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真
“青花瓷小姐可以吃饭吗？”芙兰好奇起来。
“那个……没有吃过，但是作为碗的时候我可以感受到食物的气味，我想试试。”
她兴高采烈地拿起了一个瓷碗，是她的五妹，放在脸边不断蹭着，情绪高涨。
“妹妹你好滑啊～”
希笛和芙兰端碗的手僵在半空。
“舔起来的感觉也好好啊～”
看来她在意的不是食物的味道，从之前的对话来判断，这种算是清洁的行为是友好的表现，而且瓷器状态下也没感官。
——但还是好怪啊。
一顿古怪的午饭，青花瓷小姐端着五妹吃着饭，随口说了些日常的话题。
比如洗去油腻的感觉很好，她们很喜欢那种清爽的快乐；还有指责芙兰洗碗不认真有时候用魔法，有时候就随便擦擦，残留水渍的感觉很难受；还有她们最喜欢的食物味道是杏仁豆腐、莲子羹之类清淡的甜点，其次是米饭，最讨厌黏糊糊味道冲的咖喱，感谢希笛从来不用她们盛装。
最后再指出了芙兰用她们装蛋糕吃完不洗，可怜的四妹在书房里藏了五天，奶油都干了，最后还是用魔法清理的，没有感受到洗刷的清凉感，四妹到现在还整天念叨着她不干净了。
吃完饭休息一会儿，希笛就把老师再吊了起来。
青花瓷小姐可以说是天真活泼，低情商的说法是：缺心眼，口无遮拦。
她们是去年九月秋刚烧好的第一批，一路漂洋过海，海上魔力匮乏，朦朦胧胧，一直到今年春才有意识，被希笛买了回来，懵懵懂懂，算是有着大人身体的小孩子。
和小孩说话有些人觉得很有乐趣，而希笛和芙兰都属于觉得无比痛苦的那种，跟不上跳跃的思维，她说话也不知委婉含蓄，时不时扎心。
直到三点钟左右，瓷器小姐感觉自己要消失了，躺在沙发上，最后“嘭”的白烟里现出了原形。
按照她的喜好，希笛用水冲洗后擦拭干净，和她的姐妹放在一起，并记住了这一只的花纹。
……
伊蕾娜在愈发炽热的午后阳光中醒来，盛夏的脚步只有一步之遥，在这个季节还盖着薄被，加上熬夜之后有些燥热，让少女睡不着了。
她睁开琉璃色的眼瞳，凝望着熟悉但不那么熟悉的天花板，这似乎不是她的房间。
身上出了一层薄汗，有些黏糊糊的，得起来洗个澡。
坐起身时，床铺的气味沁入鼻腔，让伊蕾娜的精神一振。
“师兄的房间！”
第一六八章:并非训诫
因为早上芙兰老师还没有醒来，希笛自认和师妹的关系还没到帮忙更换衣服的程度，所以伊蕾娜还是穿着长袍的。
不热才怪。
身上出了一层薄汗，打湿了师兄的被子，让她有些小小的愧疚，连忙用回溯魔法清理了，给自己也来了一个后，伊蕾娜才走出门去。
澡还是要泡的，那种黏腻的感觉还残留着，但这幅糟糕的样子不能让师兄看到。
而且她想起来早上似乎做了些糟糕的事情，被吊了起来，唯独在这里她不想受到和芙兰老师同等的待遇。
之前做了什么来着？对，抱着试试看的心情，想从那个瓷碗口中问出点师兄的事，但那家伙看起来不太聪明，一问三不知，是个笨蛋。
从现在体内魔力的量判断，早上放出了一大半魔力，足够持续半天。
牙白……
在门前徘徊许久，伊蕾娜才蹑手蹑脚地拉开门，闭着眼睛走，心里祈求师兄出门去了，千万别在客厅。
掩耳盗铃莫过于是。
“伊蕾娜——”
前辈温和的声音此刻并不能让她感受到安慰，她还听出了一丝无奈，要知道自己过去那么乖巧听话，希笛前辈从来没有用过这种和芙兰老师说话的语气啊！
“前辈……”
“饿了吗？”
出乎意料的问题，伊蕾娜愣住。
“我之前去看了下，你出了一身汗，我只帮你擦了擦脸，浴缸里已经放好水了，去吧，”希笛放下魔道书，站起身，“我刚刚尝试了下东方的馄饨，味道还可以，一天没吃饭，先吃些吧。”
“啊？嗯。”
伊蕾娜迷迷糊糊转身，去卧室拿了换洗的衣服，走进浴室，一池加入了浴盐浅紫色的水，摸了摸，水温正好。
是之前就烧好了放凉，还是刚刚……不能想了。
脱衣，冲洗，泡进水温浴缸里的时候，薰衣草的香气将她包裹，心情像缸边的水那样起伏着。
仔细想想，师兄一直是个有威严但非常温柔的人，教学时也总是心平气和，从来不发脾气，这点和芙兰老师十分相似，即使做错了什么，也会耐心指正给出改错的机会。
但伊蕾娜想明白了，她并不害怕师兄指责的言语，甚至希望师兄刚刚就把她吊起来说教。
她心疼的，是自己在师兄心目里的印象。
就像一个一直被老师喜爱的好学生考差了，即使老师再怎么鼓励，还是会觉得难受那样。
好学生还会有其他朋友，但伊蕾娜从小到大，除了父母以外只有两个重要的人，她很在意这两个人的看法，非常在意。
伊蕾娜深吸一口气，然后埋进水中吐出一串泡泡。
不知道泡了多久。
伊蕾娜已经听到厨房的动静消失，不能再躲下去了，逃避是不行的。
“哗啦——”
站起身，湿漉漉的头发垂着水滴，冲洗，抓住门口的魔杖，走到洗漱间时，水珠已经清理干净。
……
薰衣草味的水汽被风吹散。
披散着头发的伊蕾娜坐到桌边，认出来这是早上她施展魔法的那只碗。
漂亮的蓝色，碗里是清澈的汤汁，好像白水，一只只独本菊一样的白色面食飘荡着，轻薄到能看清里面粉色的馅料，散发着清淡的香味。
熬夜之后刚睡醒还是淡些好。
伊蕾娜没有动，垂下了头。
“师兄对不起。”
“先吃，其实也没什么事，等吃完我们再慢慢聊，嗯……这么说还是会有压力吧，”希笛挠了挠头发，他不擅长言辞，这点也和芙兰一样，“那还是我先说吧。”
伊蕾娜坐直了身体。
“伊蕾娜，这次的事件你确实有错，第一是不该熬夜，对身体不好，你这个年纪晚上不睡可能真的会长不高的。”
看着希笛一脸严肃的表情，伊蕾娜将嘴里的话咽了下去，明明在被指责，却有种奇怪的暖意在心头萦绕。
“第二是不该在那样不清醒的状态下释放魔法，这非常、非常、非常危险，我给你的安全手册上应该有很多条警告，伊蕾娜，明天将它们抄写下来交给我。”
“是，师兄。”
“第三条是不要随意释放不熟悉的魔法，尤其是刚研究出来的，魔药尚且可以控制，魔法释放出去就再没办法了，我很担心你，如果你的研究……”
芙兰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嗅着味道，去厨房端了另一碗馄饨过来，显然弟子预料到她不会错过新食物。
她也不说话，坐在希笛旁边静静吃着东西，气氛就没办法维持了。
是来搅局的，伊蕾娜是她的弟子，怎么能不偏袒，但另一人也是，在这时候，芙兰不好偏向任何一个人，只能用这种方式让谈话进行不下去。
简直像父亲教训不写作业的孩子时，妈妈端着菜走过来说吃饭了一样。
“算了，”希笛揉了揉脸颊，瞥了老师一眼，“千错万错都是芙兰老师的错，这种事如果是我，在教学之初就要让学生刻在骨子里。
伊蕾娜，我无意限制你，但魔道太过于深远，即使是我和芙兰老师也只不过多走了几步的距离，我们作为老师的职责就是用自己的经验，为后来者，为你，照亮前路，尽可以信任我们，下次有新的思路，不确定的话，请和我们说一声吧。
这并非训诫，我对你没有产生任何恶感，这一点一定要了解，请把这次交谈当成我对你的关心好吗？最后，我清楚魔道的研究到最后是孤独的，可现在你就把我们甩在一旁，我有些……小小的伤心和遗憾。”
“嗯……对不起。”
伊蕾娜觉得鼻子有点酸，并不是难过。
见谈话结束，芙兰露出笑容，“这个发音奇怪的食物要趁热吃，面皮泡烂了就不好吃了，伊蕾娜，快。”
希笛却感觉，她现在需要一点时间缓冲，默默张开了手。
“有压力的话，可以抱哦。”
薰衣草的香味一闪而过，柔软而瘦弱的躯体扑到他的怀里，将脸掩在他的胸口，轻轻颤抖着，一阵温热扩散开。
这是她第一次当着老师的面拥抱师兄，却没有任何奇怪的感觉。
芙兰不满地放下碗，张开怀抱，“也来抱一抱老师嘛，除了那次伊蕾娜就没抱过我。”
伊蕾娜不能开口，因为现在的嗓音一定很奇怪。
希笛悄悄摸出魔杖，清理掉怀中少女脸上可能有的痕迹，“好了，快吃吧。”
“嗯。”
伊蕾娜低着头端起来碗，大口吃着，用以掩饰表情。
馄饨的味道她并未记住，许久之后看着日记回忆，也只有模糊的感觉。
但她就是觉得，那天吃的东西，味道一定很好。
……
第一六九章:锻炼计划中止
希笛一直不擅长应对那些细腻而复杂的情绪。
通常他是感觉不到的，指望一个完全没有童年、距今为止的人生里和魔道书相处时间最长的人理解那些，实在有些困难。
但伊蕾娜那孩子表现得太明显了，现在的心情起伏很大，显然不适合练习魔法，等她吃完东西，两人坐在一块又有些小小的不自在。
有点麻烦的感觉，但这种麻烦他并不讨厌，是关系亲密的优势。
为了帮助伊蕾娜快速平息心情，同时调整作息，希笛决定展开近身作战的练习。
运动时的疲惫感和充实会让人忽略其他情绪，过剩的精力消耗掉，让伊蕾娜晚上能安然入睡，所以说适当运动有益健康。
他在旅行中遇到过很多失眠的人，而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可以通过搬砖解决病情。
……
“我不擅长近身战来着，”希笛直言不讳，“我的身体因为早年贫血，一直有些虚弱，现在解决后，体力依旧是我的弱项，正式的骑士剑，挥舞几下我就会累。不过也没关系，魔法师大多时候要统筹全局，将近战的可能扼死，而到了必须的时候，要有足够实用的几手摆脱困境。”
这是真话，希笛的体力比芙兰好些，但也有限，异族血脉给他带来的加持是庞大的魔力，而非瑟琳娜那样的怪力，不能贪心。
每天练习魔法的时间都嫌不够，锻炼身体也只维持在一个正常的频率内，魔法师的看家本领还是魔法，舍近求远是蠢货。
他的杖剑已经很久没出鞘了。
希笛的战斗体系已经成熟，瞬发的魔法足够解决大部分敌人，而少有的能突进到他身前的——魔力护盾，请。
这个持续性的附着魔法有着自动充能的效果，根据计算，硬扛冰暴那种级别的杀伤魔法是差了点，但顶着伤害跑到边界不是问题。
一般的刀剑随便来，站着不动都砍不破皮。
但这一切都建立在他湖泊般的魔力上。
伊蕾娜嘛，现在是个小水塘，放得了水吗？放不了。就连一般水库级别的芙兰，维持魔力护盾也只有浅浅一层，更多时候还是做个样子，为的是星空图案好看。
跟他学是不可能了，希笛需要观察伊蕾娜的战斗方式，量身定做一套战斗方式。
……
“呼……呼……”
刚洗完澡，现在又跟丢进水里一样，被汗水浸透。
伊蕾娜摆摆手表示不行了，要瘫在地上，被希笛扶起来站稳。
“刚运动完不要躺下，走一走。”
“我不行啦，师兄……我不擅长……擅长奔跑……”
体力也相当糟糕啊。
听起来像是经历了什么严酷的训练，但实际上他们只是刚进行了几遍热身运动，慢跑还没半英里（约八百米），伊蕾娜就喘得不行了，实在令人担心就停了下来。
不是，正经训练还没开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