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真
与过往只在小范围内施行的简陋规则不同,学者和魔法师们深入研究后的新法规十分严谨高效,又不失人性化。
手册上记录,规定离地30尺(约9m)内为完全管制区域,限制速度和飞行路线;30到50尺(9-15m)之间为应急路线,正常情况下禁止飞行,拉升高度需到指定的区域;50尺以上随便飞。
毕竟,能在这个高度飞行的不多,勉强能飞的快不起来,飞得快的绝对有水平,不怕躲不过。
手册上提示具体细则得购买王国飞行管制法相关书籍,推荐外来的魔法师保持30尺以下飞行高度,建议速度为10迈(约16km/h),并十分良心地配上了推荐景点的彩图和路线,最佳观览时间,一目了然。
希笛没有边走边看书的习惯,他站在一块路牌下面,一边阅读,一边听着周围摊贩们还有等红灯的人讨论,多是些家长里短,还有大家都喜欢听的热门人物新闻。
魔法学院院长偷跑被教导主任抓住吊在教学楼顶;
国王陛下爱女归来设宴庆祝;
魔药系新生街头卖假药被处罚款和批评教育。
小道消息有真有假。
这些都是真的。
正当他们讨论到秋季赛帚大赛优胜者是不是嗑药了的时候,察觉到其中关于魔法的话题有些多,希笛抬眼想要看看是什么人。
是几个魔法师打扮的家伙,缩在摊位后面,一边将本该卖出去的烤玉米往嘴里塞,一边聊着天。
察觉到希笛的目光,再一看衣服,唷,同行啊。
魔法师都有,但王国魔法师更强烈的表演欲升了上来,那边一个发型不羁的魔导士站了起来,举起一根玉米,轻抬魔杖,手心里燃起火焰——
但火中的玉米却没有被烤焦的意思,不一会儿,升腾着淡淡的白烟,显然是已经熟了。
他一边啃着一边用挑衅的眼神看着这边,显然是想要希笛露两手。
“……”
希笛本来准备礼节性地鼓掌了都,面对这不是很客气的眼神,他先低头看了眼胸口。
只有薰衣草的装饰,早上起床忘记挂魔女胸章了,难怪。
不过没什么所谓,希笛也当过几年老师,很乐意教导一下年轻人什么是世界的参差。
他从包里取出来玉米,手指轻轻拂过,玉米粒就自然脱落下来,飘在一边,将玉米芯丢到垃圾桶里,玉米粒倒进纸盒,加糖。
那边的魔法师们看着这边,嘴里啃玉米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行家啊。
“哔啵哔啵——”
轻微的炸响后,玉米膨胀,一颗颗金色的爆米花在盒中层层堆积,像是变魔术那样,直至快要溢出的地步。
玉米的甜香在风中扩散,街角的小孩子都站住了脚步。
希笛抓了几颗塞进嘴里,摇头。
“糖放少了。”
将剩的送给了路旁的小女孩,顺便嘱托她上学路上别迟到,希笛拍了拍手,任风吹去指缝里的玉米皮,扬长而去。
魔法师们面面相觑,伸出手,抓着玉米粒若有所思。
正如普通人看到酷炫的魔术会想要模仿下动作那样,魔法师也会。
但魔术看不懂无所谓,魔法看不懂……其实也无所谓,唯一的问题会出在,以为自己看懂的时候。
“炎魔法和风……好像是这样?我明白了!”
他加大了魔力的输出,手掌间红光一闪——
“嘭!”
玉米粒炸成焦炭被狂风吹拂,落到他们脸上。
好像哪里的难民。
第四二九章:回来了
随手给了路边的魔法师一点小小的魔法震撼后,心情轻快起来的希笛继续漫步在王立赛勒斯提利亚的街头。
今天是周五,芙兰老师大概率会在学院,小概率会在学院的旗杆上。
开玩笑的。
大概是以讹传讹,康妮老师就算气过头,也做不出把人当中挂在旗杆上的行为,类似于怕老婆的男人在人们眼中是天天跪阳台的形象,不靠谱的院长,也总该有个地方挂着。
刷脸进校门,门卫还是以前的那位,现在年纪大了些,看起来还是没放松锻炼,精气神很好。
其实也无需门卫放行,学院内巨大的魔法阵统筹着一切魔法人偶,如果是陌生的魔力波动,它们会在第一时间预警。
学院已经扩建过两回,照这个态势发展下去,过几年大概还得再扩建,视野内原一般科教学楼也已经整修后投入魔法教学。
算下来学生其实也没有多得太离谱,但魔法是这样子的,逼仄的地方太危险了,一般的魔女在实践环节都照顾不到二十以上的学员,需要分散开才能有反应的时间。
教学其次,安全第一嘛。
一身长跑带着魔女帽的希笛,走在学院里不是很起眼,学生几年换一批,上次见过他的人,现在大概都天南海北了,只有少数留在学院里担任助教吧。
走走停停,断断续续,从校门口到院长办公室,大约十五分钟的路,希笛走了一小时。
他是这样的,快到重要的时候会觉得紧张,到跟前儿了又平静,平静一会儿再接着紧张。
能让他情绪这样波动的时候实在不多。
路再长也有走完的时候。
希笛心里轻轻舒了一口气,径直走进办公楼,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得路线。
“笃笃。”
他敲响了门。
“唔,请进。”
让他放松的是,里面是好像没睡醒的声音。
……
芙兰在做梦。
有些喜欢睡觉的人是喜欢做梦,而芙兰不是,如果睡着了都还得经历什么,那这觉不是白睡了?
无论是美梦还是噩梦,过于激烈的情绪都会影响她的睡眠,美梦还好,不算亏,噩梦就糟糕了,睡不好梦不好,等于白睡。
芙兰总有她的一套入梦哲学,可惜,就连最亲近的大弟子也不会听她说那些,嗯,也不是不想,她说什么对方都会听的,只是她自己觉得对方会觉得无聊,所以就不说。
虽然以客观的眼光来看,平时在一起聊的其他话题也很无聊就是。
天上有多少个星星,沙漠有多少粒沙子,最完美的食物是什么……
这些问题他们可以聊一整天,情侣就是这么无聊的东西。
早上互相道过早安,吃饭,吃完开始躺沙发,她看书,弟子做着手办或者打磨人偶的零件,要不然就也抱一本书看着,看完一段或是乏了,说一会儿话,也不等对方应答,记在心里,继续看书,直到对方也乏了再回应。
中午,吃饭。
午睡。
在弟子还小的时候,芙兰喜欢抱着他,软软香香的,很舒服,春天的时候可以躺在一张椅子上晒太阳,夏天,啊,夏天,热死,最糟糕的季节了。
但是吃冰淇淋很开心,弟子会很用心的用冰雕做装饰,而她总喜欢浇上果汁然后嘎吱嘎吱吃掉。
秋天就又需要抱在一块了,下午的风总是让人不舒服。
冬天是最适合睡觉的季节,寒冷和霜雪给了人天赐的偷懒理由,左右无事,床头放一篮面包一些水,一天就可打发过去了。
她可爱的弟子修理了壁炉,那之后的日子就更舒服了,连掀被子时灌进来的凉风都不需要在意,双脚也不会躺着躺着变得冰凉,像猫一样盘桓在温暖的地方,冬天的回忆全是壁炉的温度和送到手边的热饭。
等等,弟子做的事情是不是多了些?比她当年做弟子的时候还要辛苦诶。
芙兰隐约记得她好像跟弟子说过不用做那么多事,拖一拖无妨,结果对方回答说已经习惯了。
习惯啊……那是多远前的事情呢?
眼前忽然模糊了,芙兰才意识到她没有睁眼。
在做梦啊。
大概是秋天的太阳晒着太暖和了,让她想起坐在壁炉前的时候。
真是的,谁家办公室背后开窗啊,回头得说说让人改了,什么鬼设计,夏天还好,到了秋天,每天都有一阵子太阳直照,人一进门就看到她光芒万丈背后青天。
不过这椅子不错,睡着挺软的,现在这种奇怪的躺姿居然不觉腰酸脖子疼……
芙兰坐起来,后脑碰到了什么。
扬起脸,是一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坐在半边椅子上,她正好倚着人胸口。
红瞳微微垂下,她望过去,迎着光看不真切,稍稍适应后,视野里残存着斑点,看过去要铺散开酒红的光影。
当然没有。
光进不去,影进不去,里面只浅浅倒映着一人。
芙兰在这一瞬间心里微动,想说些什么,忽又兴致缺缺,起身,坐上办公桌,躺下去,在一堆文件中打滚,把它们弄得乱七八糟。
“嚯,清醒梦啊,好久没做过了,梦里面睡觉也是新奇的体验……”
这懒鬼又闭上了眼睛,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刚才还嫌背对太阳烦人,现在又享受起晒暖和的桌面。
希笛的注意力放在了周围那些原本整齐的文件上。
熟悉的血压拉升感来了。
“老师。”
“我不是你老师,我在做梦。”
回来了,都回来了。
抑制着直接上手的冲动,希笛拉了拉芙兰的衣角,试图挽救下重逢的氛围。
“老师,我回来了。”
“你走,我要睡觉。”
希笛只能忍两次,他开口刚想说什么,又停顿下来,静静凝望着芙兰的脸,刚刚他还没来得及看,
桌上这坨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练成了梦中回应人的秘技,看起来这段时间没少被康妮老师教训,桌上的文件,一眼扫过去好些都是近日的。
看来还是有在努力的。
仔细想想,所谓“重逢的气氛”,其实并不重要,相遇的意义是开启一段新的生活,重逢也是如此。
无论怎样,有老师在的任何地方,任何时候,都是好的。
希笛轻叹一口气,没有打扰桌上躺尸的芙兰,悄无声息地收拾着文件,处理他能够处理的那些。
第四三零章:等待伊蕾娜
在不冷不热的阳光下,思维刚刚陷入半沉睡状态的芙兰,能够以一个相对中立的奇异视角去回忆和审视自己的作为,发现了一些小小的问题。
梦,应该是假的,但现在背后桌子的温度是真实的,阳光的气味是真实,手掌下面蜷曲的纸页也是真实的。
那么,鼻腔间甜美的烘焙品气味,先前仓促一瞥的人影,是不是真实的呢?
这个念头闪过大脑,芙兰瞬间就清醒了许多。
她想要呜咽出声,如果是真的,她对弟子说了什么话啊?
拜托,千万要是假的!
同时,她心里也期待着是真的。
羞耻和期待各占一半,现在,芙兰恍然回忆起很多年前,师父将最后的伙食费交到她的手上,说着将未来托付给她这种不负责任的话——那会儿维多利加赛帚已经输光了。
彼时,她虽然知道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但还是难以按捺的心跳加速。
就像现在这样,她很想要睁开眼确认刚刚是梦,却又享受着此刻被甜美的气息缭绕,好似弟子就在身边的熟悉感觉。
忽然觉得身体总有地方发痒,手臂怎么放都不舒服,呼吸也变得奇怪起来。
原本惬意的偷懒时光,变得像上课在老师眼皮下打瞌睡那样煎熬。
直到耳边传来纸张摩擦的轻响。
“笃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