些病根，身体健康的只是少部分，有些子孙满堂，有些孤寡一人，最糟糕的已经追随雷歇尔去了。
“小少爷？”
大约三分之一的钱用来接济他们了。
下次回来再看看他们好了。
“我亲爱的外甥……”
接下来——
“小希笛～”
希笛缓缓停下扫帚，按了按眉心，“我已经很努力在忽视你的声音了，大家互相尊重不好吗？”
在这个国家，不，在走过的所有地方，能让希笛用这幅语气说话的人不多。
眼前的算一个。
是个微胖的中年男人，身着休闲款的西装，身后还跟着一只狗，浑身散发着富贵的气息。
只是衣服看上去颇有些褶皱，腋下、衣领和袖口还有残留的污渍，识货的人不禁为这样好的料子感到惋惜。
“姑且打声招呼，好久不见了。”
希笛缓缓飘下。
“——二叔”
“呀，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嘛。”
微胖的中年人和他肥肥的狗走过来，都十分热情的样子，该说物随主人样吗？
希笛没有落地的意思，脸色平淡，“我还有事，你说话也不怎么让人开心，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叔叔我呀，没钱了。”
“……”
希笛按着眉心，“我记得，瑟琳娜家剩的东西，你都拿去了，再之前的事我就不说了，你？”
“咳咳，这不是没办法嘛，”下面的男人揉着头发，“我最近听说你要离开这里，卖了店铺，还给那些老伙计们分了钱……”
二叔跟瑟琳娜的爹妈不同，他在某些地方完全没有讲究——就像身上穿的脏衣服，把品相极好的猎狐犬养得比自己都肥；但又偏偏在某些地方非常要面子，比如雷歇尔的墓碑，比如从来不向狐朋狗友借钱。
这使他在兄长去世后，一跃成为罗斯特洛夫最优质的的冤大头。
但是和自家人开口就没问题了。
“钱花完了。”
“嗯，花完了。”
“那你饿着吧。”
这种自作自受的，饿死在眼前希笛都不会看第二眼。
“别别别！”男人大叫道：“我这次是真的改了！我只想借点钱，赎回房子有个地方待着，做点小生意什么的……喂别飞走啊！”
希笛再次回来。
“然后呢，你那些朋友？”
“什么朋友？”二叔揉了揉油腻的头发，蹲下来摸狗毛，“只是没有酒喝，那群混蛋居然就想卖了乔尼，我没有那样的朋友了。”
连希笛都沉默了一瞬。
像二叔这种典型的富二代，大多数钱能买来的东西他们都不会太在意，而一旦有在意的东西……那就是真不能碰了。
希笛不知道那条叫乔尼的狗对二叔来说意味着什么，也不打算了解，直觉告诉他，这次二叔是认真的。
希笛跳下扫帚，双手提起钱袋。
“算是爷爷最后留下的东西，”希笛注视着他的眼睛，交到他手上，“我想，再没有下一次了，二叔。”
男人的动作一滞。
“我知道了，”他犹豫了一会儿，继续说，“你小时候的事……我很抱歉没有拦住大哥，对不起，祝福你和小瑟琳娜都能过上幸福的生活吧……”
“嗯。”
那些事都已经无所谓了，老话说人都死了，他看着烧焦的，
希笛挥手，扫帚飘然而去。
今天算是看在爷爷的面子上，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希望下次回来的时候，那个男人能给他自己和狗找个窝。
人都需要向过往告别的。
……
琐事处理完毕。
“衣服、食物、地图、笔记……”
希笛最后确认着行李，其实除了笔记以外其他都没什么所谓，收拾东西可以有效排解临行前的压力。
金币之类的全部在魔法统合协会换成了体积均匀的金条，需要花的时候可以去地方分部兑换，这项业务主要面对行踪不定并且钱多的魔女们。
顺带一提，协会早年制作了各种规格的金属板作为兑换的凭证，想要解决出行时货币沉重的问题。
然后有人用万能的魔法成功复制，所以没了。
纯度极高的黄金作为魔法材料也是十足珍贵的，希笛手上更是经由特殊魔药处理过，若是遗失，协会甚至有办法定位，安全可靠。
巴掌大的金条，铺满了手提箱的箱底，上面是书籍和衣服，拎起来很沉。
地图折叠好放到随身的手提包里，长袍的口袋照例装满糖果。
准备万全。
……
远行一定是在清晨。
走得晚了稍一耽搁，碰不到落脚的地方就得露宿野外，这个时代并不安全，野兽、强盗、魔物……即使是希笛也得整宿睁着眼，很受罪。
罗斯特洛夫城门。
阿姨和叔叔都特意早起来送他，虽说没有一别经年的可能，但一年半载打底是肯定的，稍微郑重点也好。
“一路顺风啊，小希笛，有空的时候一定要回来看看啊！”
海曼先生情真意切地握着希笛的手，十分感动的样子。
希笛走前做了很多冰淇淋冻着，只要每天输入一点魔力就好，入冬之后更是不用管，大大满足了他的味蕾。
“没出息。”
艾琳诺阿姨白了丈夫一眼，走过来，认真地为希笛整理好衣服，抚了抚头发，经由她的调整，希笛显得更加精神了。
她身上还带着一股薰衣草的味道，是前段时间送的香水。
最后是瑟琳娜。
她举着希笛模样的布偶——对，希笛又做了个。
该说的，睡前的悄悄话时间已经说过了，她现在十分满足。
“哥哥，学习魔法不要太辛苦了，到地方了给我们寄一封信吧，不要像艾丝黛儿一样。”
“对对对。”
夫妻俩配合着。
希笛笑了起来，将瑟琳娜模样的布偶放到胸口内的口袋，挨着玛尔。
“我会的，顺利的话，年后我大概会回来一趟，到时候再见了。”
“嗯，哥哥，还有这个给你。”
瑟琳娜递过来一支薰衣草，眼里终究是无法隐藏，流露出不舍和祝福的神色。
希笛接过来，依次抱过阿姨、叔叔和妹妹。
“阿姨要照顾好身体啊。”
“叔叔工作之余记得运动，不要吃太多啦。”
“瑟琳娜。”希笛抚了抚妹妹的头发，微笑。
“明年见了。”
“嗯，再见了，哥哥。”
第二十章:旅途中的追忆
这次是个晴天。
……
深浅不一的紫色花朵被小心地折下来，嵌入冰魔法制作的冰花之中，晶莹剔透，简单处理后做成了胸章，别在桔梗花旁。
只要持续注入魔力，即使投进热水甚至直接用火烤也不会融化，等到他的修行再进一步，魔法的寒冰便能凝固时光，长久保存这份离别的礼物。
清晨的太阳温暖舒适，清冷的晨风被隔绝在外。
林鸟开始活跃起来，早期的鸟儿不一定有虫吃，但不妨碍它们早起。
此时，胸口别着桔梗花与薰衣草的少年已经走了很远的距离。
离别的惆怅很快被抛去，毕竟一年前已经经历过一次，将这份心情按捺，他开始期待再见时的喜悦。
见习魔女测试已经过去了近半个月，而一想到要去的地方，希笛的心就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迫不及待。
深呼吸，深呼吸，旅途还很漫长，不能着急。
平息下心情后，他稍微腾出来部分精力，开始做之后的计划。
王立赛勒斯提利亚在中部，滨海的国度，罗斯特洛夫纬度偏北深居西部内陆，横跨过去有一片十分广阔的森林，人烟稀少，魔力有限的希笛赌不起。
他的计划是先东再南，沿路上有很多国家，其中就有他想去的地方。
第一目标是出版了《芙兰的冒险谭》的国家，用有些奇怪的话来说，叫“圣地巡游”，说不定过几年喜欢芙兰的风潮就过去了，所以要抓紧时间看看。
……
相同的景色令人困倦，思维放空，小小的旅行者再度回忆起那段珍藏的记忆。
那是他六岁时的事了。
雷歇尔葬礼后的一段时间里，希笛都无法理解什么是死，大人们告诉他，死了就是长眠——永远的安睡。
再也醒不过来。
那要是做噩梦了，会很可怕吧？
少了一个人的房屋变得空旷而死寂，连续一段时间两个叔叔都在争吵，希笛闭门不出，回过神来时，就只有一块冰冷的石头可供追忆。
甚至没有一张照片。
那段时间真是糟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