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真
“路缩（啰嗦）……”
雨声小了，台风的日子里，轰炸世界般的喧嚣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让无数文学家艺术家喜爱的惆怅。
丝丝缕缕的雨声包裹了世界，单调的白噪音却好像同化了一切杂声，只有偶尔飞机与货车的响动能传进来，一种与世隔绝的孤寂笼罩着周围。
希笛想到他那个世界，东洋在阴阳术衍生的魔法中，有雨水的术式，作用是隔绝，隔绝太阳，隔绝远行，隔绝生命的活动。
公寓里大多数人都有班要上，连百合铃也去学校了，要领取新的课程表，那位不检点的教授死后和生前一样麻烦。
还好有个小邪神可以说说话。
在过去，下雨的日子里，希笛习惯用睡觉、做点心和阅读来打发时间。
最后打磨了下人偶的细节，一具高约五十厘米，栩栩如生的人偶站在那里，富有童心的人见了她，大概会惊喜地问一声：玛娅（拇指姑娘），你长大了吗？
这具完全使用现代材料制作的人偶，身体是合成木料，关节是合金齿轮与金属件，头发是人造纤维……而这些都没有让她变得廉价，只因制作者倾注的情绪和珍贵的手艺。
那对打磨许久的翠绿色宝石嵌在眼眶中，特殊的染料涂抹在内测，让透明的宝石有了明目的光彩，非凡的灵气便由此逸散。
在他全部的作品中，这一具大概只有眼睛值得称道，但因为是使用现代材料的试作，所以具有独特的意义。
说起来他第一次独立完成的人偶，师父也没有嫌弃的样子，简单处理了细节后，就常年抱在怀里。
更细节的地方没有办法继续了，希笛舒了口气，收起来工具，将之前裁剪的布料取出，开始制作衣服。
水蓝色的浴衣，遮掩住肘部和膝盖的金属关节，浴衣下摆落到小腿，赤足，脚肿的部分用硅胶材质填充了，双脚的仿真度很高，希笛没有办法接受这个地方有不完美的。
嗯，是作为人偶师的坚持，没有别的意思。
“你在做什么……这是什么，手办吗？你果然还是成为御宅了。”
“是我刚做的，你该检查眼睛了。”
小邪神含着布丁，声音含糊，“穿上衣服我认不出来。”
“你靠衣服认人的吗？”
“不熟悉的时候是这样。”
她有了兴趣，凑过来上下打量着人偶。
希笛正在拼着透明亚克力板，准备将作品收纳起来。
“不要掀人衣服，笨蛋。”
“不好意思，这个衣服的做工很讲究呢，我记得是你昨天借缝纫机做的？手真巧啊。”
她大力拍打着希笛的肩膀，有些热情过头的感觉。
希笛警觉起来。
“你想做什么。”
“不，这个……”
不知何时，夹心酱的眼睛变成了金钱的符号。
“你有这手艺就早说嘛，我跟你讲，手工人偶找到合适的买家，价格可是相当高的，这个完成度，至少要二十、不，三十万円！但是要用好材料，我们合作，我去找一些有钱的死肥宅，把人家的老婆做出来，这个数还能翻一翻……”
“你还有这门路？”
希笛面露怀疑，他倒是不怎么抗拒商业作，要恰饭的，这是师父教他的，不卖东西哪来钱的买材料，没有材料练手怎么做出更好的人偶？
“诶嘿，我也是秋叶原的常客嘛，总有些熟人的，能做吗？事成之后三七分。”
“咋个才七成？”
“没钱我为什么要帮你办事？”
希笛掏出了契约。
“因为这个。”
片刻后，经过友好的磋商，话题继续。
“那个啊，赚死宅的钱，你要了解他们。”
“咋个了解？”
“看动画、轻小说，玩游戏什么的。”
……
中午，在小邪神的劝说下，他出门带了一堆畅销的轻小说回来。
因为《变成兔子的咖啡师》，希笛对这个世界的流行作品有很高的期待。
虽然这些的标题看着有些不知所谓，什么《转生异世界XXX》、《拥有XX能力的我在XX》……颇有小说体裁刚兴起，恨不得把全书写在书脊上的味道，内容想必也是同样的精彩——
“哗啦啦……”
翻书声，由慢，到快。
一本翻完，换一本继续快速略过。
希笛茫然地揉了揉眼睛。
“这都什么啊……”
小邪神随口吐槽，“买插画送的厕纸啊，其实看看插画就好，稍微敬业点的话，可以去搜索下设定集，照着做就是。”
“明白了。”
完全不需要了解内容，多看几眼就感觉眼睛被刺伤了，现代的年轻人喜欢这个吗？
算了，赚钱嘛，成人用品都可以做。
可惜小邪神告诉他，这边没有经营证是违法的，做点小东西糊弄就行，看看就好，其他别想了。
有道理耶。
第六三五章:中意的食物
希笛用了三十分钟，翻了时下流行，放在漫画书店最显眼位置的那些轻小说和漫画，漫画还好说，至少画的好看点，轻小说就……
用委婉一点的话来说：擦屁股有点硬。
不知所谓，下次不会再看这些侮辱智慧的东西了。
但，要了解他的客户，也就是被称作“宅男”的群体，就必须跨过这叹息之壁。
他选择放弃，还是看看网上的设定集吧。
商业作的话就完全不用考虑手工打磨，直接魔法一次到位，前后两小时，其中一小时是出门买材料。
计算了下魔力消耗和成本，还是有得赚。
不过，这也不算正经生意啊，委托小邪神效率太低了，她认识的韭菜——客户也是有限的。
要像师父那样开家人偶店吗？现代的运营方式他不懂啊……
思来想去，还是算了。
先就这样吧。
……
百合铃在中午的时候回来了，大学除了个别专业比较忙，大部分时候是比较宽松的，她似乎是文史方面的专业，比较注重知识的积累，重要的课程不多。
至少，那个人渣教授的不重要。
带着两把伞出门，把咖啡店老板的那把还回去。
“希笛，老板托我问下你最近有没有空，他说今天有好几位客人在问你的事情。”
平淡的声音这样说着，女大学生在门口抖了抖伞上的水，一如上次，身上没有沾染半点。
希笛点头表示明白了。
他正在打包刚完成的人偶，盒子要用天然木料，雕刻上古韵古香的花纹，最好能达到典故买椟还珠的程度。
在这方面希笛轻车熟路，师父都交过，只有繁复的包装才能衬出事物的高贵，人们总是认为好事多磨，一如花期、工作和爱情。
这个倒不急，不能人家一个小时前下的订单，现在就拿过去，显得太流水线化了。
要包装，什么精选特殊木料，经过什么工艺輮制，采用十四岁少女的秀发，服饰由大师手工订制……
全都是假的，但是要包装嘛，小邪神是这么说的。
希笛也能理解，看来尽管世殊时异，商业上的手段还是有共通之处的，这样宣传下去，阿宅们大概会认为人偶制作者是位有匠心的大师，日久天长，他说不定有机会捞一个“人偶仙人”的称号。
呃，听着蛮羞耻的，还是算了。
百合铃走过来看了一眼，轻声惊叹。
“哇，二次元呢。”
“那是什么？”
“嗯……你问我我也不是很清楚，就是一种感觉？”
百合铃哪里懂二次元啊，她掏出来手机，谷歌了下，得到的答案不是很理想，就去一些论坛上搜索，用平淡的声调棒读：
“原指‘二维世界’，包含长度和宽度的二维空间，后来成为了ACGN亚文化圈用语。
因为作品的呈现在纸面或屏幕，通过这些载体而诞生的作品，被喜爱的人称作‘二次元世界’。
后来因为过于火爆且在其他领域使用频率较少，‘二次元文化’、‘二次元爱好者’统一简称‘二次元’，该群体和‘御宅’有相当的重叠。
这是一个复合词义，既包括ACGN领域相关作品，又指代群体。在近些年突然爆火后，受众群体大幅扩张，质量良莠不齐，因此，有些深度爱好者及无故被嘲讽的业余爱好者，出于对狂热脑残粉的不满，通常用该词来自嘲或讽刺。
常见语境可见：
A.他是个‘二次元’呢，每天都蹲在电视机前看动画；
B.二次元经济增长的同时，相关负面影响亟需重视；
C.他常把‘妮可妮可妮’、‘错的不是我，是这个世界’、‘如果真爱有颜色一定是XX’等二次元内容挂在嘴边；
D.我不是什么‘二次元’，我只是看动画。”
“好复杂……简单来说指那什么，ACGN？”
“不太清楚，至少最开始是指那些，后来似乎单指流行的部分，如果一部作品讨论度偏低，不包含或包含的流行元素比较少，就会被‘开除二次元籍’。”
“我大概明白了。”
是个中性的词汇，在互联网环境中似乎包含贬义，朋友之间说说可以视作调侃，网上对线算是人身攻击了。
“我是想夸奖一下来着，但是没怎么接触过这些，这个人物我在秋叶原的广告牌上看过，听说那边有很多二次元，就这么说了。怎么突然做起这个来了？”
希笛简单解释了下前因后果。
“哇，工作呢……”
“我最近还没想好要不要做这个，人偶的话，我只是有一定的天赋，并且进行了学习。”
他没有玛尔师父那样锲而不舍打磨技艺的心态，只是因为能做好，所以进行了一定程度的尝试，大概是正常程度的喜欢，达不到想要为之付出一生的程度。
暂时也不着急，慢慢考虑就是。
百合铃坐下来，希笛给她倒上热茶。
在茶水的雾气里，她稍微出神了一会儿。
嗯，想象不出来自己认真工作的样子。
“百合铃不是想开一家肉店吗？还有烘焙房，说起来我曾经也想开一家呢。”
“现在说那些还是有些早，等到实习的时候再了解下吧，我以前还想统治这个国家，当独裁者呢。”
百合铃有一种奇异的信心，只要她想做什么，就能做得很好，并且有过不止一次的实例证明，就连魔法——随便找了本书，就是正经的魔导书，召唤出了小邪神。
她的才能过于可怕，所以平时她自己都会十分注意不去发挥，到现在要说努力过的领域……这一身百炼的武艺大概算是，还有各种奇门兵器的使用方法、格斗技等等。
晃了晃脑袋，女孩驱散那些复杂的思绪。
“那后来怎么样？因为学魔法耽搁了吗？明明你的手艺那么好……”
“没有啊，”希笛眨了眨眼，“后来我就开了，不过确实忙不过来，就把一些配方交给了熟悉的人，每个月拿分成。”
“……”
“是开玩笑。”
希笛强调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