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真
羡慕？
自由地表达情绪，自由地追逐着喜爱的东西，无拘无束，不在意任何人的眼光……
时至今日，伊蕾娜依旧羡慕着那样的老师。
但这也并不妨碍她对平时的芙兰老师感到嫌弃。
“老师，把脚拿开啊，我的腿都麻了。”
伊蕾娜从遥远的梦境中醒来，只觉得一只脚失去了知觉，想都不用想，直接锁定了犯人，这屋子里睡相糟糕的只有一个人。
混在一起的几条被子里，隐隐看到老师披头散发的脸，重要的是，这被子还是希笛师兄的。
昨天芙兰老师提议庆祝，软磨硬泡让师兄做了一桌菜，因为三个人三个闷葫芦气氛完全带不起来，就让扫帚小姐出场了。
于是有四个闷葫芦。
反正晚饭芙兰是吃开心了。
之后在阅读的时间，芙兰又吵着要搞春季故事会，就是坐在一起讲故事的那个，去年夏天搞过一次，伊蕾娜做了好半宿噩梦。
要问伊蕾娜想不想，想啊，当然想了，但为了在师兄面前表现自己已经是个矜持的大女孩，她就没吭声。
还好芙兰老师确实给力，希笛拿老师的撒娇攻势也没办法，清扫过地面后，铺上被子，端来茶水点心就开始了。
这次芙兰涨了记性，没搞什么阴间的玩意儿，大家正常地聊着天南海北的事情，通常时候都是那两个人说，伊蕾娜缩在被子里听，不时附和两句。
这样正常展开的感觉真棒啊，不像夏天那次，将鬼故事时老师都快把她的手臂捏紫了。
这让伊蕾娜又不禁想起小时候，罗贝塔的孩子里只有她孤零零的，有朋友的人在路边聊着去对方家里过夜，穿着睡衣打打闹闹……
那时候她嘴上说着不羡慕不羡慕，实际上心里是真的很羡慕。
现在那小小的遗憾也实现了啊，这让伊蕾娜感到无比满足和充实，幸福的感觉都要从心里溢出来了。
夜间的气温还没到不需要盖被子的时候，但是玩闹起来的她和芙兰都是互相踢来踢去、掀对方被子这种，最后嘻嘻哈哈就滚到了一个被窝里。
芙兰随手扯来希笛，被子东拼西凑，维持了一个“谁动都会漏风”的奇异结构，所以三个人都很辛苦的维持着姿势，说着没营养的闲话，直到三人睡着。
做了一个不远不近的梦，在腿麻中醒来，就是现在这个局面了。
睡梦中的芙兰哼了哼，翻身，两条腿才松开她，伊蕾娜难以想象，师兄是怎么能在这样的折磨下睡着的，前半夜她没感觉，那当然是有个人代替受难，感谢师兄。
也谢谢老师吧……
坐起身来，伊蕾娜的眼神开始复杂起来。
为什么要在这个季节开故事会呢？因为她待在这里的时间不会到下个夏季了。
一年的时间，好快啊，明明她好像什么都没有抓住，什么都没有做，就这样过去了。
让人哀叹。
有着良好心理素质的伊蕾娜很快挣脱了这种情绪，她有专门和芙兰学过一些心理上的东西，旅行中要随时进行自我调整，否则或多或少都会沾点心理疾病，要是倒霉遇到的坏蛋多了，这个概率还会大幅提升。
越是临近旅行，伊蕾娜的心情就越是平静，所谓静水流深，大抵如此吧。
“醒了吗？来吃饭吧。”
刻意压低的轻柔声音里，希笛端着一碗粥走过来，到伊蕾娜身边时，伸出来手想要拉她一下。
可伊蕾娜却下意识抬起头，将下巴放到他手上，惬意地晃着，嗓子里发出呼噜噜的声音。
“……”
“……”
该死的猫！
伊蕾娜猛然掀起被子捂在脑袋上，已然学到了芙兰的精髓，开始逃避现实。
希笛无声地笑了笑，端来的粥只好自己喝了。
清晨的林间静悄悄，苏醒的鸟儿拍打着翅膀，簌簌的声响里，几片羽毛落下。
……
第二三四章:出师与对决
如果春天是只猫的话，伊蕾娜的手指已从它的毛绒的耳朵撸到了小肚子，正是柔软的时刻。
在这柔软的春日，时年十五岁的伊蕾娜小姐，结束了见习魔女的修习，在这一日获得魔女的名号。
……
“老师真是的，帽子、魔杖都准备好了吗？还有给伊蕾娜的胸章，今天就不要赖床了。”
希笛表情平淡的抽着芙兰的被子。
对他，对她，还有伊蕾娜，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
见习魔女出师之前，都会和老师进行一场对决，而通常来说，是弟子会赢，算是一种美好的祝愿。
但是对芙兰来说，伊蕾娜现在已经是需要认真对待的学生了，稍有不慎就会输得不怎么有风度，魔法技巧和经验已经比希笛刚拜师那会儿要强了。
稍微回忆下，那次芙兰输得很快。
“……那孩子有隐晦地表达过心情，希望您拿出真正的实力，所以还请认真起来。”
手上帮老师换下睡衣，希笛如此提醒着。
“老师，输得好看一点。”
以他的眼光来分析的话，现在的伊蕾娜和芙兰老师之间还是有一定差距的，但师妹的脑袋转得很快，战术思维还停留在罚站对轰的老师大概率会被晃很多次。
想赢有一点困难，赢得好看可能性不大，所以他特意提醒，不要放水，一开始就以输得好看为目标，求其上者得其中，体面很重要。
“呜啊……我尽量吧。”
仅穿着内衣的芙兰抬着手，顺从地任由弟子套上打底衫、高龄的白色毛衣和长袍，坐下，并起脚尖穿过袜团，黑色的小腿袜带来紧致感，最后是一双女式黑色小皮靴。
在这个季节穿这些已经有些热了，但很有旅人的气质，正是为了表达郑重的意思。
就连希笛自己，也认真整理了派头，一身漆黑，长袍，踩着硬底的皮靴，颇有协会魔女推崇的“硬派感”，就是身高和脸稍微有些不达标。
早餐到现在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在早饭后伊蕾娜就回到了房间独自准备，平息心情，像是一年前她准备见习魔女测试那样。
这会是一段生活的结束，一段生活的开始，是过去和未来。
一个，见证。
……
灰色的长发在微风里摇曳，浅黄色的缎带扎在一边，另一边梳成细细的三股辫。
白色上衣，黄色蝴蝶结，中长裙，膝盖和洁白紧致的小腿大方的沐浴着春风，脚下是一双尖尖的靴子，耐磨，走路很舒服，是旅人的经典款式。
正是一年前与芙兰第一次见面时的打扮。
此刻伊蕾娜竭力不去想过去，那太漫长了，现在，她要发挥全部的实力来向老师、师兄证明一年来的成长，所以不能去想，不能迟疑。
那些珍贵的回忆，她会在未来细细品味的。
如此想着，躁动轻点的脚尖也平息下来，脚踏实地，阳光和风的气味令人舒适，美好的一天。
“伊蕾娜！”
“伊蕾娜。”
她生命中重要的两个人坐着扫帚从树屋飞下来，站直，戴上了魔法师标志的尖顶帽，用不同的语气呼唤着她。
“芙兰老师，希笛师兄。”她捏紧了魔杖，脚下又有颤抖的迹象。
“看来是准备好了，”希笛笑了笑，按下帽子，“先开始吧，再等下去会紧张过头吧。”
芙兰一脸的恍惚和欣慰，像是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不过良好的心理素质让她及时调整好了，今天可是重要的时候，要拿出最出色的水准，就像十五年前她出师时那样。
初阵，作为老师的她当仁不让了。
“嗯！”伊蕾娜没能控制好语气，期待又激动地握住了魔杖。
芙兰的动作与她同步，迈出一步，那双总是温和的眼睛眯起来，现在是认真状态，即使是她，也不想输得很难看呢，毕竟这是值得纪念的日子。
“开始了哦。”
如此提醒过一句后，芙兰深呼一口气，魔杖闪亮光辉。
“呜！”
伊蕾娜直接张开了魔力护盾，坐上扫帚飞来，她了解老师正如老师了解她，不缩短距离，就是希笛师兄也只能靠暴虐的魔力输出才能胜过老师。
也就是说，从技巧上看，在远距离的对决中，芙兰老师是没有破绽的。
甚至没有给芙兰无奈苦笑的机会，密集的魔力弹幕覆盖了芙兰周围，真真假假，有的如泡沫，有的却是“实心”的。
“跟小希笛学得太多啦。”
不满地抱怨一声，芙兰撑起护盾，跟着飞起，技巧娴熟身形灵活，如游鱼在水，一时间漫天都是魔力的闪光。
天上的两人注意力都在对方身上，而旁观者看得就要多一些了。
希笛按着帽子不让狂风吹飞，扭头看向远处的森林，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该来的人总是要来的。
弟子与徒孙的对决，女儿的出师仪式，无论是作为老师还是作为母亲，维多利加都没有错过的理由，可惜实在不方便近观，只能在森林里用望远魔法观察。
灰与黑，如多年前的重演，在天上追逐不休。
这一抹灰终究不是当年的颜色了，在接近实战的对决中稍显支绌，认真状态下的芙兰到底也是老资历，再过些年说不定会被人称作“大魔女”，技巧放在专精战斗的魔女中也能排个中等水平。
伊蕾娜清晰地认识到，按部就班地对决，期待老师露出破绽那种事是不可能，持久消耗绝对是她先支撑不住，所以只能兵行险招了。
没有机会就去创造。
身侧凝结冰棱，加速后像标枪一样投掷过去。
预判伊蕾娜的位置后，芙兰做出了没有威胁的判断，操纵扫帚挪开，躲闪的消耗当然比硬接要低。
只是这样下去，她的小弟子就没有赢的机会了啊，刻意露出破绽的话……那孩子也会不高兴的。
不不不，要相信伊蕾娜的能力，还有小希笛的眼光。
芙兰走神了，哪怕只有这一瞬。
伊蕾娜不清楚老师在想什么，但这个瞬间是老师的疏忽了。
冰棱展开成白色的粉尘，一片朦胧的雾气笼罩住了芙兰，这个似曾相识的魔法令芙兰产生了遥远的既视感，再度迟缓了一刹。
最后的机会。
——拜托了，扫帚小姐！
十倍于前的魔力注入扫帚内，协作多年如臂挥指的扫帚没有辜负她的信任，没有丝毫迟滞地燃烧掉魔力，同调，加速，眨眼的一瞬间，已经突袭至芙兰眼前，掀起的狂风。
但是这个速度无论是她还是芙兰，都是反应不过来的，而伊蕾娜最后的指令是释放护盾魔法。
一团闪亮的球体撞了过去。
“滋！”
犹如雷电的尾声，魔力护盾相撞，互相消耗的声音格外刺耳，又如切割玻璃，最后是双方同时破碎，伊蕾娜撞在老师身上，如此的高速下，两人难以形容地笔直入土，像是高空落下的铅球。
希笛的魔杖举起放下。
尘埃散尽，两个球体的空缺中，灰发的少女用某种奇怪的姿势坐在芙兰腰上，卡着她的双手，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喜悦。
两人的魔杖都掉落在附近，所以，胜负已分。
“老师，我赢了哦！”
“这输得一点也不体面嘛！”芙兰哀怨地看着高处。
……
胜利者总是光鲜的，但这个过程却是未必，两个人在尘土里打滚都很不好看。
但显然是输了的更丢人。
如希笛所说的，不要大意，否则会输得很难看。
练习过体术的芙兰老师输给了只有纸面知识的伊蕾娜，远处的维多利加都没眼看下去了。
“呜，你赢了。”
预想中故意让一手，导致棋差一着的景象并没有出现，她都准备好给伊蕾娜一个拥抱了，早上就打好了腹稿，告诉弟子她非常努力，是自己骄傲的学生，未来也要继续坚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