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真
与玛尔师父经常怀抱的那只不同，这个要更真实一点，眉眼也是东方女性的样子，五官秀美，立体感没那么重，少了些西式古典的气息，是他们那次讨论的学院风，现代化的新作。
这个外形，希笛当然没办法像师父那样时常抱着，所以一直在箱子里吃灰，这次是突发奇想，如果师父家里那么多人偶都会说话，她一定会觉得很热闹吧。
伊蕾娜的眉头挑了挑，“师兄，这个是什么？”
“是我的师父送给我的礼物，她是一位优秀的人偶师。”
“感觉有些奇怪呢。”她犹豫着，眼看最后一两滴魔药也要在瓶中变成清水了，还是滴了出来。
人偶一动不动，却发出稚嫩清脆的声音。
“父亲大人，真夕子不要待在箱子里，请把真夕子放在床头，真夕子想要看着您，日日夜夜，注视着。”
哦对，这只叫做真夕子的人偶，其内填充的物质和眼球都是他做出来的。
说完这两句，水手服少女人偶再次沉寂。
希笛和伊蕾娜也沉默了。
“师兄，这个……”
她回头，发现希笛居然在认真思考着。
“说得对，这么对待师父的心血确实不应该，今后就放到枕边吧。”
“……”
伊蕾娜开始讨厌这个魔药了。
……
第一六六章:新思路
经过更进一步的了解，希笛判断，伊蕾娜称之为【赋予生命的魔药】效果并不是赋予生命，只是让死物开口说话，如果调整材料配方，有希望让死物动起来——那显然没必要，要真做出来，芙兰老师就要担心被枕头被子沙发垫等等合伙谋杀的事情了。
在开口说话的前提下，可以确定，完整的死物也拥有记忆和思维，但都是从制造出来的那一刻开始的，极限如希笛的床，对制造过程还有印象，而那些零件多的就做不到了。
再后续的特性无从得知，测试的数据太少，伊蕾娜没有再制作，似乎开始了新魔药的研究。
自从知道物品也有意识后，希笛这两天使用东西前都要说一声“打扰了”，客客气气。
嗯，礼貌。
人偶真夕子摆上了希笛的床头，这种精度的人偶保养是件困难的事，特制的皮肤和头发沾染灰尘想要清理是很糟糕的事情，每天希笛都要释放回溯魔法。
这也是高级人偶的麻烦之处，玛尔师父每年都会收到寄回来需要清理的人偶。
如果是魔法师，可以每天使用回溯的魔法来维持，普通人的话，再勤快的清理，关节眼眶等地方也会渗入微尘，除非放到盒子里只观赏不上手。
一般的人偶师没有水平拆解玛尔的作品，所以只能寄回去。
可这种繁琐的保养方式，反倒让一些兴趣独特的人更加青睐，认为如此的细节和精贵的手续正是艺术和“生”的体现，人偶中寄宿着纯洁而美妙的灵魂……对人偶的喜爱已经超过了自家孩子。
难以理解。
……
玛尔是个接近偏执的人偶师，但希笛不是，他十分确信，一家所有人偶都会说话的人偶店，给大多数人带来的感觉不会是惊喜，只会是惊吓。
他和师父还好，那些人偶出自他们的手下，倾注心血，说是孩子可能勉强，也是朋友的级别，相处起来很自在，其他人就……
所以这就让人有些头疼，希笛在信纸上犹豫半天，最终还是将纸揉成一团烧掉了。
魔药的事还是过段时间再说吧，他看看能不能研究出只让某人听到物品话语的魔药，那个比较实用，也更符合脑袋有病的师父的喜好。
师父常常抱着人偶自言自语，说如果买人偶的人糟蹋她的心血该怎么办，卖出去的人偶都有附加活动魔法，在镇上会定期收回查看保养，以确认买家是否爱惜，突然消失或焕然一新的人偶，又为人偶国的怪谈增添了不少素材。
有了这个，玛尔就能为人偶挑选合适的主人了吧。
想着，希笛揉了揉真夕子顺滑的黑发，细致地梳理好发型，清洁后摆在床头，起身出门。
人偶碧绿的眼睛一动不动，光线映入那特制的眼球中，流动的光彩令人心慌。
……
希笛承认自己在创造上的天赋有所欠缺，丰富的知识量和敏捷的思维让他能够将所学联系在一起，构造组合创新，但从无到有的创造就有些困难了，简单来说，他可以是任何一个时代的继承者，却不会是开创者。
心心念念的爆炸魔法至今还没有研究出来。
在这方面希笛不如他的师妹。
还没有一周，那孩子又搞出来更令人惊悚的东西。
……
这天，希笛为真夕子换了件和服，清理过后推门出去。
异样的脚步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轻盈，平稳，没有丝毫颤抖，推测为女性或小孩子，心理素质良好，简直闲庭信步，一看就是惯犯。
闯空门的？团伙作案？大概率是都没有踩点就准备捞一笔就走的纯贼。
希笛举起了魔杖。
因为近战能力没怎么锻炼过，他必须保证所有敌人都要被拦截在远处，小范围的霜云他已经能够瞬间发动，身上的魔力护盾更是昼夜不息。
魔杖落下，客厅传来一声惊叫。
警惕着可能存在的同伙，希笛走出去，举着魔杖全神贯注。
“什么人？”
对方的打扮让他有些错愕，居然是穿着蓝白色围裙的少女，颜色就像他前段时间买的东方瓷器，身材不高，漂亮的脸蛋有些圆，脸上惊慌的表情惹人怜惜。
但希笛动起手来从来不看外表，感觉不如照镜子。
冰魔法在第一时间冻住了陌生人的双手，然后蔓延到半身，只有一个脑袋露在外面。
面对走来的希笛，这位少女哭喊出一句话：
“我是您最喜欢的碗啊希笛大人！”
……
片刻后。
熬夜、偷吃零食、弄脏盘子不收拾、滥用魔药的少女被吊在了半空，正是几天前芙兰的位置。
希笛恨铁不成钢地站在下面，而伊蕾娜只觉得吊着晃晃悠悠还很舒服——她熬夜后的脑袋不是很清醒。
刚刚那个盘子就是伊蕾娜这几天研究出来的新魔法，【把物体变成人的魔法】。
效果也正如希笛所见，能够将之前赋生魔药能作用范围内的物品变成人。
熬夜的研究的伊蕾娜肚子饿了，偷吃柜子里的蛋糕，迷迷糊糊的时候奶油到处都是，就实验性地把希笛最喜欢的青花瓷碗变成了人来帮忙清理。
这个魔法的性质先放一边，现在需要教训的是伊蕾娜极度不严谨的行为，魔法学院的一年生都知道，不要在独自释放自己没有完全掌握的魔法，而伊蕾娜毫不犹豫地做了。
目标是希笛一直珍惜的瓷器还好，要是沙发小姐、橱柜小姐和小姑娘床这仨儿，芙兰今天就得被蒙在被子里打一顿。
此外，被粗暴使用的那些器物，案板、水盆、椅子等等，万一它们有怨气做出袭击的行为怎么办？
“……”
世界在晃晃悠悠，可能是因为吊着，可能是因为精神到了极限。
伊蕾娜勉强有了些意识，但并不是因为希笛的训斥，嗯，也算是因为这个，听着师兄用平时不曾有过的严厉语气说话，此刻精神浑浑噩噩的她只觉得……
好好听，好棒。
你再骂（恳求）。
希笛也看出来，伊蕾娜现在的精神非常不好，他叹了口气，准备放下来，说教要挑时候，因势利导强行去做只会激发人的逆反心理。
结果没等希笛走过去，伊蕾娜就开始往下滑了。
这个被子卷还是上次的样式，针对芙兰老师的设计放在伊蕾娜身上……胖了，他的师妹前不凸后不翘，腰上也没肉，根本卡不住，一犯困起来不动，绳子没法收束，就开始往下滑。
毫无阻碍。
最后掉下来被希笛一把抱住。
这个年纪，像苗条小树一样快速成长的女孩，有着年轻人不竭的精力和敏捷的思维，但已经在昨晚高强度的魔法实验中耗尽，现在只想找个柔软的地方躺着。
于是她习惯性地蹭了蹭希笛的脖子，闭上了眼睛。
空中的绳子还在吱呀呀晃着。
第一六七章:粗线条
魔法和魔药最大的区别是有无实体，不用在意保存的问题，方便程度高了不止一筹。
又是个危险的魔法，希笛感到无比的头疼，但看着熟睡中的师妹，他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算了，她只是发挥自己的才能，作为孩子不会考虑那么多是正常的事，而身为教育者和前辈，需要做的就是告诉她这些事情的后果，不是斥责不是警告，而是普通的讲述，伊蕾娜的智慧足以理解。
大部分魔法都有两面性，但只局限于某个领域，毁灭或是不毁灭，改变或是不改变，像伊蕾娜这样极端的还真不多，变人魔法可能带来一系列复杂的后果，掌握这个魔法的少女必须对此有所认识。
慢慢教育吧。
为了让师妹有更好的睡眠，希笛将伊蕾娜放在了他的床上，轻轻盖上薄被。
这孩子的睡相比芙兰老师好。
接下来就是——
“你好，青花瓷小姐，你有没有别的名字？刚刚冒犯了，抱歉。”
希笛收敛情绪，保持着平静面对坐在对面的……人？
脸圆圆的瓷碗小姐点点头，“目前还没有名字，那个……没事，倒不如说吓到您了我很不好意思。”
似乎是个容易羞怯的女孩。
所以希笛才不喜欢伊蕾娜乱搞，这样下去都没法用饭碗吃饭了。
她接着说，帮助伊蕾娜收拾东西什么的她很开心，能动起来的体验很好，还能帮几个姐妹清理身体。
一听这话，得，这是真的没法吃饭了。
“那个，请不要在意，您还有其他两位使用的时候，我们是没感觉的。”青花瓷小姐的解释让希笛松了口气。
“不动的时候，我们这种器物是没有太精细的感官的，只能互相说说话，轻微的磕碰都感受不到。不过我的妹妹说，那位黑色的大姐拿放有些粗暴了，她的裙子都坏了……也就是外面的釉裂开了一点，是前天的事，可以请您修补下吗？”
又是芙兰老师……希笛无比确信，师妹再继续滥用魔法，倒霉的一定是老师。
答应下来，抱着收集数据的想法，他继续确认，“请问下，您在这个状态下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吗？”
“那个，能清晰知道自己还能活动多久，那位小姐释放魔法时的魔力很多，不解除的话，我大概能够到下午。”
之前的对话让希笛想到一些事。
“你在变人之前可以和其他……呃，姐妹说话，现在还能吗？”
希笛没有说出“东西”和“物品”，当面说会感觉失礼，所以这魔法是真的奇怪啊。
瓷器小姐摇了摇头，“不行，我诞生意识的时间不久，作为器物也只能模模糊糊听到其他伙伴的话，碗橱阿姨说，这个需要时间的积累，那些老物件的声音会比较清晰一点。”
也就是说，物体变成人形后，可以听到别的物体的声音，而不需要魔药。
越老的东西声音和思维越清晰，希笛感觉这应该和魔力的侵染程度有关，但隔绝魔力的地方或古董是什么情况呢？
不，打住，不能再研究下去了。
及时收敛好奇心，希笛不打算继续研究下去了，他不是很能接受莫名其妙的人出现在生活里干扰他的日常，其带来的便利不足以让希笛改观，总之跟伊蕾娜说下，这个魔法就不要随便使用了。
距离产生美是真的，希笛也庆幸这批瓷器都是圆圆可爱的女性，要是大汉的话……会很影响食欲的，碗是如此，锅呢？筷子、刀叉、盘子……那些又是什么？
有些事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
芙兰临近中午才醒来，揉着眼睛询问午饭吃什么。
同样被客厅的青花瓷小姐吓了一跳，听完解释后摇了摇头。
“小伊蕾娜啊……她还年轻，以后会知道的。”
作为旅行者的芙兰也清楚这魔法有多危险有多招人忌惮，但在孩子的世界里，器物变成人是童话故事般的美好，大人就不要讨嫌去破坏孩子的梦了，让她们握着这份美好长大吧。
希笛对老师的话没什么反应，预料之中。
伊蕾娜还没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