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真
这就是魔药，还是最常见的魔药。
关于灵魂层面的材料就更贵了，他包里足够普通家庭普通过一辈子的钱，照这个烧法是撑不了几年的。
与身为旅人，千机散尽还复来的老师不同，希笛的金钱观虽然异常，但有着相当成熟的风险意识，之前他就有准备买或者租个铺子的想法，因为身体和学业的问题暂时搁置了。
在节流不可能的情况下，只能考虑下开源了。
最最重要的是，不能让老师这样消耗下去了，承人家的恩惠可不能无度，作为回报，他想至少自己在的时候，能为老师排忧解难。
毕竟那个人那么懒散，教书已经是极限了，其他的事情就由他这个弟子来好了。
……
其实仔细算下来，魔女——或者有着魔女水平的魔法师，想要赚钱还是挺简单的。
“小姑娘，你要来棉花糖吗？”
魔法师正在用独特的炎魔法和魔法器械制作棉花糖，将砂糖倒进机器里，出口处缓缓挤压出白色蓬松的糖丝，围绕着木棍简单翻滚，最后的成品就是蓬松柔软且洁白的棉花糖了。
“来一个谢谢。”
希笛递过去钱，客气地接过来。
天气稍微暖和了一些，街上的人也多了起来，除了这样做小吃的外，还有表演的、送信的、推销魔药和炼金产品的——后两者是城卫关注的重点。
希笛倒没打算做这些，出身商会的他当然不是有什么偏见，单纯是因为要待在老师身边，所以要赚钱只好和人合作了，他出技术，别人出力，大家都觉得对方是大冤种，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嗯，就是这里了。”
在一栋有些老旧但内部装饰精致的建筑前停下脚步，希笛看了看手上的棉花糖，当着门卫的面慢慢吃完。
太黏了也太软了，最后还是塌了下来，手和嘴边都是黏答答的糖，得用水魔法清洗，总之，不是很合他的喜好，哪怕是糖。
残余的水流形成平面，模糊倒映着，出于教养，希笛进行最后的确认。
头上的帽子，魔法师标志性的长袍，最后是……
他摸了摸口袋，取出了很久没有戴过的桔梗花佩戴在胸口，嗯，这样就可以了，作为一个魔法师只要保持着人样就已经算有礼貌了，特别是和叼着奶嘴的、女装的、戴着怪物头套……之类的怪胎比起来。
……
希笛是不懂谈生意的，他印象里倒是有雷歇尔爷爷和人谈的印象，但也就只是印象了，他并不感兴趣。
这次严格来讲也不算谈生意，算是卖东西。
卖他的留影魔法。
改良之后的留影魔法，就是原作者来了也要皱着眉头问这是个什么东西，可以说是飞梭和珍妮机的区别。
这栋建筑是某个商会的驻地，这个商会呢，和贵族，不，现在是和国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些复杂的东西希笛不懂也不想去思考，是在和康妮老师交流后她推荐的，她的说法很简单。
——卖给他们赚得最多。
这样。
“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本商会的商品质量出众，广受贵族和国民喜爱，这里是手册……”
服务人员对希笛外形的诧异，在看到见习魔女胸花后消失不见，微微躬身后开始介绍。
“我有约人，名字是……”
希笛报上那个名字，服务人员表示明白后，敲了敲柜台上的铃铛，各异的声响后，略显沉闷的声音回应过来。
“让您久等了，已经确认，会长现在二楼，请跟我来。”
没想到还没走上楼梯，一位略有些虚胖的中年男人就匆匆跑了过来，似乎累得不轻的气喘吁吁，掏出手帕擦汗的样子有些油腻。
“失礼了，贵客上门自然得鄙人亲自迎接，芙兰院长的弟子希笛小姐，初次见面，有失远迎，今日蓬荜生辉啊。”
希笛不咸不淡的客套回去，“您客气了，若是家师前来还差不多，迎接我就太夸张了。”
会长显然也是知道魔法师们大多是什么性格的，得到这样的回应已经是超规格了。
同时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希笛对于“小姐”这个称呼有些不喜。
“那鄙人也不啰嗦了，这边请，希笛阁下。”
嗯，这次表情正常了。
两人来到一间会议室后，希笛从挎包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机器。
“话不多说，我们直接进入正题吧，我的来意，康妮夫人的信里想必已经介绍过了，先介绍下它吧。”
拍了拍机器。
“‘留影魔法器械商业型试作03号’，能制作动态照片的魔法器械，核心技术是能够将映照影像记录下来的魔法药水和记录魔力频率的晶体核心。
这是留影药水，注入魔力后它会自动捕捉映照区域内的影像，极限是三到五秒，可以通过光学手段来捕捉固定区域的影像，我对那方面没什么研究，需要你们自己研究。
水晶制作的晶体核心，它们有短暂记录魔力的特性，经过特殊的处理后，只对规律性的魔力进行反应，以此保证不会受外界魔力干扰。
顺带一提，如果操作魔力的水平足够精细，也可以调整晶体内魔力的频率，以达到不同的播放效果。”
足够精细，指他都勉强的程度，发丝般的误差，都会让整个画面崩溃。
“留影药水记录完后，核心就会记录药水里的魔力频率，接着把晶体浸泡到药水里，补充足够的魔力，那些留影药水就会映照相同的画面，最后涂抹到平面上，就会得到‘会动的图画’这样的东西。
优点如你所见，普适性、便携性和长久记录，成本低；缺点是药水里的魔力会持续挥发，大约一周后就会逐渐扭曲消失，想要长久保存需要不间断地持续注入魔力，这是除魔杖药剂外一切附着性魔药的缺陷。
此外，我这个是最差的材料，只能同时保存一段魔力，在稳定的环境下能够留存三个月，换成天然水晶或者纯净的钻石宝石，预估能同时保存三段以上，一年也不会消散。
我的讲解就到这里，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吗？”
对方作为商会会长，自然是有一定的魔法水平和眼界，基础性的理论他应该知道，就算不知道，之前寄过信他也该抽空翻书了解过。
……
第一一八章:狭窄和广阔
魔法师的风格就是这样，会长已经习惯，自然没什么不满，也不敢有什么不满，毕竟是那位介绍来的，上个不满的……是前会长了，逢年过节他还会供两杯酒，人家早年也算提拔过他。
在商言商，该详细了解的信息还是要问下的。
“希笛阁下，方便问下具体成本的问题吗？”
留影魔法他有在别的国家了解过，最初的魔法照相机就是在它的基础上造出来的，然后从成品追溯原理和过程，光学和化学的进步，经过一系列的研究，在七八年前才有了通用照相机。
直到现在为止，“会动的图画”还是魔法领域的专属。
会长在某国的宫廷见过一副会动的画像，造价令人咋舌，每年聘请魔法师维护的费用也是不小的数目，可以说与绝大多数人绝缘了。
贵族是不缺钱，但他们太少了，捞一笔就走不叫生意，赚钱就是要从穷鬼身上赚嘛。
此前最廉价的动态图画，造价是照片的千倍以上，如果这个成本能够降低30%，就可以考虑推出面向贵族的长期服务，降低50%，一般的富商也可以考虑纳入服务范围，降低70%……
面前坐着的就不是所谓“芙兰院长的弟子”，而是他的祖宗！回去就把先祖的油画换成对面的人。
“这个啊，我计算下。”
希笛取出实验用的笔记本，翻了翻材料那边。
“晶石核心是可以重复使用的，但是造价还是在三个银币左右，这是珠宝店的售价，要是有别的门路大概会再低一点，然后材料的价格是这些……”
会长快速心算着成本，每次乘除加减下来，心都在发颤，像极了小学时计算麦克的步行速度得到结果是八十迈，反复验算之后还是这个数字。
在老师说明试卷的数据出错前，他就是这样的忐忑。
怎么可能？怎么会？哪一项支出漏了吗？
心里如此质疑着，在端起茶杯的短暂时间里，这些简单的数字在他的脑海里过了五六遍，每一次的结果都是那个数字，那个让人怀疑是否少了一个零或者两个零的数字。
比刚刚开玩笑的说法还要过分，或者说这更像一个玩笑——近乎95%的缩减。
“您没事吧？”
对面小孩子一样的魔法师忽然出声。
会长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一直在抖，茶水在杯沿晃晃荡荡。
“让您见笑了，我的身子有些虚，天一冷受不得寒。”会长尴尬地笑了笑，勉强喝了口茶。
他坐上这个位置才不过一个月，账本上的数字总是让他头晕眼花两股战战，好在一直有人负责这方面，单纯只是“会长”这个位置需要坐一个人才说得过去，他才能在这里，此外无他。
没什么好紧张的，只要像那封信里写的，记录下具体的信息就好，后续会有人跟进的，这次交易也会让他的位置坐得更稳一点。
“全部就只有这些吗？”
“嗯，如果还想再压缩下，可以把画圈的那两种材料去掉，但照片会变成黑白的。”
“我明白了，这是药水的部分，那么关于晶体核心的制作……抱歉，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了解下，晶体的处理技术能否……”
……
详细地讲述制作原理，又消耗了希笛大约十分钟的时间。
那位身体很虚的会长中途不停擦着汗，记录着东西。
“我们十分看好您这份发明，恕我冒昧，关于这个魔法专利的事情，不知可否委托本商会运作？我们有着丰富的经验，保证……”
“不，”希笛摇头，露出奇怪的表情，“改进版的留影魔法和魔药资料，我已经托魔法统合协会公布了，大概会刊载在下次的协会月报上。”
“公、公开了？”会长难以抑制的声调上扬，“您的技术可是目前为止最有可能普及的！就这么……公开了？为什么？”
希笛端起杯子喝完茶，神色如常。
“因为感觉没什么了不起的啊，您知道我改进这个魔法用了多长时间吗？不到一个月，我相信在世界上的某个国家，一定早就有人研究出来了相关的技术，只是我们没有看到。”
多萝西有一个孩子写诗。
希笛听师父说过那段“趣事”。
一个孩子觉得自己的作品有资格放到课本上，玛尔默默把诗记了下来，在那他十二岁生日的时候写到贺卡上寄了回去，由孩子的父亲在全家面前朗读……
当然是没有署名的。
那个表情让人偶魔女回忆了很久。
有此教训，希笛当然不会像小孩子那样，稍微做出来一点东西就抱着招摇过市，太羞耻，也太狭隘了。
并且，世界那么广阔，他有要求在资料后附上地址，如果有人感兴趣，可以寄件到王立赛勒斯提利亚的协会分部，期待能和世界各地的人交流讨论。
“可……”
会长还想说什么，某一瞬间回忆起了那位的面容。
如霜一样冰冷的感觉覆盖在心头，立刻冷静下来。
“我明白了，那么在评估之后，预计明日会将草拟的文件送上，请问贵府方便吗？”
“不，在这里就行了，明天吗？”
“那劳烦您了，全天都可以，随时恭候。”
“我知道了，您辛苦。”
“客气。”
双方都有利可图的交易谈妥，希笛拒绝了会长热情的相送，那太惹眼了。
自己走下楼去，便看到了那位和女儿一样有着褐色头发，初看之下给人优雅温和感觉的魔女，嘴角叼着一根巧克力棒，让她的气质不那么严肃。
“康妮老师。”
她稍微怔了一下，回过头来，“在外面听到这个称呼倒是有些稀奇，忙完了吗？小希笛。”
“嗯，初期说明结束，文件明天拟定，这几天就可以搞定了。”
希笛心情很好，那位会长并没有掩饰，直白地告诉了他一个预估的价格，嗯，大概有他现在财产的五分之一。
此外因为技术难度的问题，预计五年之内商会培养不出能够独立加工晶体的魔法师，需要希笛定期过来指导和调整，每次的费用也有助教这份工作两三个月的工资那么多。
不多，但是胜在细水长流，就是做实验上头把钱全拿去打水漂了，靠着工作也不会像老师的师父赛帚押错那样天天吃面包。
能这么快搞定当然要感谢康妮老师的门路了。
“谢谢您介绍的商会，以后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请给我回报的机会。”
“当然，不如说我就等着这句话呢，”康妮笑了笑，眼神显得格外神秘而深邃，“施恩图报对我这种人的来说就像喝下午茶一样，这样说小希笛会觉得现实吗？”
希笛疑惑地看过去，“当然不会，做生意也好，旅行中接受委托也好，付出后索求回报是理所当然的事，魔法师又不是魔物，不需要吃饭。”
“你啊……”
她的笑容多了几分说不上来的意味，试探着伸出戴着白手套的手，拍了拍希笛的肩膀。
“和你的老师是一样的人啊。”