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真
不，能，逃。
模糊的泪水终于落下，伊蕾娜哽咽着说。
“我，我，好希望，好想好想……当初来到师兄身边的是我，我可以的，我可以比老师——不，不是，过去是改变不了的……我没有贪心到想要老师那样的待遇，只想……只想……”
“师兄你也知道的吧，老师和我说，说她第当初想拒绝你的时候，是她第一次见到你哭，你也明白的吧……我现在也好痛啊……”
她的眼泪鼻涕就要滴下来，狼狈不堪地俯身埋在师兄的胸口，一片潮湿的热量弥漫开，她已经不敢抬头了。
哭泣是让人讨厌的东西，理智像是跟着泪水一起流出去了，伊蕾娜是那种哭起来，无论有没有道理都讲不出的类型，此刻能哽咽着说话，已是她的极限。
好奇怪，好奇怪，奇怪过头了，为什么她要哭啊？这种事情有什么好哭的，不就是被拒绝了……被拒绝……失恋了而已，还没开始的恋情，暗恋了四年或者五年六年恋情，失恋了而已——如果暗恋也算恋爱的话。
那种事情，那种事情不要啊！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嗓子好疼，哽咽着，好难受；胸口好疼，呼吸不畅，好难受。
可最难受的是心脏，她不可避免地联想到未来，被师兄拒绝了，被师兄讨厌了，以后再不能这样相处——
要昏过去了。
“哈……哈啊……”
喘不上气了。
希笛的思维也混乱起来，但到底是比伊蕾娜清晰。
他也有很多话想要说出口，说，有过经历感同身受并不意味着要让步，说芙兰老师是不同的；说，他一直把伊蕾娜当妹妹看待；说，他的衣服是师父做的，把鼻涕粘上去有些在意……
乱七八糟的样子。
他也开始慌了起来，身边人的痛苦他时常会过度共情，看到伤口就觉得痛，看到人瘦下来就挂念她们有没有吃饱，看到别人冷自己也跟着冷起来，现在，伊蕾娜抽噎的时候希笛也有种想要跟着哭的冲动。
“你不要哭啊伊蕾娜……你……”
这样委屈的样子，这样哭着的样子……好可爱啊……
不不不不。
希笛摇着头。
一种奇怪的施虐心干扰着他的判断，希笛连忙将那些过于奇怪的念头抛之脑后。
好像他做了什么错事。
没有，没有啊，没有……吧？
伊蕾娜对他来说是什么呢？
他不可抑制地想到了这个问题。
希笛想着曾经见到伊蕾娜的第一印象，那样亲切熟悉，让人想要亲近，那时候他的心里就有些在意了，想要将她作为弟子看待。
但没想到被芙兰老师牛头人了，还好后面他作为师兄，有帮老师教导伊蕾娜，开发魔法才能，参与感十足，牛牛得纯，负负得正。
所以，在内心深处，她与其说是他的师妹，不如说是弟子。
对，弟子。
希笛恍然惊觉过去的那些熟悉感源自何处，来源于他和芙兰相处的每段时间，伊蕾娜就像是他的翻版，只是更接近正常人，而非他幼年那样性格缺失。
他从未考虑过和伊蕾娜的恋情，因为在内心深处他是抗拒着的，这份抗拒又起源于芙兰——
在那些个他竭力和芙兰拉进距离的日子，有一个像是魔咒一样束缚着他、束缚着芙兰的理由；弟子，是不行的。
——小希笛，我不能和你做那些事。
——伊蕾娜，我不能和你做那些事。
他和芙兰真的像过头了。
那些日子里，他的心思别说路人了，连路过乞食的松鼠都知道，而芙兰视而不见；伊蕾娜的心思，露雪菈那种食物塞满脑袋的蠢龙第一眼就辨认出来了，希笛视而不见。
他明白了自己的问题，可这又能怎样呢？他已经和芙兰老师有过约定了，就算伊蕾娜在哭，在痛苦着，在恳求着……他也不能……也不能……
想想芙兰会怎么做？
“老师，我喜欢你。”
“不行，小希笛。”
“我好心痛。”
“我答应。”
——别答应啊混蛋老师！
希笛难以抑制，一种惊吓般的心悸划过，他在心里告诫着自己，不能心软，不能心软，就算伊蕾娜可爱地哭着，就算她……
别心软……别……
心软。
“你不要哭啦，”希笛的声音莫名也染上了哭腔，焦急又无助，“我……我……”
伊蕾娜不说话，咬着他的衣服，这下不仅是眼泪和鼻涕，口水也一块沾到了他的衣服上，湿意在不断扩散着，已经自暴自弃了啊！
她哭得实在剧烈，好像要背过气去，口中发出类似打嗝的声音，实在让人担心。
希笛捂着脸，也啜泣起来。
在这一刻，他莫名感觉什么地方莫名完整了一些，他离一个正常的人靠近了一步。
温暖又深刻。
“我答应啦！我答应你，伊蕾娜……所以，不要哭了啦……”
他自己也在哭。
“我不信！”
伊蕾娜摇着头。
“嗝——师兄一定是觉得……一定是觉得麻烦对吧！我就是这样啦，小孩子一样，又麻烦又幼稚的家伙，永远得不到爱情……嗝——”
“但我不会松啦！一旦松开师兄就会消失，以后再也见不到了！我就是要像小孩子一样……呜呜呜……我好想好想啊……朝思暮想，做梦都想……”
——你真的超麻烦呀！
希笛捂着嘴不哭出声来，理智开始崩塌。
现在他已经搞不清自己在做什么，师妹在做什么了。
为什么要哭？不知道，哭就对了。
“我答应你了……真的啦，你不要哭好吗？”
“我不信！”
——你给我信啊！
“你要怎么才能相信？”
“那……kiss？”
伊蕾娜的声音低哑，她感觉哭久了有一种麻木的感觉，脑袋空空，思维空空，发出本能的欲求。
反正……在做梦？一定是做梦啦，师兄怎么可能答应，师兄绰号不哭死神……呸呸！他怎么会哭呢？
脑袋乱乱的，像是收纳魔法里的垃圾一样堆砌着杂念。
如果是梦，也好，擦擦眼泪，至少没告白就不会失恋，继续活在师兄温柔的包容里也好。
现在真的好痛啊，娇生惯养的伊蕾娜小姐，从来没有这样痛过，上次还是拜师的时候以为被芙兰耍了，像其他魔女那样瞧不起她。
接着，在“梦”中，她的师兄说了一句让她莫名其妙的话。
“可以是可以，但伊蕾娜，你能……叫我一句老师吗？”
“老师？”
“那个，带着名字？”
“希笛……老师。”
“唔哈……”
希笛抬手，轻轻托起伊蕾娜的脑袋，仰头，亲了过去。
这个吻，是咸味的，浸透着两人的泪水，已经哭久了鼻腔中接近鲜血的腥味，非常不好。
但他感觉还好。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亲吻芙兰老师以外的人。
对不起，老师。
他不知道是哪里对不起，是因为他被夺走了，还是夺走了伊蕾娜。
我是牛吗？我被牛了吗？
反正，现今只有一个苦主就是了。
第三五零章:可以吗
一个并不浅的亲吻后，伊蕾娜慌慌张张跑到水边去，不是准备用河水漱口，只是单纯想要清洗下。
她连魔法都忘了。
其实希笛也差不多。
眼睛还是湿润着的，情绪稍微冷却后，他也感到了一阵小小的羞耻，像是汤锅里煮过头冒出来的泡沫，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热量和存在感。
他一边拿手帕擦拭着眼泪，一边迟疑着自己的选择。
刚刚……他是不是做了不好的事情？对伊蕾娜……稍微有点体会到了芙兰老师的心情了。
他心怀愧疚。
抬手，轻轻触碰嘴唇。
像许多小动物那样，希笛也惯于用气味来记忆一个人，他还记得芙兰老师大多时候是甜味的，可能与她经常吃着东西有关，发丝的气味是阳光下的草药味道，皮肤则有一种清淡的苦香……
伊蕾娜的味道……嗯，是面包味。
说笑的，是普通的香波和沐浴露的淡淡柠檬味，虽然她一直想要买面包味的，但现在这个时代还没有那种怪东西。
刚刚的味道则是复杂的咸味，至于怎么个复杂法……希笛不想分析。
只能说，美少女的泪水也是苦的。
那边的伊蕾娜正在用河水洗着脸，洗去刚刚狼狈的样子，回来的时候除了眼眶红红的，已经没什么奇怪的地方了。
还好她的泪腺没有沙耶那么发达，不然今天这事真的没那么快结束。
脸上残留的水渍被风吹过，带来无比清凉的感觉，哭肿的眼睛还有些微微的痒痛，这些感觉提醒她，现在不是在做梦。
什么嘛，早知道师兄拿女孩子的泪水没办法，她早该得手了，日哭到夜，夜哭到明。
“师……咳咳，师兄。”
她的嗓音沙哑，一开口就觉得难受，但身体的些微痛楚完全不能抑制亢奋的精神，现在的伊蕾娜感觉世界前所未有的美好，现今已平静的旅途仿佛又如刚开始那样充满激情和期待，有着用不完的精力，闭上眼睛就期待着下一刻的风景。
“师兄师兄师兄……”
她不厌其烦地喊着希笛，不，现在是她的恋人了，还这样喊着不过是习惯，她也喜欢这个称呼，这个目前为止独属于她的称呼，只对她一个人来说，含义已经改变。
“嗓子哑了就少说话啊。”
希笛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就接受这样的关系，还采取着以前的相处模式，他稍微有些迟疑地说，“我是不是……需要再温柔一些？”
“不，现在的师兄就很棒了。”
伊蕾娜抱过来，抱着他的手臂，随即反应过来，现在已经是恋人了，做事可以放肆一些，就环抱着师兄的腰肢，脸抵在刚刚蹭着鼻涕眼泪的胸口，轻声说。
“我喜欢师兄，现在这样的。”
人类是渴求安心感的动物，要碰触得到，才会让人拥有实感。
伊蕾娜现在的感觉是，旅行中找到了宝藏，瞬间变得富可敌国，有一种踩在云端上的轻飘飘的感觉。
像是喝了很烈的酒，哦，本来就喝了啊，哈哈哈，
什么嘛，红酒还是有用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