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真
希拉叼着烟，暂时没有点燃的意思，来的路上已经过足瘾了。
城内的高空不断传来奇异的呼啸声，偶尔有烟花一样的东西炸开的声响，这让她有些好奇，随口问道：
“城内现在是在举办庆典吗？”
“算是吧，现在是我国王立魔法学院的校庆日，除了庆典外，似乎还举办了运动会，啊对，魔女阁下，下午有一场赛帚的比赛，所以请您注意下道路标识，不要被参赛者们撞到了。”
“原来如此，多谢提醒。”
“入城费一银币，另外，本国有些特殊的规定，还请务必浏览这份入境手册。”
……
字太多不想看啦。
暂时将手上的东西扔一边。
入城后，最吸引人眼光的果然是那些奇形怪状的、积木拼接一样的东西，脑袋是球、四肢和躯干是棱锥体之类的几何体拼凑而成，有的纯黑有的纯白。
“那个就是魔法人偶吗？这哪里像人了？”
在协会那里有简单了解过这边，希拉稍微感兴趣地多看了两眼，便见到一个骑着扫帚飞过去的学生失速倒下，那些魔法人偶身上及时亮起了魔力，温和的立场将他托举着缓缓落下。
原来是负责安全的吗？还挺周全的。
此外，一些学院相关的设施运送也能见到那些几何体，某些地方空中漂浮着它们，一群并非赛帚选手的魔法师不知为何停在它们面前，等到首部的正方体与中间的球体更换位置后，他们才同时驱动扫帚过去，与此同时另一边的魔法师却又停了下来。
希拉站了两分钟，默默翻起来那本小册子，嗯，原来是某种飞行管制的手段，在低空建筑内飞行的魔法师都需要遵守规则，超过二十米以上的高度，飞行速度不造成危险即可。
魔法师日益增多，以魔法运送物品的人也在增多，是避免造成损失的手段，而在去年她来的时候，这里还只有简单的晾衣绳。
“变化真大啊。”
性格好强的她没有飞起来的意思，手册上有介绍简单的规则，她不想看，又不想出错给人添麻烦，就走过去好了，反正地方也不大，还蛮新奇的。
……
到达那位老朋友工作的地方时，希拉不禁“哇”了一声。
和去年见的地方真是两个样子，变得气派好多，又有着一股历史的厚重感，看着仿佛什么了不起的魔法学院，满唬人的。
不过说不定以后真能成为了不起的地方呢。
她还记得朋友的办公室在哪，但学院变成这个样子，真不好说在不在原来的位置，保险起见还是问一下吧。
学院里往来的学生步伐匆匆，偶尔有小声讨论历史与魔法的学生路过，更多的则是换上了轻便的运动装准备参加项目的，看起来非常的轻松活泼，有着年轻人独特的朝气。
以那家伙的惫懒性格，工作在这个地方，应该是挺格格不入的吧？
这样想着，在找学生询问之前，芙兰已经做好了别人回答她“芙兰是谁”的准备。
“您找芙兰院长吗？”
“对……什么？”
她和面前书卷气的女孩子眼瞪眼。
“您找芙兰校长是吗？”对方很客气地放慢了语调，非常有教养的样子。
“那个，我找的人叫芙兰，是不是校长我不知道，反正去年这会儿还不是。”
“那就对了，是今年开学正式任职副校长的，到现在已经确认是未来的院长了，请沿当前道路出发，前方直行，然后最高的主教学楼一层西北角的院长办公室里就是。”
“麻烦你了。”
希拉忍耐着抽烟的冲动，挠了挠头发。
“那家伙，校长？”
而且听刚刚的女孩子口气，似乎还挺受学生欢迎的？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同名的可能都比这个大，但来都来了，希拉抱着难以言喻的荒诞感，希拉轻轻敲响了那扇沉重的大门。
“啪啦……哗！砰！”
隔音良好的木门没能阻挡那些复杂的声音，还是有些被希拉收入耳中。
“请进吧，门没有关。”熟悉的声音这么说着。
希拉推门进去，就看到一坨黑色的物体，非常别扭地坐在正对这边的办公桌后，双手交叉摆在眼前，努力表现出一副威严的样子，但是嘴角的碎渣、乱七八糟的桌面和满屋的零食气味，都不怎么支持她的气势。
“希拉——”
芙兰略有些激动地站了起来。
这一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多到记忆铺满纸页，翻到前面都有些困难，到这一刻芙兰都觉得有些微妙的恍惚感。
“已经到这个时候来，来坐一会儿吧。”
“你啊，多大了还在上班时间做这种事，算了，看起来你过得还不错。”
希拉也没客气，召唤出扫帚就当座椅，翘起脚坐在办公桌前。
“嗯，今年的事情很多，旅行的时候又有很多说的了……”芙兰笑着泡起来茶，动作有些僵硬。
说实在的她有段时间没泡茶了。
稍微激动了一下，以她们的交情，就又恢复了正常的相处模式。
“先别说那些事，你要不要先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啊？”
希拉伸手入怀，摸出来一张照片。
“这个是去年我们旅行时留下的照片，这是镜子，你对照着看看，这是你吗？”
“太过分了吧，这当然是我，那会儿瘦一点而已。”
芙兰不满地按下来照片，接受了老友的埋汰。
今年她与记忆一同丰满的是体重，变化也不那么大，最多是腰上和小腹上能稍微多捏出来一些肉而已，弟子都说摸着手感更好了，算是好事，称赞她的体态有东方某个王朝的古风美。
那个朝代叫什么来着……tang？嗯，蛮有眼光的。
“很久没长时间骑扫帚了，大腿上的肉都出来了，这次旅行应该会瘦下来吧。”星屑魔女的心态非常乐观。
希拉低下头，看了看老友衣摆下掩饰不住的浑圆的腿型，默默叼上烟。
怎么说呢，感觉变化蛮大的，非常不对劲。
第一四二章:老朋友总能带来贴心帮助
虽说每年约出去旅行是固定的习惯，她们倒也没急到直接说走就走。
今天是校庆日，这家伙估计有的忙，希拉已经做好了明天再出发的准备，干脆坐下来聊起这一年里有趣的事情来。
嗯，芙兰这家伙本就不怎么样的泡茶手法，又腾出来了上升空间，难喝死了，倒是点心的味道非常不错，隐隐有种熟悉的感觉。
大概是她很久没有吃甜的产生的错觉吧。
“说起来了呢，我去年遇到一个有趣的孩子，她的老师简直有病……”希拉想到那个各方面都很合她胃口的小孩子，“她说她的老师是个非常优秀非常负责任的老师，但靠谱的人能干出把小孩子一个人丢那么远的事吗？”
“你说得对，这种不靠谱的老师真该被驴踢。”
芙兰附和地点头，已经有了一个学生的她，当然不能理解这种放养的方式。
“现在还有些老师靠着压榨学生赚钱的。”希拉还是没忍住点了烟，咬着烟头舒爽地出了口气，慢条斯理地说。
“是个人渣呢，天天对着学生说‘外面的魔女都是骗子，只有老师会真正在意你’这样的话，靠着话术达到了精神控制的效果，在弟子出师后榨取她们的收入，为了杜绝这种渣滓坏了汤，今年开始协会准备腾出手肃清风气，见习魔女毕业领取胸章的程序似乎会复杂一些。”
“哦？细说。”
“你关注这个干嘛？你又没弟子。”
“我有啊。”
“你在说……”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忘了跟你说来着，”芙兰揉了揉头发，蓝色的右眼躲闪着，稍微有些不好意思，“我去年收了个弟子，本来写给你的信都寄出去了，结果在森林附近被袭击损毁了。”
她和希拉是师姐妹，两人的关系就是通过师父这一媒介搭构的，她们，嗯，包括以前的师父都没有亲人，可以说三人都是将彼此视作家人的，现在芙兰收了弟子，这一份传承就意味着有了新的家人。
这相当于跳过交往、婚礼、妊娠，见面直接说，哟，好久不见了，我孩子满月了。
当然关系不一定有那么亲密，希拉和她的弟子也不一定能很好地相处，但性质上是一样的。
希拉一口烟卡在胸腔里，半晌后呛得咳嗽起来。
“咳咳咳……你这家伙……咳咳！”
“晚上让我看看她。”
最后留下这一句话，希拉也没多说什么，毕竟她习惯了这家伙的性格，在某些时候真的是懒散得过分。
“说说你吧，最近看起来混得可以，都坐上院长的位置了，我刚从外面来，学院在这个国家的声势不小啊，那么多事情忙，你改性了？”
“其实也不是啦，”芙兰不好意思地戳着脸颊，“学校里面大部分事情不是我负责来着，除了一些课程的调整，小到学院设施的管理，大到拨款收入的安排，都有人帮忙，我其实还蛮闲的，今天运动会发表完开幕词就可以偷懒了。”
希拉听明白了，“这不是被架空了吗？所以你当这个副校长有什么意思，让那个做事情的人来当不就好了。”
“但是那孩子还太小了啊，站出来的话……大家脸上会很难看。”
“哈？孩子？”
“就是我跟你说的弟子来着。”
“慢着，你稍微等一下，”希拉揉了揉眼眶，开始捋关系。“你当校长，你的学生来干活，甚至还没有出师还是个孩子，你作为老师整天混吃混喝当米虫？”
芙兰稍微有些不好意思，“怎么能说什么都没做呢，那孩子可是说我了，老师的打气和鼓励是十分重要的！”
“那么那是指？”
“摸头和拥抱这样？”
希拉深深吸了一口气，烟瞬间燃烧了三分之一，接着吐出来一个眼圈，声音低沉，“压榨见习魔女、使用童工、PUA弟子，我找了好久的典型在你身上齐了，真不愧是老朋友，够意思，跟我走一趟吧，咱们协会里细说。”
“诶诶诶？”
稍微打闹了一下，希拉当然知道，杀了她的师姐做不出那种事，别的不说，谁PUA谁还真不好说，要能有一点天赋，当初也不至于被师父吃得死死的……这么说起来她们师父也是应该被抓进去了，可惜不能当超时空警察。
“刚才想起来师父，我又想到一件事，”芙兰整理好衣服，重新坐好，“那个孩子，其实跟我们还算有些关系。”
“哦？”
“还记得师父旅行结束前心情很糟糕的那段时间吗？”
“你是说……”希拉翡翠色的眼睛稍稍瞪大。
芙兰点头，“嗯，就是那个孩子，真的好巧啊，那么久之后，在这么远的地方，我们还能遇到有关的人，除了缘分的神奇，我当时真的是不知道用什么来形容了……”
“然后这件事你还没跟师父说？”希拉又叼起来一根烟，“你又想被师父捉弄了吗？翅膀硬了？收徒这么大的事情，还有那一层关系在，我要是师父，等下次见到你就得背后给你来一套。”
“因为嘛，感觉会很复杂啊，”芙兰趴到桌上装死，“无论是我还是那孩子，甚至师父，要是提前知道这件事，刻意凑到一块，就会感觉很生硬，我想的时候，等那孩子开始旅行之后顺其自然吧。”
“直接说你懒就好了嘛，”希拉又吐出一个烟圈平息心情，“不过也算好事，不然你的弟子说不定会莫名其妙排在你前面，师父一时兴起，做出什么都不奇怪。”
“这么说倒也真是。”
如果是师父，绝对做得出那种事，当年没出那档子事，小希笛应该会跟在师父身边吧？从小接受魔法的教导，弟子就得变成师兄了，那种事情还是算了。
她们这边聊着，门口忽然传来轻快的敲门声。
“老师，我回去做了午饭带回来了哦，鸡肉咖喱还有现烤的面包，甜品是水果冰激凌，您睡醒了吗？”
“来啦！”
芙兰下意识应一声，然后挥动魔杖清理烟味，指了指一旁的标识：“忘了说，这里禁烟。”
“啧，”希拉露出笑容来，“看来不用等下午了。”
门被轻轻推开，身材纤细、还没有旁边衣架一半高的孩童拎着食盒走了进来，一头白发整齐秀丽，带着好孩子特有的乖巧感，刘海梳拢到右侧遮住眼睛，暗红色的左眼看向房间里陌生的访客，微微一愣。
“希拉阿姨？”
希拉却是没来得及在意这失礼的称呼了。
懒散的老师、甜食、学院……那些熟悉感和遗忘的细节勾连起来，将那个认真又不失变通的孩子跟身边这个懒货连接上。
她转头，用莫名其妙的眼神打量着老友。
“‘非常优秀、非常负责任的魔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