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真
半天没有达到目的，伊蕾娜摆了摆手。
“师兄小时候难道——”
话一出口，颤栗的糟糕感在心里炸开。
——我都说了什么啊！
伊蕾娜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光。
对于师兄的身世，她了解得不多，但用脚趾思考，但凡家庭正常，能是这个样子？
像是看出来她的自责，希笛摇了摇头，微笑着说，“不用太在意，有好好道过别，虽然还是很遗憾……但也没那么遗憾了，我现在的生活很好，我希望她没有挂念。”
伊蕾娜凑过来抱紧了师兄，没再说话了。
此前或许没有，但是现在，以后，她，芙兰老师，还有师兄珍视的那些人们，都会是新的家人。
希笛回过神，有些无所适从地迟疑下后，搂抱回去，稍微调整下角度，将伊蕾娜的脸抱在怀里，微微摇晃着身体。
哄孩子……这样吗？
他应该没有这方面的知识，但是做来还不错的样子。
……
出于自责和感动，伊蕾娜克服了怕麻烦的心思，强拉着希笛出门认路，在多萝西转一转。
要成为亲密的家人，当然是越了解越好，她也想知道，在这个国家，师兄认识的那些人是怎样看待师兄的，有没有机会更加了解师兄一点。
……
“我和伊蕾娜出门了，晚饭之前会回来的。”
“好～”
没有乐子看，玛尔的声音就变得怠惰下来。
伊蕾娜也跟着喊了声后，两人戴上帽子出门了。
其实是有遮阳伞的，但是两人都是觉得晴天撑伞有点怪的类型，旅人简洁干练的性格，也让他们对非必要的东西不感兴趣。
但这天气帽子确实是好热啊。
伊蕾娜干脆走在希笛侧边，躲在他的影子里，然后摘下帽子为师兄送去凉风。
希笛觉得好笑，举起一块冰递过去。
“热得受不了就用这个吧，或者靠过来用凉风魔法也是可以的。”
“不了，我想认真感受一下这个国家的夏天。”
他的师妹以十分庄重的态度拒绝了。
伊蕾娜想要更了解师兄一点，想象着在夏天时，年幼的师兄，是不是会像她一样，一家人用魔法制造出冰制冷，她那会儿还很有童心的，用体温在冰块中间融化出一个够手指出入的孔洞，和爸爸比谁先受不了冰撒手。
那个时候她总是赢。
希笛微笑着听师妹说她自己的事。
他的话，在来到这个国家的那个夏天，似乎是和玛尔在工坊里一起赶工某个订单，汗流浃背，但是感觉很快乐，有着过去在时钟乡没有的充实感。
说着聊着，两人并肩走过炎热的街道。风的声音都像午睡那样粘稠沉闷，四处无人，只能隐约看到橱窗后躺在躺椅上的一两个影子。
第三七九章:新旧
在这个交通和通讯十分困难的时代，人与人、地方与地方的交流是十分麻烦的事情。
不说多萝西这样的新兴国家，即使是魔法师之国、信仰之都、【花园】忒奥美亚、王立赛勒斯提利亚那样的或历史悠久或实力强大的地方，名气基本也只流传在周围，除了特定的群体，没有谁会刻意去了解一个可能永远不会去到的地方。
作为标准的旅人，伊蕾娜对去过的大部分国家都是一视同仁的，除了极个别几个让人讨厌的地方还印象深刻，到现在也时常为混淆的记忆苦恼，需要不时翻看日记才能确认。
但她感觉，这个叫做多萝西的国家，也会被她深刻地铭记在心里，不止是因为失去的长发。
……
烦闷的夏季，石板路，抱着灰发人偶的灰发少女，白发红瞳的魔法师。
来多萝西的旅客并不算少，这样的组合也不多。
一开始觉得有些受关注了，伊蕾娜就取出来人偶抱着，果然，看的人少了很多，像是识别到了什么友方标记。
希笛也取出来真夕子，放在肩膀上晒了一会儿太阳，最后担心太热破坏人偶的皮肤，走过人多的街道，他们又给米诺娃和真夕子收了起来。
“……这条街的人偶餐馆以前很有名，不过老店长退休后，新任店长放弃了抓菜品质量，重新装修准备做成地标式的人气餐厅，不过看起来是失败了，现在本地人基本不会去，他们就在城门附近给旅人发宣传单。”
希笛有些惋惜地望着远处那家看起来花里胡哨的建筑，当初他通过见习魔女考试的时候，玛尔是在这里为他庆祝的。
现在进去，满是花里胡哨的形式，菜品质量已经跌落到连旁边那条街家庭餐厅都不如的程度——后者的价格是这里的二十分之一。
要形容的话，就像芙兰老师的“大作”，她曾经将高档的牛肉、龙虾、松露那样的食材结合到一起，拼凑出了狗都不尝的漆黑东西，伊蕾娜连多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而希笛在拿起勺子迟疑半晌后也放弃了——他一倒下，这边的生活就会乱套。
这座餐厅便是那样的东西，营业可不是把所有觉得好的东西摆出来就行那么简单的，并且那位新老板觉得好的，大家还不一定买账。
“是那一家啊。”
伊蕾娜稍微有了印象，那时候她坐在运货的马车进程，稍微有些灰头土脸，发传单的人看到她后，像是没看见一样绕过了给下一位发，她当时气不过特意看了眼，是她过去都要咬牙才能接受的价格，和师兄在一起后，她才不会把钱花在那种莫名其妙的东西上。
现在想想没去真是万幸，花钱买一肚子气。
她也蛮能理解这样的感觉的，在罗贝塔的时候，她也经历过喜欢的餐厅关门这样的事情，并不说味道好到世界第一，只是单纯是在特殊的时候吃过一次，结果以后想要再藉此回忆过去的时候，再也找不到了。
真遗憾。
唏嘘一阵，两人走过那家看起来有些冷清的餐厅，伊蕾娜回头望去，柜台边穿着人偶服的员工摘了头套，倚着墙壁半梦半醒。
……
“这个就是前段时间盛起的新式人偶店吗？”
希笛望着那家整体看着还十分崭新，门窗的玻璃已经被人砸碎了的店铺。
他有大半年没回来了，完全避开新式人偶流行的风潮，现在想起过来看看，理论上只是暂时关门，进行清算后可能会换到别人的名下继续营业，但现在看来，多萝西的人们格外执着之前的事啊，重新开业的希望不大。
“真遗憾，我还想看看那些机械人偶的。”希笛摇了摇头。
他的师父玛尔是对古典派以外的人偶嗤之以鼻的类型，店里绝对不会出现那种东西，至于他自己倒没有什么偏好，想要见识下。
店铺周围试探着拉着一圈封锁线，一位穿着城卫服装的男人在不远处的树荫下喝着水，希笛走过去，居然还被认出来了，作为玛尔的学生在多萝西这地方还是有些薄面的。
简单交涉后，男人瞥了眼周围，确认没有谁后，低声说。
“现在店里面的东西该拍卖的拍卖，剩下的一些不值钱的东西也在前两天被大家砸掉了，我看呀，现在就等着连着地皮卖给谁做点别的，你要是想看就进去吧。”
“谢谢。”
“哪里，多萝西还是靠着玛尔女士这样的大师才扬名的，现在这种事啊……”士兵叹了口气，露出“时代变得让人看不懂”的复杂表情。
天气燥热，希笛用水果、糖浆、牛奶和冰魔法，临场做了些刨冰，送给士兵一些。
想给伊蕾娜准备容器的时候，她说这样就很棒了，两个人吃着同一杯，连勺子都是一个。
感觉降温效果不是很好啊，希笛的脸还是火热的。
他们从仓库那边偏僻的位置走了进去。
“我上次来的时候，这里还是很热闹的，这才几天啊。”
伊蕾娜咬着勺子啧啧感叹。
看起来，“人味”还没有散尽，但这里已经不可能再开张了，地上的玻璃和镜子碎片、涂抹着脏话的墙壁、零散的部件和有些吓人的人偶残肢……若是灰尘再多一些，说是过去了十年也有人信。
这里没有等待着最后的观众放送星空的人偶，也没有停电待机的残次品，更没有准备光复人类荣光的，只是个单纯贩卖商品的地方，但这是希笛有印象以来，多萝西规模最大的新建筑了。
大多数人是希望自己的家乡能够繁华起来的，但是这样子的红，还是算了。
多萝西，以后还是会靠着产量稀少的人偶，一点点的沉淀名气，像是贝壳里的珍珠那样，等待着光华绽放的那天吧。
最后，希笛捡了一枚齿轮作为纪念，离开了这曾经的热闹之所。
剩下就是些轻快的地方了，这是个缓慢的时代，多萝西也是个缓慢的国家，像是匠人手工打磨零件一样，每一栋建筑的更替和改换，好像都要经历冗长的思考。
不管喜不喜欢，变化就是变化。
第三八零章:小河边
“这里是多萝西的森林公园，多萝西三个见习魔女考试场地其中之一，平时没什么人的，只有作为考场的那天是热闹的，我当初是在这里通过的，现在想想也算是侥幸。”
希笛十分认真地介绍着眼前一片森林。
“呃，师兄的实力？”
“我那会儿能用的魔力不多，要是对手有伊蕾娜的程度，我就要放弃强袭的战术，考生们一分散，到时候就有可能出意外了。”
“我可以理解为称赞吗？”
“可以的，”希笛点头，“伊蕾娜算是我见过的所有魔女中，处于分界线的存在吧，能打得过你的都是小有名气的魔女了。”
“哼哼，可不要小瞧了我呀，”伊蕾娜配合着叉腰，摆出强者的姿态，“连星屑魔女芙兰都是我的手下败将，协会希笛那样的强者也要为我端茶倒水呀！”
“是是是……”
伊蕾娜继续做着白日梦，笑着笑着，忽然想起来。
当初出师的时候，她没能抑制住情绪，非常直白地想要去亲吻师兄。
结果被躲开了，只亲到了眼角。
“师兄。”
“嗯？”
“不要躲。”
她退后几步，回忆着当初暗恋时又喜悦又忐忑的心情，飞扑过来。
不得不说，她高看她师兄的体质了，直接撞翻，好在希笛反应很快，用念力缓冲了下，两个人扑在有些茂密的闷热的草丛上。
气候不是春季的温暖舒适，但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用气氛弥补就好了。
伊蕾娜看着师兄有些迷惑和微微羞怯的眼睛，心情相当愉快，每到这个时候，她都有一种“师兄不过如此”的豪气，内心深处轻微的施虐心都被激发出来，欲罢不能啊。
据旅人小姐接触过的委托人的描述称，那位灰发的魔女小姐有些微微的“S”。
目前表现为，每次kiss的时候，她都想去咬师兄的嘴唇，并在大多数时候都这么做了，手也一定要按着后腰，那个位置不仅能感受到纤细的腰肢，还能透过腰脊的动作揣测师兄的心情。
好像旅途的飞行中悄悄降落，去摸那些沉迷于吃草的小鹿。
小鹿大概率逃跑小概率给她一蹄，师兄却只会闭着眼睛装作没感觉到，所以是师兄比较可爱。
但现在的伊蕾娜表现得很纯情，她甚至连牙齿都没碰到。
这样就很满足了。
想想，那个时候的她，每天最珍贵的时光就是在芙兰老师起床前，抱一抱师兄了，除了特殊情况，kiss？牵手都别想！
现在颇有种实现了小时候愿望的满足感，甚至更进一步，如果说过去的愿望是每天能有一颗水果吃，现今就是想喝果汁就能喝到饱，想喝多久，在哪喝都行，水果只会红着脸微微摇晃。
“喂——！”
骤然的呼喊声让两个人都吓了一跳，脸皮更薄些的希笛都抓出了帽子按在脸上。
“公众场合不许啵嘴！影响很坏啊！”
“是——”
伊蕾娜本想翻个鬼脸，但考虑到她可能没人认识，师兄就不一定了，为了师兄脆弱的脸皮考虑，还是算了。
……
下一站是多萝西附近的河流。
有着内陆河支流常见的特征，近期没有降水，流速缓慢，深浅合适，下游平缓的浅滩上有小孩子在翻石头，一是在找圆滑的鹅卵石，二是找小鱼小虾，听他们的谈话，似乎是在不远处的森林边上挖了个小坑，准备为里面填些住户。
目前已经有了指头大的小鱼数条，螃蟹两只，半透明的小虾一只。
希笛走过去，告诉他们说，螃蟹和小鱼靠太近，说不定会夹死它们，挖在山地上的坑，说不定里面的水一晚上就会消失，要是喜欢鱼的话可以用桶带回去。
他们犹豫了下，把螃蟹丢了出去，大声说了谢谢后跑开了，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后面的话。
“师兄喜欢小孩子吗？”
“幼崽总是惹人疼，前提是好孩子，”希笛捡起一片扁平的石块练着打水漂，“对付需要教育的家伙我会有另一套手段。”
“还真是师兄的风格呢，意外的严厉，这样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