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真
间隙:艾姆妮西亚的纪行 五
什么魔女？
灰之魔女。
伊什么娜？
伊蕾娜啊。
翻开书，灰之魔女伊蕾娜。
合上书，犯罪嫌疑人伊某。
伊蕾娜啊啊啊啊！
这是又做了什么？
继续刚刚的话题，如此反复重申强调，就是个傻子，也该能跟着说“魔法师不准来阿尔贝德了”。
不小心进来的可能微乎其微，几乎可以视作不存在，那么就只有一种情况了。
是故意的。
仔细想想，没见过魔法的普通人有多好骗？那可太好骗了，芙兰老师就分享过维多利加师祖的一件“光荣事迹”：
在看到某个樵夫的斧子掉到了水里，她灵机一动，用魔法做了一金一银两个假货斧子，钻进水里再浮上来。
“我是湖中仙子，年轻的樵夫哟，请问你掉的是这个金斧头，这个银斧头，还是这个生有铁锈的铁斧头呢？”
“金斧头desu（果断）。”
“……”
刚上岗的“湖中仙子”没绷住。
“真不要脸啊你，作为你说谎的代价，这里一把斧头也没有你的！”
说完，仙子就把金银铜三把斧子都扔进了深湖中。
之后，这片湖里有拿着金银斧头的仙女的传闻不胫而走，大把的人带着铁斧头来投湖，以至于方圆几十里找不出第二把斧头来了。
然后维多利加就以五铜币一把的优惠价，开始了打捞工作，赚到了相当一段时间内都不用风餐露宿的丰厚酬金。
事件发酵后，“湖中仙子”上了该国及周边地区的通缉令，有创作者根据此写出了极富教育意义的寓言，被众多国家的启蒙书籍收录。
扯远了，提及这个故事，主要是为了说明人间之屑的含金量，以及没见过魔法的人有多好忽悠。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以希笛对他师妹的了解，得知在这么个地方有这么些个“淳朴”的人民后，伊蕾娜能够忍耐的可能性并不大。
可以想象，她潜入，她偷乐，她找地方表演，打响指，三二一，Amazing！
不出所料收获了众人惊叹的眼神，但并不是“好神奇的魔术”，而是“好傻的魔法师”。
举报，带走，挂悬赏，一条龙服务。
希笛抚额，几乎要呜咽出声。
怎么会有这么丢人的师妹啊！
现在情况就有点复杂了，他不能直接去保释伊蕾娜，要是人家调查过，知道他们刚抓的呆瓜魔法师有个师兄，希笛过去就得跟着她一块蹲橘子吃牢饭。
不过再怎么郁闷，那也是他重要的师妹，想着伊蕾娜在坐牢，希笛连刚点的蜂蜜特调都喝不下去。
“唉～”
“喵？”
坐在椅子上舔毛的小藻发出疑惑的声音。
她是了解这个契约者的，连甜饮都喝不下，看来是出了大问题。
“出了什么事情吗？”
猫神大人用标准的人类语问询。
声音清冷，带着几分年轻女孩的稚气，因为这个原因她一直觉得有点丢猫，所以不爱说人话。
“哦，没什么，小藻，”希笛说，“只是伊蕾娜被城卫抓住了而已。”
“？”
黑猫羞恼地跳过来，没弹出爪子的肉球拍到希笛脸上。
“不要用那个名字叫我！”
“你也不要随便跳我脑袋上啊。”
打闹一会儿后，体力都不是很好的他们停手休息，小藻习惯性地缩在希笛长袍的胸口处，这个地方最平稳也是最暖和。
“话说那孩子做了什么坏事吗？看不出来小伊蕾娜是那样的人啊。”
“这个……只能说人不能貌相了。”
怀着复杂的心情，希笛说出这样的话。
这可不是夸奖啊。
……
就算再怎么不成器，那也是他亲爱的师妹，犯得也不是什么大罪，用不着大义灭亲，小册子上写的是“自曝魔女身份及当众宣扬魔法”，罚款金额是二十金币，嗯，大约是收入不错的职业者一个月工资。
希笛倒是不在意这点钱，他的积蓄虽然不能像他血脉上阔绰的同族一样，有塞满洞窟的金币，可堆满一个浴缸在里面打滚也还是足够的。
总之先尝试接近下收容所那边，打探下情况，若非要验证亲属关系什么的，那就很麻烦了。
“没有那么严格哦，”老婆婆说，“只需要将身份告之守卫，然后缴纳罚金就好了，毕竟一年到头都有被逮捕的魔法师，他们的亲友离得太远，就寄钱拜托相熟的人来捞人了。”
“哦原来如此，不过您谁啊？”
“哈哈哈，不用在意，老人家我是路过的百事通而已啦。”
大概是闲不住四处溜达，喜欢和外来游客交谈的热心本地老人吧。
希笛礼貌地道过歉后，抱着猫继续前进。
收容所近在眼前，那是一座和城墙同色的建筑遗迹，冷硬粗犷的线条，外墙爬满藤蔓，看上去像是什么要塞。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在过去，边境阿尔贝德是抵抗异族的第一战线，站在解放人类这一旗帜下，认同人类是具有知性和智慧生物的人，无不对那座建筑心生尊敬。
理所当然，它被保存下来，历经修缮依旧屹立不倒。
而因为阿尔贝德沉重的历史，第一批迁徙到此的人，在面对这座建筑时，对魔法至上主义者的憎恨愈发深刻，因此这座半损毁的要塞也是本国仇恨魔法师的标志之一。
只是随着时间推移，大家发现没有办法利用这里，过去的要塞到底经过了风霜雨雪，住不能住，文件能吹得满天飞，作为办公地点也不合适，开放为景点的话，又担心被毁坏。
思来想去后，不知搭上了哪根脑回路，他们决定将这里作为即将驱逐出境的魔法师的临时收容所。
换位思考的话，大概有“让那伙反人类主义者跪在人类骄傲的要塞里忏悔”的意思吧。
“……另外要是碰巧要塞掉了砖瓦，可以趁机提高罚金。”
老人家补充说。
另外刚才一段说明都是出自她口，有够精神的呀。
“综上所述，收容所可以说是我国最赚钱的建筑了！”
“哦，这样啊，感谢说明，老人家你走这么长一段路不累吗？”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嘛，给钱就行。”
“？”
老人伸手，大有你不给钱我不走的架势，要价一枚金币。
原来是宰客的老不休啊，十分钟讲个故事就能拿寻常人一两天的工资，这未免太好赚了吧？
“其实呢，”希笛指了指自己，“我是个平权主义者，男人我打，女人一样大，我爱幼，但是不尊老，老人家你懂我意思吧？”
他怀里的黑猫跟着露出恐吓的动作。
“吓！”
“年轻人你……”
最后还是支付了一枚银币。
间隙:艾姆妮西亚的纪行 六
女孩就这样在无人期许的环境中长大。
因为法律的存在，她懂事前，父母提供了必要的照顾。
而随着成长，哪怕再辛苦的练习，魔法也没有半点成效，夫妻仅存的热情彻底消磨殆尽，转而去培养二女儿。
艾维莉亚正如其名，是父母期待的“明天”，在半岁就表露了非同寻常的魔法天赋，检测的人惊呼，如果这孩子再拥有出色的悟性，或许以后也能成为【宫殿】里的大人物。
简直是，命运的补偿啊。
在这样的心情下，这对夫妻对家里另一个人也好了些。
当一个人衣食无忧的时候，他也不会介意给路边的流浪狗一根香肠吧？
如此，女孩生活在这个幸福的三口之家里，像是陌生人。
在热闹的餐桌上，她坐在最阴暗的一角。
学校的同学们晃晃悠悠较量着扫帚技术，欢笑着回家的时候，她孤零零地背着书包走在路上。
下雨天大家有大人来接，她抱着书包在教室等雨停，为什么不等雨小一些回去？因为不想给家里人添麻烦，晚一些回去也一样。
就是错过了饭点会饿肚子，家里不会留饭的。
没有人对她抱有期待，也不会有人额外在意，甚至连捉弄和霸凌都与她擦肩而过。
这样孤独的日子格外自由，习惯了之后，时间竟然过得那样快。
一晃，她独自度过了十五岁的生日，在这个国家的法律里，这个国家的人，到十五岁在魔法上就都该有一定的水平，有了养活自己的能力。
也就是所谓的成年。
意外和她亲近的妹妹庆祝了她的生日。
半个月后，想起来这件事的父母，把她扫地出门了。
……
边境之阿尔贝德，要塞，魔法师临时收容所。
“你和那个魔女是什么关系？”
“……”
师兄妹、情侣、旅伴……
话到嘴边，希笛平静地说。
“朋友关系，在入境的时候看到她的名字，稍微有些在意是什么情况。”
“这样啊……”
守卫打量了一眼他的衣服。
在来之前，希笛刻意换了一身看起来很贵的服装，大拇指和食指各戴着镶嵌宝石的戒指，连怀里黑猫挂着的项圈，都装饰着闪亮的钻石。
——是临时用魔法做的，希笛的品味没有差到这个地步。
看起来是那种，“虽然不熟但见过一面反正钱不多有空就顺手救一下”这样的角色。
“那个魔女，是前几天来到这个国家的，早上去别人店里说她是个魔女，但忘了魔法的用法，请问他们会不会用，”守卫耸耸肩，“这样的魔女我还是第一次见。”
“啊，那确实有些……”
是吃错魔药了？
放在别的魔女身上或许有些不可思议，但是想想见过的魔女，有感冒药都做不好的芙兰老师，有搞了个结界把魔力和嗓音都抵押出去的流沙魔女，有魔药效果随机的普莉希拉——这个还是伊蕾娜的学生。
看来他的师妹也终于被那孩子传染了，对于这一天，他过去已经有所预感。
希笛极力维持着平淡的态度。
“总之方便的话，请允许我把她带走。”
“正好，她这几天每次醒过来都会忘了昨天的事情，解释起来烦死了，因为这样也忘了家人朋友的联系方式，要不是有本日记，我们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
士兵说着，从怀里取出来一本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