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真
正巧，多萝西的“熟人”——黑市里的家伙，经常能搞到一些不错的东西，那里也有消息，说最近搞到了不少好货，但玛尔大师近期不打算用，问他有没有兴趣，说里面有一份很漂亮的灰白头发。
“灰白色啊……”
希笛想起十四岁时伊蕾娜曾经想要一个人偶。
这个，就算是分别几天的再见礼物吧。
还有玛尔师父，也得准备一些东西了。
第三六三章:敷衍
“敷衍”这个词有时经常含糊，人们对工作敷衍，对陌生人敷衍，熟识起来才认真，而熟到了一定程度之后，又变得敷衍起来了。
比如女友想吃哪里的什么什么特定甜点，如果是刚确立关系或是关系还不明确，人就是连夜排队也要买到手，真心真心，主打一个认真。
而天长日久，谈婚论嫁近在眉睫，衣食起居亲如一人的时候，遇到这种要求，选择就多了起来，从非凡哥限定餐饮推荐图、随便买一点、顺路就去几个选项中灵活选择。
认识的久了，太认真反倒让人觉得怪怪的，就像一个熟人忽然称呼你的全名那样，肯定多少得有怪异。
对于态度的认知，刚认识，犯不着计较；太熟了，犯不上计较。
所以人际交往真是奇妙。
而情商加点几乎全部点在魔法上的希笛，最近也稍微理解了一些。
关于某个王国的委托已经结束，目标太过明显，一手毁灭掉国家后，还大摇大摆地生活在王宫里，似是沉湎于过去的幻影。
人总是要对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就放下了，现在该考虑下他的小女友和许久不见的师父。
一个人偶，正常的商业作，以希笛现在的操作水平，大概也要两天来打磨，有些功力是寄托在手上的，不上手就缺了点什么。
但是给伊蕾娜的人偶，只用了不到半天。
……
“嗯……”
像，太像了。
希笛眯着眼睛，上手认真摸了摸眼前的发丝。
黑市的熟人说是这两天才拿到手的，只经过魔法的处理，什么都没用，绝对是天然发质。
怎么来的，这个地方的人都不会问，反正不会出问题，所以黑市才存在，真惹到什么人，不说开不起来，多了些麻烦，大家没法好好做生意，他们就会从一个地方流散到另一个地方，属于比较偏白的灰色地带。
或者说，就像屎山程序，只要能跑，那就是正常的。
黑市的熟人店长也没多说话，在一边整理着他最近淘来的其他东西，维护和整理的手法意外专业。
“我要了。”
希笛没多犹豫，摸出来钱袋，爽快地付了款。
“还是那么爽快啊弟子阁下，”店长笑了笑，“不，现在也是魔女阁下了，还要看看其他的吗？这段时间多萝西不是很平静，好些名家的作品都开始辗转，我这里入手了好几具，像这个，我都想自己留着了。”
他打开装饰艳丽的匣子，里面是一具乍看有些粗糙的人偶，但任何现代的材料处理手法，都能从它身上看出痕迹，不掺杂任何魔法，可以说是古代技法炫技式的大展示，以希笛的眼光来看，是上个世纪末的东西，十分的珍贵。
玛尔师父，前几年学会了让物品说话的魔法后，对器物的兴致高了不少，很喜欢找一些老古董，聊它们的过去，身世越跌宕起伏的越好，她还是那么喜欢起伏的、激烈的情绪、
这点希笛虽然欣赏不来，但还是尊重并尽力理解着。
以师父的眼光来看的话……这具人偶大概是出身古老贵族的大小姐，现在沦落到……咳，不是什么好词。
换个婉约点的说法。
卖身。
希笛凑近了仔细观察着那具人偶，宝石打磨的眼珠、珍贵木料拼凑的躯体有着岁月沉淀的暗色，却还散发着木香，连服装都是请东方的匠人手工定制，刺绣着艳丽的图案。
她的故事一定很多。
师父会喜欢的。
“还真有人出手这东西啊。”希笛感慨着。
“不好说，现在有的人觉得越新越好嘛，是个喜欢机械人偶的新潮派，他估计以为自己出了个很高的价格，”店长得意地笑着，“我觉着像收破烂。”
“收破烂这么好赚，我的师妹估计都要转职了。这个我也要了，还有其他的也一并打包好吧。”
“好好，话说玛尔师父又有学生了？”
“不，是我魔女修行那位老师的弟子啦，这次来也是给她带点礼物，有没有零碎的东西，装饰人偶的那种，我给她做个玩玩。”
“哦哦，有的。”
……
半成品的宝石眼珠、精致的布料、魔法培育的类人皮肤，再临时用魔药催化一些填充物，最麻烦的头发也已经到手，骨骼的材料还有剩，塑形只要精通人体就并不复杂……
组装、打磨，在天亮的时候，希笛端起来那只与伊蕾娜五分相似的人偶。
像过头就该让人反感了，小孩子或许会喜欢和自己很像的东西，成年人大部分就……
高度约一尺，柔软的合金材料制作骨骼，填充类血肉质地的软胶，重量不轻，最令希笛满意也最是费时的，是头发和眼睛。
一缕一缕用手指拂过，保证魔药的分量在可控区间内，超量就会让头发显出不似正常的质感。
眼球在缺少工作台的条件下，用魔力细致地盘了半夜，再浸泡魔药调整对光的敏感度，一眼看过去像是带着神采那样。
“名字的话……就叫你——”
希笛经过慎重的思考后，还是放弃了“伊蕾娜二号”简称小伊蕾娜的命名。
虽说敷衍，也是大人的敷衍，专业厨师敷衍的饭菜味道也很好，歌手敷衍的唱法也比普通人好听，同理，这具人偶也是有资格铭刻制作者名号的精品。
用玛尔师父的话来说的话，欠缺了一些灵感的质感，但心意的重量或许能补全，就像多萝西那些关于人偶的经典故事，在困窘的境地，少年用木头拼凑出简陋的人偶表达爱恋。
用清洁魔法细致地清理干净后，希笛满意地将人偶装进礼盒中。
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他心里面稍微有些不真切的情绪，和伊蕾娜确定关系后，这还是第一次分开，再见的意味也变得与过往不同，并且是和芙兰相处时的感觉不太一样。
要更加新奇和鲜活一些，十分陌生。
还有许久没见的师父……
细细琢磨和品味着那份未知，他闭上眼睛，陷入了浅浅的梦境。
……
ps.科目一轻轻松松，但是大清早下着雨出门考试还是蛮难受的。
鼠标坏了，跟人开黑本来就是垃圾车，这下彻底无人驾驶了。
第三六四章:小小的安慰
“结果在这里多耽搁两天了啊……真糟糕，希望师兄那边能慢一点。”
伊蕾娜咕噜噜吐着泡泡，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又有些踌躇地挠了挠头发。
“不知道这样子……师兄会怎么想呢？”
一定，是会先点着她的额头数落她的不小心，然后笨拙地说现在这样子也很漂亮吧。
怎么办，她有点迫不及待想被批评了。
啊，要是一推门就能看到师兄就好了。
想着不切实际的东西，伊蕾娜对这家镜子练习了下再见的笑容，嗯，头发短了之后，显得有那么几分凛然的英气。
看这样有些陌生，但是很快就会熟练起来吧，就像和师兄的感情那样。
期待的感情充盈心胸，少女收拾好行囊，准备重新踏上变得新奇的旅途。
如此，伊蕾娜潇洒地推开了房间，走下楼去。
沉溺人偶的老板依旧没有打招呼，但少见地听到他说话，他说。
“对不起，我们没有办法对外人说客人的消息。”
“那帮我办理入住就可以了是吧？”
“我可没说哦。”
——喂喂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贩售客人信息，小心我去举报你啊。
正思索着这是不是个小赚一笔的机会时，她听到下面那个声音继续询问。
“我要找的人是个有着少见灰发的旅人，是位魔女，帽子是和我一样的粉色，应该用的是真名，叫……”
这时候，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他抬头看了过来，表情浮现小小的诧异。
“伊蕾娜？”
“师兄！”
伊蕾娜两三步直接越过木质的阶梯，裙摆飞扬，凑到希笛身边，分别只有四五天，她并没有做出激动地扑过来那样的动作，但仍觉得心胸间充盈着惊喜。
“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在这里，”希笛有些在意师妹的短发，抬手按了按，转头对店长告辞，“看来不用找了。”
“切。”
店长露出可惜的表情，晃了晃柜台的铃铛，让一位健壮的妇人去确认房间状况。
……
“真巧啊伊蕾娜，没想到你会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我还想着在诚实之国后面再带你来的。”
希笛走在熟悉的街道上，有些迎面走来的路人他看着面熟的就会轻轻点头作为招呼。
认识他的人不少，因为他的外貌，还有这个国家的魔女真的不多。
这个时代，建筑变化并不快速，他每年都会回来，大部分地方看着都还是从前的样子，无非掉了几块砖落了几片瓦，树叶长了落了这样。
他扭头对身旁的少女说。
“我在这边虽然只生活了一年，但还是感觉它是个亲切的地方，不过看来这次没有给你带来好的回忆呢，头发，是怎么回事？”
伊蕾娜“呀哈哈”勉强笑了几声，在师兄稍显严肃的表情中，练习魔法时的威严感又回来了。
于是她小声诉说了这段时间的经历。
意料之中的，听到了轻声叹息，一只手搭在她的头上。
“那就没办法了。”
啊，是意料之外的回复。
她抱着帽子，没有掩饰自己的心情，“我以为师兄会说我的。”
“我不会做那种事啦，坏人总是能得手，是因为他们坏，而好人是不会知道坏人有多坏的，我在当初教导的时候会经常严肃地警告你，也是希望你不会遇到这种事，但遇到了也是没办法的，就像东方的古话，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走过僻静的街头，希笛看着周围寥寥的行人，迟疑了下，转身，轻轻抱住伊蕾娜。
“头发对女孩子来说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吧，这样会不会不那么难过一点？在外面我有些……唔，但是如果伊蕾娜想的话，那个也是可以的。”
被他抱着的伊蕾娜则是稍微有些愣神。
那种事情，如果只有一个人旅行的话，会很气愤很难过吧？但到现在，前有希拉帮她修整头发，后有师兄安慰，感觉，似乎不是那么难受？
相反的，像是有温暖的水流在心中流淌。
就是因为这样被人关怀着，她才越来越软弱了啊……
真没办法，以后当不成旅人的话，师兄要全责的呀。
心中有很多话语，但是没有说出来的必要，只需要小心地珍藏好。
左顾右盼，早上的行人脚步匆匆，没有谁关注这边，她按捺下来的心情需要用别的方式来抒发。
她拢了拢耳边的碎发，防止待会儿碍事，
“师兄，低一下头。”
“嗯？”
——这样的角度刚刚好啦。
……
许久之后，脸色都有些红的小情侣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夏季的早晨沉闷，树荫下吹过凉风，混着叶子的水汽，有一种清凉过头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