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真
艾琳诺没有多推辞就答应了希笛的提议，以她成年人的眼光来看，这也是足够谨慎的措施，唯一可能存在的风险就是所托非人。
对于希笛能够相信他们家，她感到十分的开心，钱无所谓，孩子这份真挚的肯定与认可，总是令人心生激动的。
至于报酬什么的，双方都默契的没有提及分毫。
海曼家是把瑟琳娜当成亲女儿来看的，更不要说艾琳诺还停留在“试试看”阶段的亲上加亲规划，要是成了，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希笛则是在仔细思索后，觉得这些事放到以后再谈也不迟，等到自己回来，或是瑟琳娜稍微长大后都不迟，现在提起来颇有些冷冰冰的交易味道，让人不舒服。
这一幕过后，算下时间离瑟琳娜放学也快了，两人按照说好的，牵着手拎着篮子准备一起去买菜，看起来像是一对母子。
虽然希笛害羞得像个女孩就是了。
……
时钟乡周边，称得上特产的，大概只有时钟了，食物方面……很遗憾，大约是继承了钟表制造的精密度和严谨度，过去的菜谱传承的很好，十年前什么味道现在就什么味道，偏差极小，创新是不要指望了。
食材的话，周边地带主流地形为平原，距离大江大河有段距离，鱼虾之类的品质并不算出众，因此南边商会用冰魔法冷藏运来的海产很受欢迎，但今天没开门。
算是好事，希笛不喜欢那种东西，鱼虾蟹昆虫之类没有表情的东西，他觉得很恐怖。
要是有，那就更恐怖了。
沿着街道继续向里，下雨天大部分店铺也都是开着的，不过都支起了遮雨棚，希笛小心地扶起伞，挡下一旁滑落的水滴。
艾琳诺注意到，温和地笑了笑，走进一家肉店。
秋季的动物都在贴秋膘，笼子里的野兔十分丰腴，野猪嘛……吃个新鲜，肉质太柴不说还有股难言的腥臊，鹿肉也不错，蛇……希笛看了一眼就别过脸去。
动物腥臊的味道扑鼻。
希笛看着的时候，艾琳诺选了些菜，和老板交谈起来，时钟乡就这么大，常年生活多少能寒暄几句，遇事不决就万能的天气起手嘛。
“牛里脊肉给我来一些吧。”
“太太是要煎牛排？好丰盛喔。”
“对！”
艾琳诺拉过来希笛，两个人的脸凑一块，陌生的热量让希笛有些不习惯。
“这孩子可爱吧？刚从外面回来，我得表现下！”
“嗯嗯，是得露一手呐。”
老板抬头看了眼希笛，把刚在嘴边的万能句式“和您长得真像”咽了下去。
“小姑娘真可爱，是您亲戚的？”
“算是吧，而且是男孩儿啦……”
没想到艾琳诺阿姨作为魔法师还这么接地气，聊了好一会儿，选了一块较嫩的牛里脊肉和适合炖煮的牛肩胛肉，转头询问希笛的意见。
“我要一只鸡，您看起来想做炖牛肉，我就换个口味……嗯，就那一只，然后羊腿，晚上烤了吧，中午我想做烤全兔。”
希笛无慈悲地注视向那只有着黑绿相间羽毛的鸡，以及旁边笼子里那只背对他的兔子。
片刻后，请老板帮忙，割喉放血拔毛洗净的鸡肉塞进了手袋。
一脸无辜的兔子被拎着耳朵提起来，吓哭小孩子的操作后，滑溜溜的白肉同样装好，鸡兔同笼。
之后，欧芹、洋葱、胡萝卜、蘑菇之类的蔬菜，零零散散塞满了两人的提篮。
时间不知不觉也到了接近中午。
希笛开始对逛街这件事产生了恐慌，因为每家店铺他都要被介绍一遍，有几个阿姨还上手捏了捏他的脸。
走出街道，艾琳诺仰起头，娴熟地看向周围的屋顶。
时钟乡每条街道都有钟楼一样的建筑，时钟是同步的。
“呀，已经这么晚了，逛街真是愉快，都忘了时间，我先把食材带回去，小希笛去接瑟琳娜吧。”
“嗯。”
希笛点点头，把菜篮挂到艾琳诺的扫帚上，清理过双手后，坐上糖果拐杖飘然而去。
晒过孩子心情愉快的家庭主妇，哼着歌往家里去。
……
瑟琳娜其实并不怎么喜欢上学。
那些单薄的课本她已经快能倒背了，老师说话时不时会将话题跳跃到“你们未来要……”这样老气的话题来，翻来覆去地重复着他们平凡却又不甘于平凡的人生。
总结来说就一句：听大人的话，别走弯路。
普通人能够面对的选择并不多，在很多时候他们的经验是可以套用的，就像是一张考卷的答案那样固定。
瑟琳娜很尊敬老师，但那些话并不适合她。
对未来还没有详细规划的女孩这么想着，她只是本能的感觉，那样走下去，她会离哥哥越来越远。
一定存在某种可能的，到达她能够永远待在兄长身边的未来。
“……今天的课程就到这里，同学们回去后也要多练习。”
老师还没有离开，下面的孩子们就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了，聊着街头巷尾的猫狗，聊着那些老旧钟楼的历险和雨水。
没有人和瑟琳娜说这些，因为大家都知道，她是个“乖小孩”，成绩名列前茅，性格乖巧听话，放学就回家的那种。
“哇！你们看那！”
靠窗的学生指了指窗外，一堆人挤了过去，都看到那个坐着糖果拐杖来的白发人影。
魔法师并不少见，差不多隔几天就能看到骑着扫帚飞过去的人影，但是这位是他们能看到的，上午的时候孩子们有两节课都在讨论希笛那别致的白发和红瞳。
瑟琳娜平淡的表情柔软起来，像是投入石子的水潭，泛起一阵涟漪。
“我哥哥来了，大家再见啦。”
回过头时，俏丽的蓝色发尾轻轻晃动，消失在门口。
这一刻，孩子们清晰地感觉到了所谓“距离感”。
第十六章:轻松日常
回来的路上，希笛和妹妹讲了兔子胚胎是一种鱼的笑话。
瑟琳娜艰难地寻找着笑点，但还是没找到，最后附和着哥哥，勉强笑出来。
现在正是中午放学的时候，雨小了很多，并不怎么匆忙的孩子们三三两两成群结队，有的站在树下撑伞，一脚踹到树上体验骤雨的感觉，有的踩踏着两侧的小水洼——再次感谢魔法师，城市的排水系统构建离不开他们，否则这会儿里面该是粪水了。
只有瑟琳娜是一个人。
早上看到她和每个人都有说有笑，显而易见，这往往意味着和谁关系都不好。
秋雨后的凉风十分不友好，展开了隔绝的魔法后，希笛又扯了扯长袍盖住妹妹。
这时候他想到了某些事。
“瑟琳娜，你说，或许我应该打着伞跟你一起来？”
女孩似乎很怕冷，缩进兄长的怀里，希笛感到她轻轻晃了晃脑袋，闷闷的声音从衣服下传出。
“不，这样很好，哥哥。”
现在这份温暖是她最想拥有的东西。
同学？大概是路边杂草树木这种等级的背景板罢了。
希笛只比瑟琳娜大一岁，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如何表述，最后干脆不说话，以他的经验来判断，如果有真心热爱的东西，那么一个人独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地方。
他不会对瑟琳娜寄予太多世俗的期待，只要她能健康成长就好。
……
进门的时候，一股浓郁的红酒气味混着肉香飘了出来，看来艾琳诺阿姨已经开始了。
“好香啊——”
瑟琳娜脸上浮现期待的表情，换上拖鞋就跑到了厨房。
“你海曼叔叔大概还需要半个小时左右，”艾琳诺双手都占着，只转头招呼了声，“小希笛，时间来得及吗？”
“用魔法辅助的话，没有问题。”
希笛脱下长袍，围上备用的围裙，因为是成人的形制，看着颇有些滑稽，像是换上了裙子一样，瑟琳娜看到，脸颊鼓了起来，努力抑制着笑意，在她的兄长察觉到前跑出了厨房。
艾琳诺早上已经看过了，这会儿倒没有别的想法，她要做的红酒炖牛肉差不多准备好了，这会儿将欧芹、迷迭香、香叶等调味料放下，慢慢炖就是。
“魔法？介意指点下阿姨吗？”
“指点什么的您说笑了，”希笛认真地找出需要的食材，“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技巧而已。”
……
海曼先生在店铺里待到十点钟就感觉到有些饿了。
早饭的味道很好，让他一直惦记着，结果还没中午就饿了，干脆地打开食盒，里面是他女儿的朋友的哥哥……四舍五入亲如侄子的希笛做的三明治。
放凉之后，煎得焦黄的吐司带着韧性和轻微的焦脆感，中间是切得极薄的冷熏肉，涂抹了一种海曼先生从未尝过的咸辣口味酱料，吃起来别有风味，一个三明治下肚还有些意犹未尽。
远处钟楼清脆的声音响起，在店铺内其他雇员“老板终于去看病了”的眼神里，海曼先生迫不及待坐上扫帚回家。
远远望到家里烟囱升起的烟气，海曼先生扯了扯领带，落地。
门虚掩着，肉类的香味和一种类似熏烤的干香，香料复合的香味已经超出了他贫瘠嗅觉的极限，现在满脑子里只有“好香”、“真香”、“太香了”这样朴实的话语。
此外还有些微甜腻的甜品味道，是饭后甜点吧。
摘下外套挂上，换鞋，收起魔杖，穿过玄关就是客厅，吃饭的餐桌在稍微里面的位置，现在上面摆满了热气腾腾的菜肴。
大块的肉和土豆漂浮在浓郁粘稠的汤汁上，巴掌大的牛排上浸润着油花，仅是注视仿佛就能听到“滋滋”的响声。
C位是死相庄严的烤兔子，被铁签穿起来像十字架一样，优秀的刀功在不影响口感的前提下切开了烤肉，透过表皮酥脆的缝隙，可以看见缓缓流淌溢出的汁水。
最后是蒸腾着奶香的奶油烩蘑菇鸡肉，是餐桌上颜色最素淡的一道菜了。
海曼作为魔法师的理智，不会让他因为饥饿而误判自己的食量，简单计算，这四道菜已经足够，要是再搭配面包，够一个家庭吃两顿。
“海曼叔叔，你回来了，菜都好了，阿姨说要洗手哦。”
瑟琳娜端着一盘晃晃荡荡的东西走过来，上面是四个拳头大的黄白物体，让海曼想到曾经见过的史莱姆。
“这菜都齐了吗？艾琳诺和小希笛还在忙什么啊。”
海曼接过那盘东西，觉得它有一点像蒸出来的鸡蛋羹，但这个晃荡的弹性显然不是，上面还盖着一层枫红色的糖浆，卖相很好。
“哥哥说这个叫布丁，是其他国家流行的甜品，”瑟琳娜指了指厨房，“还有一些甜品，他们在讨论用魔法做菜的技巧。”
海曼起了兴致，他早年对魔法的兴趣可比对妻子高，跟着走进厨房。
然后他就看见一脸恍惚的爱人。
这样的表情他已经很久没见过了，上次见还是艾丝黛儿回来，抱着瑟琳娜说永远在一起的时候。
形容的话，就是所见超过了认知，一时难以吸收导致的呆滞，像是在学校里听老师讲天书一样。
“咳，你阿姨怎么了？”
瑟琳娜眨了眨眼，“不知道，刚刚他们在做饭，阿姨看着哥哥，之前还问了很多问题，开始做甜品后就不说话了。”
因为问题太多了吧。
“我知道了，”海曼先生点头，走上前去，给了妻子一个拥抱：“亲爱的我回来了，等不及了快点吃饭吧。”
希笛瞥了眼烤炉中的饼干，举起魔杖，炉中的火光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我的饼干也烤好了，下午我再做些其他的大家尝下。”
奶香味中，手指粗细的饼干飞出来，落入盘中。
希笛一一介绍，“手指饼干、马卡龙、芝士蛋糕、奶油泡芙，是我从一个以甜品闻名的国家学到的，下午我再找找材料做新的，要是有樱桃酒就好了……”
海曼先生嗅着那甜腻的气味，忽然有些担心迟来的中年发胖危机了。
间隙:如何克服懒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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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薰衣草
妻子的手艺，海曼先生已经品尝了数年，认真准备的情况下，不比中等水平的餐厅差——嗯，再往上吃的就不是食物和手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