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真
“小——”
不在。
果然还是很在意啊……快点处理完回去吧。
如此想着，一叠叠纸张快速翻过，面前的高度每少一点点，都让人感到一种沉重的期待即将到来的喜悦。
第二五七章:雨水
午饭没有吃，连带着午休都没有进行，终于在下午放学前结束了工作，得亏前几天将复杂的都处理掉了，剩下的这些只要忍耐繁琐的文字看完，给出建议就好。
——反正康妮老师那边还会再过一遍，出错了挨骂就是了。
“什么嘛，我认真起来还是还蛮快的。”
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珠，芙兰长长伸了个懒腰，腰肢咔啦作响，感觉胸口以下的部分都要长在椅子上了。
起身的瞬间，膝盖和大腿传来一股酸涩的灼热感，眼前发黑，红黑的光斑在眼前摇摇晃晃。
芙兰并不惊慌，血液流通不畅，小问题，她过往用奇怪的姿势睡觉时，很难受也不想动，最后实在受不了起身也会有这样的感觉。
灌了一口自己倒了忘记喝的咖啡，摸两块饼干塞进嘴里，芙兰提笔写了张纸条“文件搞定，回家”放在桌上，走出办公室。
魔法科的教学楼不会有什么琅琅书声，只会有各种魔法的喧闹和学生们施法失误的惊叫哀嚎，十分热闹。
热闹都是他们的，芙兰只想着回去蹭弟子的床好好休息下，躺在面包上睡着不是很舒服，但是真的很香。
还有抱一抱他，一天没见。
……
下雨了。
滴滴答答。
从睡眠中醒来，残留的睡意在和理智进行争斗，脑袋放空听着窗外雨水的声音，放空……
身边有奇异的凹陷感，有别于小麦的气味被嗅觉捕捉，大脑无暇思考转接本能，最后判定无害，自动忽略。
春雨的天气还是有些微冷了，身上的面包皮并没有什么保温作用，手指稍微用力捏了下，被破坏后重新变回了薄被，再本能地往另旁搭一些。
雨打树叶的白噪音仿佛不会重复，又仿佛一直在重复，温柔的倦意再次包裹了身体。
再次睁眼的时候，窗外已经没有一丝亮光了。
……
一觉睡到深夜，芙兰睁开了眼睛。
意识说，还能睡。
肠胃说，你放屁！要饿死了。
坐起身来，肚子咕噜噜地响着。
从她多年睡过头的丰富经验来判断，现在大概有十一二点了，呃，下午回来的时间大概在四点钟左右，一下子睡了一天的分量，不愧是她。
对于作息是否会颠倒这一点，芙兰是完全不担心的，再来八个小时也没问题。
她这才发现被子和床已经变了回来，难怪睡着睡着暖和舒服了很多。
现在当务之急是吃饭。
推开房间门，只有厨房的灯亮着，一股蘑菇的香味传出来，让她的脸有些发绿。
她不喜欢蘑菇，但仅是蘑菇的鲜味还是能接受的，嗅到香味后肚子更是叫得厉害。
在桌上摸到还有余温的红茶倒了一杯，微凉的茶水入肚，脑袋清醒过来了。
走到窗边，黑夜里看不见雨滴，只能听到雨打树叶噼里啪啦的声音，热闹又寂寞。
在过去，嗯，小希笛还没有来之前的过去，这样的天气她会直接睡一整天，不喜欢社交的人也不一定喜欢这种冷清的天气。
“老师已经起来了吗？”
“刚起，今天的雨真大啊。”
“快要入夏了嘛。”
闲聊着，希笛端着清汤锅底走出来，一盘盘食材用魔法控制悬浮着，并不多，也就填个肚子，蘸料也都很清淡，吃完了可以满足地继续睡，他的话准备看一会儿书。
等不及的芙兰跟着张罗，摆放好食材碗碟，看到两个碗略有些意外，“小希笛还没有吃吗？”
“刚刚才醒。”
“那正好，两个人一起总是有气氛些。”
从罗贝塔带回的矮桌摆在地上，两人对坐在窗边听着雨声，锅里咕咕嘟嘟，白萝卜和蘑菇起起伏伏，沉重的牛骨翻不上来，只时不时碰着锅边。
让人心情平静。
“如果是下午的话，感觉会更好一些吧，还能看看雨景。”希笛侧头看向窗外，树叶时不时粘在窗上，再被雨水冲走。
“晚上也不错，深夜吃东西的感觉真棒。”
芙兰翻了翻口袋，找出来一叠吃灰很久的魔镜，犹豫了下，放回去写着“康妮”的那一块，拿起与佩儿老师配对的那件。
注入魔力。
“芙兰老师？这么晚了有事吗？”
镜子里佩儿老师的脸在一片水雾中，能看见半个脸大的碗，碗里是清淡的汤面，几片菜叶。
“失礼了，我在吃面，刚刚被雨声吵醒了，睡不着，吃饱了才好睡，有什么要紧事吗？”
“不不，其实也没什么事啦，”芙兰转过来镜子，对着菌汤火锅和配菜，“我也刚醒，在和小希笛吃饭。”
“你——”
在佩儿老师过激的言辞出口前，芙兰抽出了魔力，欢快地笑出了声。
另一边的佩儿跺了跺脚，看着清淡的汤面，气呼呼地去翻箱倒柜扒出一堆零食，果脯肉干什么的，再煮几个鸡蛋，加叉烧肉加干肉加卤肉加酸菜加切开的白煮蛋……
减肥的计划都被破坏了！
丰富的配料将碗塞满，看着干肉在面汤里舒展，佩儿迫不及待地咬下去。
对待食物她从不吝惜，但塞的料太多，面汤冷下来，味道有些……
“好吃……不过……好想吃火锅……”
这边。
弟子无语地看着老师，“您可真无聊。”
“怎么能说无聊呢，和朋友处好关系的要诀就是分享和不要隐瞒，这两点我都做到了，只是她现在没办法接受罢了。”
“所以您朋友不多。”
芙兰没有辩驳，看着锅里清汤翻涌，连忙下进去牛肉片，担心用筷子夹不住，就用叉子叉着，伸到锅里数了十个数，捞出来美美地蘸料塞进嘴里。
“烫……不过好好次……”
“慢一点啊。”
希笛抓起旁边瓷质的漏勺，将一盘肉倒上，放进汤里涮够时间，摆在芙兰面前，再将耐煮的东西下进去。
他倒是不着急，反正已经到了这个点，慢慢吃吧。
师徒两人相处的时候其实话并不多，因为很多话在几年前都说完了，通常时候都是芙兰近期的见闻发表暴论，希笛再进行吐槽，最后深入探讨下。
但今天或许是睡得太久了，头脑深处有一些含糊的感觉，恹恹的不想说话。
芙兰忙着吃，希笛撑着脸慢悠悠啃着蘑菇，窗外是风雨声，注视着在意的人，有一种梦还没有醒来的朦胧。
“嗝——”
她打了个嗝。
现在醒了。
稍微填了填肚子，芙兰开口想要说刚刚佩儿老师的话题，跳跃的思维骤然想起早上的对话，刚刚的话语被超车卡在后面。
于是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小希笛准备什么时候继续旅行呢？”
窗外的水声好像陡然大了起来，亦或是两人都陷入了沉默，格外安静的缘故。
……
第二五八章:爱情是从告别开始的
对于希笛来说，从王立赛勒斯提利亚飞到大陆西边去，都用不了几天，但是旅行往往和距离没有什么关系。
想起来和伊蕾娜曾经聊过的话题。
她说，小时候看过妮可的故事，才知道世界很大，但是长大之后却发现世界比想象的更大，想要走过每一个地方大概是不可能的事情吧。
一旦离开家，那种宏大而磅礴的距离感就会填塞身心，让人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渺小，寂寞油然而生。
希笛想回来可以很快就回到这里，出门的每一个旅人也都记得家乡的位置，但总有各种理由阻止他们的脚步。
对他来说也是如此。
“小希笛准备什么时候继续旅行呢？”
两人陷入了沉默。
……
片刻后，希笛叉起了一块蘑菇。
有些话题不是避而不谈就能过去的，而且他也确实准备离开了，再继续待下去……他就想要在这里待一辈子了。
时机还没有到。
“大概这几天吧，只是开口说这件事总是很困难，我有些舍不得老师。”他直言不讳，没什么好隐藏的。
只是在他看来本应当脸红别过去的老师，却依旧面对着他，说。
“我呢，其实也舍不得小希笛，真的。”
跟老师学的破坏气氛的坏习惯，希笛一瞬间想将面前的食材推过去，调笑着询问是舍不得什么。
但芙兰是装糊涂的天才，他有时却是真的傻，有时却还保持着情商在线。
现在是严肃的时候。
两人此刻心里都有惊涛骇浪奔涌的感觉，却不清楚对方是否一样。
芙兰放下叉子，过来坐在希笛身边。
“其实老师，不，我，”她改换了自称，“我一直觉得事事依赖着小希笛有些……嗯，脸皮厚来着，明明是很丢人的事，好几次想要试着改变，最后……唉。”
她靠在弟子的肩膀上，往旁边挪了些，改换成类似背靠背的姿势。
轻轻的叹息声自背后响起，希笛听到她这样说。
“我经常想，我这一辈子，或许就这样了吧。有了小希笛这样的弟子，感觉到坟墓前都是一片坦途，但是你啊……真不是好学生。”
她想起那个令人纠结的吻，从鸵鸟变成考拉后，这些天不主动不拒绝的亲密接触。
性质变了。
魔女的性格喜静不喜动，爱情那种灼热的东西，原本是会让她感到烫伤的，却在七年以来持续的温水煮青蛙中，沉了下去。
青蛙会跳走的，但她没有。
非要说的话，她的弟子就是所谓的肉食动物吧，无论是鸵鸟还是考拉，都会冲上去，无视伪装和天性，去掠夺和破坏，用开膛破肚形容或许会有些恶心，但直入灵魂的冲击感，有过之而无不及。
“小希笛你说，想要了解我，我其实是很感动的，”弟子沉默的配合让芙兰轻松了许多，继续说着，“但我并不希望你是因为我才去旅行，我很清楚，旅行在外一定会觉得孤单，你不是伊蕾娜那样天生的旅人，不，即使是她也……咳咳，还是继续说我们吧。
我对旅行的感触是，走得越远，就将过去抛得越远，最后无论停驻在哪里，都感觉心灵在旅途中那样不安定，小希笛，就，到此为止吧。”
在春雨的微寒中，两人的温度切实传递给彼此了。
许是不清醒，许是深夜的情绪丰富，芙兰说了很多话，并且还想要说更多。
她曾说弟子像是她的过去，但现在发现错了，他们并不相像，却是互补，容易理解，容易接受，却产生了相似的错觉。
芙兰想要抓住这一块碎片，她从未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这个世界上再没有第二个这样的人了。
她曾经迷恋过过往或未来的幻影，现在想来，那份执着并非爱情，真正炽热而温和，恒久以来令人感动的情绪，在几年之前一直陪伴在她身边，不是过去不是未来，就在现在，就在此刻，就在……这只手能碰触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